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好。”她轻声说:“就按你说的办,但是薛氏肚子里的孩子,你真的由我吗?”
老太爷立马点头:“由你,由你,你想养就养,不想养也随你。”
老太太就笑了:“我理解你的苦衷,是安安脾气太倔了,傅家的确是一门好亲事。等她醒了,我慢慢跟她说。”
老太爷大喜,握着老太太的手摩挲着:“人都说妻贤夫祸少,果然如此。我庄金山能娶你为妻,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我吕青苗遇到你庄金山,一定是做了八辈子的孽。
“我其他的都不求,只求婚事一定要隆重、体面。你这就去一趟傅家,就说彩礼不能少,一定要六十四抬才行,少了,我可不答应!”
六十四抬,未免太多了!
若是没有明姿这件事,他也好开口的。
可经过这么一件事,傅文还愿意结亲,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要这么多嫁妆,实在是有些太过了。
“怎么?”老太太挑眉冷笑:“你不愿意?”
老太爷心头一凛,立马服软:“当然愿意。”
他跟吕氏刚成亲的时候,夫唱妇随,日子不知道多和顺。就是庄明宪的娘罗玉蔻不知廉耻,勾搭书仪,他们夫妻二人为此事反目。
最后书仪带着罗玉蔻远走他乡,吕氏怨恨他bī走儿子,对他特别冷淡。
等到罗玉蔻难产而死,书仪带着襁褓中的庄明宪回到霞山坊,没过多久就思念成疾撒手人寰,吕氏就更恨他了。
不仅与他分房而居,还一颗心扑在了庄明宪身上,眼里心里再也没有他一丁点的地位。
后来他遇到了薛氏,多亏她温柔解意,时时劝解,他心中的忧愁才少了很多。
他原本以为庄明宪现在懂事了,跟她娘不一样。现在才发现,他错了。
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罗玉蔻也好,庄明宪也罢,天生就是祸天星,害得他们夫妻不和。
罗玉蔻已经死了,只等庄明宪嫁到傅家,离开吕氏,他们夫妻自然能和好如初,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只要吕氏愿意嫁庄明宪,多几台聘礼又算得了什么?实在不行,他自己拿钱贴补傅文好了。
老太爷前后想了一遍,笑着说:“我这就去,你等我回来用晚饭。”
老太太这才笑了:“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老太爷心满意足而去,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问福姑:“你男人做账房,应该识字吧?”
“是的。”福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看着她脸色虽平静却令人心骇,就说:“他是认字的,老太太是要他进来吗?”
“嗯。”老太太说:“叫他进来,我有事要让他做。”
福姑去了,很快叫了她男人吕福进来。
老太太已经在桌子上摆放好了纸笔:“福姑,你来磨墨。吕福,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吕福自然答应,坐了下来:“老太太请说。”
老太太说:“我吕青苗,跟庄金山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他,我要跟他和离,以后我跟他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福姑大惊,吕福执笔的手也是一抖,一大颗墨水就落在了雪白的纸上。
第74章 红花
西香院里, 陈嬷嬷正拿了菜单让薛姨奶奶点菜。
从前薛姨奶奶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吃什么一律按照大厨房的份例来,规模就是一荤一素一汤。若想加菜, 自己掏银子, 让厨房的人采买食材帮着做。
她怀孕之后, 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仅在西香院单独给她开了一个小厨房,份例也没有约束了。再加上老太爷经常到这里用饭,她要再多的菜,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薛姨奶奶靠在美人榻上, 腰底下塞了软枕, 指着菜单说:“猪ròu丝菠菜、茭白炒ròu、红烧rǔ鸽、香苏鸭子,再来一个野菌野鸽汤,就可以了。”
她笑道:“这些都是老太爷爱吃的。”
陈嬷嬷应了,去小厨房传话,回来的时候端了一个碗:“姨奶奶,燕窝粥好了。”
孕妇吃燕窝可以美容养颜,让腹中胎儿变得聪明, 还可以预防肚子上长裂纹。
薛姨奶奶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她嘴角噙了一丝得意, 说:“放着吧, 等稍稍凉一些再用。”
陈嬷嬷拿了美人锤,轻轻地给薛姨奶奶敲腿。
正敲着,福姑来了。
薛姨奶奶坐着没动,手搭在肚子上, 笑着说:“我动了胎气,老太爷让我养着,就不能起来迎了。福姑别生气。”
福姑说:“老太太有事,让姨奶奶去安荣院一趟。”
“是什么事?”薛姨奶奶依然温温柔柔的:“我怀着孩子呢,可不好出门。”
“有关于我们小姐跟傅家的婚事。”福姑放软了声音:“老太太说希望薛姨奶奶能帮着劝一劝老太爷,让他去傅家退婚。”
薛姨奶奶笑了:“我不过是个妾氏,哪里能劝得动老太爷呢。”
吕氏啊吕氏,为了一个庄明宪,为了一个不顶用的丫头片子,竟然跟我低头了。
当初在霞山坊,她日日去给吕氏请安,吕氏是怎么对她的呢?连面都不让她见,连门都不让她进,甚至直接不许她去请安了。
不去请安,她哪有机会见到老太爷的面呢?
