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时光俏_姣姣如卿【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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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安把饭盒放下,平静地看着王腊梅,“婶儿,大夫说我这病叫重度营养不良,得吃点好的补补才能好。”

  一提到吃点好的,王腊梅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不等她说话,周小安赶紧加了一句,“要是补不好,以后就不能上班了。”

  不能上班,还哪有钱和粮票给家里?

  王腊梅的话一下憋了回去,周小安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咱们家条件不好,我也不能让家里为难,就像小玲那么补就行。用我彩礼里的粮食和糖。”

  王腊梅嚷嚷着家里人给她省下来的糠菜团子,周小安知道反驳也是徒增口舌之争,却也得点点这个当妈的,她就是吃家里的饭,那也不是白吃,都是她自己挣来的。

  而且周小玲什么都没挣来还能大张旗鼓地补身体,她凭什么不能?

  “补!给你补!给你吃我的ròu!喝我的血!我就是上辈子该你们老周家地!”王腊梅被周小安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开始没头没脑地骂骂咧咧。

  周小安根本不接她的茬,只提自己的要求,“婶儿,你中午来给我炒点huáng豆,大夫说我这个病得多吃炒huáng豆,还得多喝糖水。”

  周爷爷和他的老朋友们曾经回忆过,这个年代,好多人被饿得浮肿甚至严重营养不良,没别的补品,炒huáng豆就成了最好的救命药。

  甚至一位郭爷爷还说过,他母亲被硬生生饿出了肝炎,就靠几斤炒huáng豆养了回来。

  “中午我还得给大宝、二宝做饭!哪有那闲工夫伺候你!”王腊梅把包饭盒的包袱皮斗得啪啪响,不接周小安要huáng豆和糖的话,转身就要往外走。

  “婶儿……”周小安刚开口叫她,她又气呼呼地转了回来,“这三个gān粮一顿一个!吃一天!你可别一顿都给吃了!到时候再说我饿着你!”

  周小安不看手里的饭盒,很平静地接着跟她提要求,“婶儿,我这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洗漱用品也都没有,你今天再来一趟吧,都给我带过来。再给我五毛钱,我来例假(月经)了,得买一刀卫生纸。”

  “啥卫生纸一刀五毛钱!一毛二一刀的不能使咋地?我哪有钱给你!”王腊梅一下就炸了,对周小安所有的需要都置之不理,“住啥院!你那胳膊不包上了吗?回家就不能养了?还洗漱用品?我上哪给你整去?赶紧出院得了!”

  周小安知道这些要求提了也大部分得不到满足,可是还必须得提,要不然以后很多话很多事就都不好说不好做了。

  “我一个月给家里五块钱……”周小安刚提起话头,王腊梅就气急败坏地从兜里掏出两毛钱扔到了chuáng上,“给你!讨债鬼!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

  扔下两毛钱,王腊梅一阵风似地走了,不给周小安任何说话的机会。

  周小安也没打算跟她làng费口舌,这两毛钱都算意外之财,她根本就没指望娘家人能为她做什么,一切难题还都得靠她自己来解决。

  第七章 被自杀

  病房里的病人都已经起chuáng,来来回回送饭的家属络绎不绝。

  送的大多是跟王腊梅拿来的一样的糠菜团子,但很多人都用搪瓷大茶缸或者铝饭盒装了粥送来。生病的人胃口弱,早上热乎乎地喝下去几口稀的,也能养养胃。

  条件好一点的会在医院买一份病号饭,跟外面饭店的价格一样,只是做得更软烂一些。

  小馄饨一碗一毛二分钱,再给二两粮票,油条六分钱一根,一两粮票,包子六分一个,要二两粮票。

  买得人很少,病房里有那么一两个喝馄饨吃油条的,香油和面粉的味道弥漫到整个屋子,大家都暗暗咽着口水,却一眼不往别人的碗里瞟。

  吃的人捧着搪瓷饭盆吸溜得直响,脸上泛着高人一等的红晕。

  当然,大部分人不可能这么奢侈,花五分钱打一碗蛋花汤再吃一个馒头就是很不错了。

  蛋花汤不要粮票,馒头五分钱一个,要二两粮票。

  周小安看看手里皱巴巴的两毛钱,将将够买一个七分钱的牙刷和一管一毛二分钱的牙膏。

  就是她想先顾肚子,没粮票有多少钱人家也不会卖给她呀。

  她只能老老实实地把目光放到手里的饭盒上。

  三个糠菜团子几乎都是糠皮和野菜,勉qiáng维持个形状,手劲儿稍微大点就碰散了,口感可想而知。

  可那也得吃,每天靠医院特批的那一顿细粮肯定不行。

  周小安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中途还是散了,没办法,只能放到手心一撮,闭着眼睛吃进嘴里。

  一股发霉和土腥味儿瞬间充满口腔,粗糙的渣滓直冲气管,周小安捂着嘴闷闷地咳了好几声,才勉qiáng压住要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的冲动。

  好容易压下咳嗽,周小安努力嚼着嘴里的东西。味道怪异得根本形容不出来,可也必须努力适应,以后很长时间,她就得靠着这种食物来活命了。

  其实她是想直接咽下去的,可惜这东西太gān太粗糙,在没有水的qíng况下,直接咽肯定得呛死她。

  周小安一边忍着嗓子里的奇痒一边伸直脖子努力吞咽,一口糠菜团子吃下去,眼圈都红了。

  真的是噎的,忍咳嗽忍的,反正打死她也不会承认是太难吃难过得想哭。

  周小安跑到护士站跟护士要了一个装葡萄糖的空玻璃瓶,接了一瓶热水,把水和糠菜团子摆到chuáng上,深吸一口气,拿出勇气,给自己打了半天气,才抻着脖子用热水努力顺下去半个团子。

  实在是不行了,周小安觉得自己从口腔到胃,整个消化道都麻木了,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决定第一顿就这样吧,总得慢慢适应着来。

  实际上是再吃下去肯定就得吐了。

  一天就这点东西,虽然很难吃,吐了她还是舍不得的……

  毕竟在韩家的时候,她一天才能吃上这么一个团子。

  周小安完成任务一样盖上饭盒,坐在chuáng上喝热水,努力把嘴里奇怪的味道冲下去。

  一个白皮肤大眼睛的少年走了进来,看到周小安,未语先笑,“二姐!”

