六零时光俏_姣姣如卿【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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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上午她又去了一趟大女儿家,安排小双这几天下了班就去那躲着。老周家那死老太婆又刁又毒,指不定怎么来家闹腾呢,可不能让她见着小双。

  韩老太的三角眼只在周小贤的脸上瞟了一眼,就接着追问来查房的医生去了。

  “大夫,我大孙子保住了没?我可是一看她身下见红就赶紧让送医院了!”

  戴眼镜的女大夫翻着手里的病例本跟韩老太太解释,“大娘,我刚接的班,您儿媳妇不是我接诊的,她几号chuáng?我得查查才知道。”

  韩老太太刚来,哪知道周小安几号chuáng,“就是昨天晚上送来的,下身才有一点点血就送来了呀!你可得把我大孙子保住了啊!我大儿子三十多才有这么一个后……”

  “是12chuáng吗?”小护士不耐烦地打断她的絮絮叨叨,“流产了,昨天就做完刮宫了。”

  韩老太太和周小贤同时愣在了那里。

  周小安也愣住了,一晚上的魂不守舍,她这才感觉到小腹越来越严重的坠痛,身上有着不容忽视的血腥味儿,而她坐了一晚上的chuáng板也印着淡淡的血迹。

  她活了十七年,除了在社会新闻上看到这种事,连刮宫是怎么回事都稀里糊涂不太明白。

  现在这件事忽然就这样血淋淋地落到自己身上,即使她对周小安以前经历的事还抱着旁观者的态度,一时间也控制不住地慌乱起来。

  周小安把冰冷的手按到小腹上,酸涩的坠痛越来越明显,手上还打着点滴,huáng褐色的胶皮点滴管随着她的颤抖不住地晃动着。

  而韩老太和周小贤那边也闹了起来。

  “我的大孙子呦!就这么没了!我儿子三十多了,好容易有个后,就让这败家娘们儿给折腾掉了!”韩老太太拍着大腿拉开架势就开嚎,一边嚎一边对着周小安骂:

  “败家娘们儿!就知道往娘家倒腾东西,母猪都不如,崽儿都揣不住!白糟蹋我那三百块钱、一百多斤粮食!换你都不如换头猪!”

  周小贤马上跳起来对骂,“你们老韩家还要不要脸?你们一家子都丧良心!快四十的半大老头子娶我们家十九的huáng花大闺女,你个老刁婆带着你们家那个小泼妇整天欺负人,不让我妹妹吃饱,不是打就是骂!都给打住院了!你还有脸哭!你们这是nüè待妇女!我要去告你们!”

  韩老太也不哭了,从地上爬起来满眼斗志地跟周小贤吵了起来。

  这两人一个年轻体力好嗓门高,一个做了一辈子泼妇,棋逢对手,越吵越兴奋,张牙舞爪地眼看着就要厮打到一起。

  “都给我闭嘴!”跟在医生身边的小护士一声大喝,嗓门儿又亮又透,震得一病房的人耳朵疼,也成功让两人闭嘴。

  小护士很显然是看惯了这样的争吵,处理起来轻车熟路,对两人横眉怒目一指:“滚外边撒泼去!影响医生查房耽误患者康复就是破坏矿区大生产!报到矿上批斗你们全家!到时候都回农村种地去!”

  这可不是小护士信口开河吓唬人,现在国家粮食供应紧张,正在全面消减城镇人口,矿上已经有好几拨人被下放回农村种地去了。

  “行了,你们别吵了,有问题出去解决,不要影响病人休息。”女医生又出面打个圆场,一名年纪大的护士推着争吵的两人出了病房。

  医生开始查房,门外的走廊上传来周小贤和韩老太断断续续的争吵。这种事在医院太多了,只要不过分,医生护士都懒得去管。

  查到周小安的病chuáng,护士拿着病历本给刚换班的女医生汇报,“脑震dàng,左小臂骨裂,重度营养不良。”

  女医生查看了一下周小安的qíng况,看着她什么都没有的光板chuáng轻轻皱眉,“病人现在必须得注意保暖和保证休息,这么冻着怎么行?”

  昨天值班的护士长跟医生解释,“她丈夫是井下工人,昨天陪到出急诊室就去上夜班了,到现在还没过来。”

  大部分医生护士都刚换班,还不知道门外闹腾的那两人是周小安的家属。

  医生了解地点点头,一点都没觉得这个丈夫的行为有什么奇怪的。

  这个年代,为了革命事业舍小家顾大家才是正常的,井下工人直接关系到矿上生产任务是否能完成,那可是一点都耽搁不得的。

  别说陪到人已经出了急诊室,就是还在抢救,该上班也一点不能耽误。

  小护士却在病历本和周小安之间来回看了好几次,圆眼睛瞪得更圆,“丈夫?”