幸好她后来拢住了老太爷的心,否则她岂不是要被吕氏给打压死了。
从前她去,吕氏不让。凭什么如今吕氏请她去,她就要去呢?
薛姨奶奶善解人意道:“老太爷是很心疼宪小姐的,要不然也不会将傅家的亲事说给她了,虽然是姿小姐不要的,但傅家的确是好亲事啊。宪小姐是妹妹,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她的意思是说,庄明宪活该要庄明姿不要的东西。
福姑听着,就火冒三丈,她冷哼道:“姨奶奶,奴婢来的时候,老太太说了,如果你同意去安荣院,一切都好商量。如果你不同意,她有几句话要奴婢转告给你听。”
薛姨奶奶气定神闲,微微一笑:“福姑你只管说就是,我听着呢。”
“薛氏!”
福姑突然把声音一提,厉声喝道:“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我也就不用客气了。庄金山那老王八蛋说了,让我养你肚子里的孽种。你不来,就等着看!”
薛姨奶奶骇然地瞪着福姑,瞳孔猛然一缩。
她知道一定是老太爷真的这样说了,否则老太太绝不会这样说。老太太这个人从来就不将她放在眼里,更不屑对着她撒谎。
“福姑。”薛姨奶奶白着脸问:“老太爷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这回轮到福姑气定神闲了,她嗤笑道:“这话恐怕要问老太太了。”
福姑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她回头道:“姨奶奶还坐着gān什么?跟奴婢走这一趟吧。”
薛姨奶奶大怒,却也知道不得不走这一趟了。
老太太厌恶她,不可能养她的孩子。可若是为了给庄明宪报仇,她故意抱走她的孩子,给她添堵,这绝对有可能。
老太太最在乎的是庄明宪,她最在乎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她会为孩子做到哪一步,老太太就能为庄明宪做到哪一步,甚至老太太会比她做的更多。
只要让老太太如愿,不、哪怕老太太不能如愿,只要让老太太知道她为了这件事qíng尽力了,老太太也就会放过她了。
知道了对方的底线,薛姨奶奶也就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所以,当到了安荣院的时候,她不仅不再生气了,脸上竟又挂上了她招牌似的温柔笑容。
“老太太。”她低眉顺眼道:“您叫妾身来有什么事?”
老太太原本坐在椅子上,好像入定了一般。听了薛姨奶奶的话,她才抬起头来看着薛姨奶奶。
从脸上渐渐下落,视线定在肚子上,眼神平静。
薛姨奶奶又说:“他是个淘气的,不如宪小姐乖巧懂事。孩子都是娘亲的心头ròu,妾身知道您一向宽和大度,必不会让我们娘俩个骨ròu分离的。”
“你的孩子是心头ròu,我的安安就不是心头ròu了吗?你仗着肚子里的那块ròu欺负我的安安。薛玉娘,你是不是认为你很能耐,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老太太目光渐渐沉了下来,竟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凌厉。
薛姨奶奶听着话音不好,见老太太脸色如此,先是一怕,接着心里就涌出一股子气。
“老太太误会了。”薛姨奶奶不软不硬道:“是宪小姐顶撞老太爷,妾身劝也劝不住,拉也不好拉。你硬怪到妾身身上,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道理?”老太太道:“只要我一日是庄金山的嫡妻,你肚子里的孽种就一日是我说了算!”
分毫不让,咄咄bī人。
“看来老太太一定要抢我的孩子了。”薛姨奶奶冷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看看是我薛玉娘能留住孩子,还是你吕青苗能笑到最后。
她说完,转身就走。
门“啪”地一声被关上了,四五个身材健壮的仆妇守着门对着薛姨奶奶怒目而视。
薛姨奶奶心里暗呼一声糟糕,却qiáng撑着转头:“你要做什么?”
老太太看着她,两眼犀利凶狠,像为了保护幼崽被激怒的母狮,随时都会扑上来将她撕碎。
薛姨奶奶心头一凉,正要说什么,老太太已经把视线移开了。
“时间不早了。”老太太淡淡说:“服侍薛姨奶奶把药喝了吧。”
薛姨奶奶瞪大眼睛去看桌子黑漆海棠花小托盘,托盘里放着一那缸盆大小的青花海碗。
海碗里满满都是红汪汪的水。
因为海碗太大了,她刚才还以为那是装颜料的盆。
不是颜料,那是红花!
薛姨奶奶不顾大着肚子,转身就朝外闯,一边闯一边用手打着那几个仆妇,人也厉声尖叫:“我肚子里是老太爷的骨ròu,你们胆敢这般对我!老太爷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滚开,都给我滚开!”
仆妇们恍若未闻,如老鹰抓小jī般架住了薛姨奶奶,将她双手反剪,重重地按在地上跪着。
薛姨奶奶猛然跪地,“咚”地一声,在跪地的瞬间,膝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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