  少年是周小安最小的弟弟,周小全。

  周小全十三岁,从小在周小安的背上长大,姐弟俩的感qíng非常好。

  周家的孩子长相很是两极,大哥周小栓和大姐周小贤长得像母亲王腊梅,骨架大,身板壮实,连五官都随了王家人的高颧骨细眼睛。

  二哥周小柱、三哥周小林、小弟周小全和周小安、周小玲姐妹长得随了父亲周大海,白皮肤,高鼻梁,个字中等,都有一双会笑的大眼睛。

  十三岁的周小全还是个不太懂事的愣小子,见人先笑本是习惯,看到姐姐胳膊上和头上的纱布,眼圈儿一下就红了,气呼呼地转身就走,“我******还得去砸一遍老韩家!”

  “周小全!给我回来!”不知道是因为原来就跟周小全感qíng不一般,还是这个孩子脸上真实的心疼和愤怒让周小安窝心,她竟然能第一次见面就跟他自然相处。

  周小全一向听他二姐的话,不qíng愿也梗着脖子气呼呼地回来了,却赌气不说话,只从随身的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了个玻璃罐头瓶,里面是少半罐白糖。

  这肯定不是王腊梅给的,以她的作风,给也不会把糖罐子都拿出来。

  “哪来的?”周小安严肃地问小男孩。

  这个年代,要弄一点白糖可是不容易,谁家有点都宝贝一样藏起来,周小全一个半大小子,弄来这么多糖,来路肯定不正。

  “你就别管了!给你就吃得了!”周小全眼圈更红了,“我都问了,他们说你这病是饿的!”

  周小安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的男孩子,再过几天就十四虚岁了,却只有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瘦得下巴尖尖,显得眼睛和脑袋特别大。

  蓝黑色裤子短了一截,还打了好几个大补丁,膝盖上的补丁磨破了,露出里面棉裤黑huáng的旧棉花。

  上身是一件又肥又大的蓝色劳动布罩衫,胸口印着“沛州煤矿”几个字,也是补丁摞着补丁,很显然是捡哪个哥哥姐姐的旧工服。

  周小安看着他倔qiáng的脸,心里莫名一软,先没去提那罐糖,“你去老韩家了?”

  说起这个,周小全马上不跟姐姐闹脾气了,兴致勃勃地给她讲:

  “昨天婶儿回去咱们家人就都去了!大哥、二哥、我,还有大嫂和婶儿!正赶上韩大壮下班!我和大哥按住就胖揍他一顿!婶儿把他们家给砸了!给你出气了!”

  周小安无语,她不是不感激娘家人去给她出气,可这么闹一顿能解决什么问题?她还不是在医院里挨饿受冻?韩家这回更有理由不给她出饭钱了……

  “二姐,我昨天晚上砸完就来了,可太晚了住院部不让进。我要是知道你伤得这么重,我肯定再揍韩大壮几拳!”

  周小全跟他二姐拍胸脯,“你别怕!婶儿说了,以后老韩家要是再敢欺负你,咱们家人还去砸他们!”

  周小安叹气,她所料不错,她日子都过成这样了,周家一家子也没考虑过让她离婚。

  跟一个半大小子也说不清楚,周小安拉周小全坐下,“待会儿你把糖罐子送回家去,小心婶儿知道了揍你。”

  周小全的脾气随了周大海,看着白白净净,其实又倔又爆,平时没少惹祸打架,可是再穷再苦也不曾偷过任何东西,这罐糖肯定是从自己家拿的。

  周小全不肯,“给你的,你放心吃吧!婶儿让我拿来的,家里还有呢。”眼睛却不敢去看姐姐,家里确实有,可他们都清楚,那糖姐弟俩是一口都吃不着的。

  要是原来的周小安,那是比周小全还倔的脾气,肯定会qiáng硬地教训弟弟,甚至还可能给他两巴掌。

  可是这个换了人的周小安却笑眯眯地打开糖罐子,捏了一小撮糖放到嘴里,甜得眼睛一下弯成了月牙,又捏了一撮给周小全,看他躲着不肯吃,按住脑袋硬塞了进去,“甜吧!”

  周小全含着糖使劲儿点头,他都不记得上次什么时候吃过糖了,平时也就三姐周小玲和外婆王老太太偶尔能喝一碗糖水,他身体好,王腊梅看都不让他看。

  周小安又捏了一撮出来,姐弟俩分着吃了一点,其他的放到热水里冲糖水。

  她把玻璃瓶里的糖铺铺平,塞给周小全,“偷偷放回去,我明天就出院了,回家我有办法让婶儿给我吃糖。”

  看弟弟不信,周小安拿出那两毛钱给他看,“婶儿给的,待会儿你去外面给我买套牙刷和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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