  周小安被医生护士这么一折腾,也从震惊中慢慢缓了过来。

  她已经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对流产这件事接受得就更容易一些了。

  反正周小安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再糟糕点她都不奇怪。

  她已经被打击得要麻木了。

  她是真的回不去了,从这张病chuáng上醒来之前,她最后的记忆是在商场门口等着周爸爸来接,背包里是给周妈妈的生日礼物,父女两人马上要去考察办生日party的场地。

  然后就是旁边工地上巨大的塔吊倒塌的轰鸣声,接着一个巨大的水泥墩从天而降,她被砸了个正着。

  那么沉重的巨物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上她,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在那个时空,周安安很可能已经是一团模糊的血ròu了。

  所以经过最初的错愕和抗拒,她已经接受了穿越这个事实。

  既然回不去了,就不能坐以待毙。

  周小安按在小腹上的手细小地哆嗦着,紧张的冷汗几乎要浸透单薄破旧的棉衣,说出的话却得体从容:

  “同志,我丈夫在矿上忙生产,没时间过来照顾,您看能不能破个例,先租给我一套被褥?钱等他来了再给。我们都是矿上职工,肯定不会给医院添麻烦。”

  周小安没钱,租被褥的一毛钱都没有,更别提押金了。

  没结婚时她的工资全部jiāo给王腊梅,结了婚韩老太和王腊梅一起去财务科领她的工资,当场分割,她更是一分钱都到不了手。

  医生和护士很为难,租被褥必须jiāo押金,这个例他们不是没权利破,而是不能轻易破。

  哪个进医院的都有困难,他们不是不想帮,而是怕帮了给自己惹麻烦。

  这年头,普通人不结婚不生孩子谁都没有棉花票,布票更是紧缺,一年才三尺六,谁家都缺被褥。

  医院里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赖着不jiāo押金把被褥偷偷带回家去的例子,到最后还是他们全科室一起赔偿国家财产。

  周安安知道事qíng不会这么容易解决,可也不灰心。

  他们周家祖籍就在沛州,从太爷爷起就是沛州钢厂的老职工,爷爷、两位伯父也都在钢厂gān到退休。

  即使在心里状况最糟糕的时候,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也从没泯灭过,所以她从小就爱安安静静地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听他们讲那些年轻时候的事,对这种大型国营单位的内部事务很是熟悉。

  这个年代,工人是国家的主人,这可不是一句虚浮的口号,那是实实在在能当家作主的。

  所以,在自己单位的附属医院里,只要运营得当,没钱一样能把事办了。

  第四章 小蜗牛

  周小安身体微微前倾,手掌摊开,尽量让身体语言坦dàng而放松,在一群医护人员眼里就是一副可信又真诚地寻求帮助的姿态。

  这些都是周爸爸和周妈妈在职场经常做的,她耳濡目染,已经条件反she般刻在了骨子里。

  周爸爸qiáng势果决,周妈妈聪明睿智,他们两个人jīng心培养出来的孩子,即使成长过程中出现了差错,让周小安看起来软绵绵的像只好欺负的小蜗牛,那也是一只能扮猪吃老虎的小蜗牛。

  她病中消瘦孱弱,因为紧张而瞪得有些大的眼睛没有让人觉得违和,反而对她的话生出一股莫名的信任,“同志,我们在矿上搞生产,你们在医院治病救人,咱们都是在为革命事业添砖加瓦,你们有你们的规定,这我完全能理解。”

  周小安努力搜索记忆中属于这个时代的部分,把六十年代的语言习惯和自己的想法结合,说完最初的几句,后面的话就慢慢流利起来。

  “同志,我知道硬要你们照顾是难为你们,你们看能不能给矿上的妇联或者工会打个电话,把我的qíng况说说,让矿上跟医院jiāo涉,商量一下给我破个例。

  我早点养好病也好早点回去工作,国家建设正是急需煤炭的时候,矿上的生产任务重,咱们煤矿职工谁都不能拖后腿。”

  医生护士们见惯了普通病房里病人或是愚昧歪缠或是可怜哀求,周小安怕出纰漏而故意放慢的语速反而显得不疾不徐通qíng达理起来,大家对她生出更多好感,她的话也得到了更多认同。

  而且她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他们不用担责任,患者的难题也得到了解决。

  圆眼睛的小护士马上要去打电话,周小安又叫住了她,“同志,工会和妇联的同志们工作繁忙,有很多重要的事需要解决,可能一时抽不开身过来,您看能不能跟他们要个口头意见,在他们来之前先给我把被褥办下来。

  你放心,妇联的大姐们可是巾帼英雄,我要敢赖账,跑哪去他们都能给抓回来。”

  有了厂里做担保,周小安除非不要工作了,否则肯定不敢赖账。她这么说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周妈妈在周小安qíng况稳定以后又捡起老本行,兼职当起了法律援助律师,专门帮弱势群体打离婚官司,在业界很是出名。

  周小安被她刻意带在身边增长见识,对工会和妇联这两个机构非常熟悉。

  她觉得自己是十万火急地在医院里等着救命的大事,人家那里抹脖子上吊的紧急qíng况也多着呢!真排到她这儿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所以必须从医院这里入手。

  周小安努力把自己僵硬的嘴角向上扯,如果语气能再轻松一些就更好了,可惜她心里太过紧张,只能做到差qiáng人意,“咱们全矿职工一家人,我婆家人都在矿上搞生产,就得把你们当娘家人了!”

  大家都笑了,小护士赶紧去给矿上打电话。

  对周小安这种夫妻双方都是矿上职工的qíng况,通融与否都是符合医院规定的,具体尺度就把握在医生和护士手里了。

  很显然,她努力挤出的这几句gān巴巴的玩笑话效果还不错。

  医生和护士们查完房出去了,周小安把一手的冷汗轻轻擦到打着深蓝色补丁的黑色大罩衫上,脱力地靠到chuáng头,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这一口气还没出完,走廊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嘈杂的争吵。片刻之后,冲进来一位个头高大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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