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说这庄子的主人姓庄,住在河间县城霞山坊,家里出了几个文官,在河间府小有名声。
得知了qíng况之后,他就不再犹豫,决定亲自来一探究竟。
他怕这是厉chūn做的一个陷阱,并没有带别人来,只跟周新一起来,为了怕身份bào露他还特意穿了夜行衣蒙了面。
他跟周新一路轻松躲过埋伏,正打算进宅,不料被院中的大狗给发现了,与院中的护卫过起招来。
真没想到这小小的田庄,竟然卧虎藏龙有这样好身手的高人。
也因为jiāo手,让他肯定他们绝不是锦衣卫的人,锦衣卫里面没有这样的高手,就算有,也绝不是这种大开大合的路子。
他当时就觉得对方可能是友非敌,正准备去对方好好谈一谈的时候,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前一步开了门,请他们进去。
在敌我不分的qíng况下,能做出这种决定,对方也算是个非常有魄力之人了。
也是,戏耍锦衣卫,营救卢东,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寻常人躲避还唯恐不及的事qíng,他就这样撞上去,所图必定不小。
他又不是自己,自己一直在京城、一直在皇宫,皇帝的心思他多少能猜出几分,所以不怕厉chūn。
不对!
对方有如此心机,还真有可能猜出皇上的心思,只要结合卢东的升迁路、以及卢东被安然无恙地放出来,多少还是能猜出来一点的。
只要卢东能躲过这一劫,以后厉chūn想动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所以,落难的卢东奇货可居,把他弄到了手,可以向厉chūn投诚,也可以挟恩图报。
只是不知道,他的打算是哪一种?
陆铮面沉如水,知道自己要面对的,虽然不是龙潭虎xué,但是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他从不轻敌。
不过他既然来了,绝没有后退的道理。
这世上,还没有他陆铮不敢去的地方。
陆铮毫不犹豫,大步走进小小的院落。
他一眼就看到了庑廊下站着的那个少年,他皮肤雪白、五官jīng致,年纪不大,却昂首挺胸地站着。
是他!
陆铮眼光一寒,竟然是他。
他的医术非常高超,治好了祖母的病,他当时就想派人追过去查清楚他的底细,祖母却拦住了自己。
祖母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还住在兰泉寺,这件事焉知不是佛祖冥冥之中做的安排呢。
祖母非常信奉佛祖,他怕自己贸然行动会让祖母心中留有疙瘩,最终没有去追。
不料,今天竟然又遇到了他。
到底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他必定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的,他倒要看看,自己撞破了他的事,他会是什么反应。
陆铮将黑色面巾拉了下来,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庄明宪。
庄明宪完全没想到,大吃一惊,低声呼了出来:“顾公子,怎么是你?”
惊讶、诧异、不敢置信,唯独没有害怕忌惮。
不知为何,陆铮稍稍松了一口气。
顾公子!
他是陆铮,顾公子不过是他的化名罢了。
“故人相见,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神态放松,语气熟稔,仿佛他们是老朋友一般。
庄明宪心里又是诧异又是高兴。
诧异的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顾公子,高兴则是因为他们到底勉qiáng算是熟人了,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来的是顾公子,总比一次jiāo道都没有打过的陌生人qiáng。
“自然是要请您坐坐的。”庄明宪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陆铮也不谦让,雍容轻松地走了进去。
第43章 jiāo锋
屋子不大,只有一间,一半为卧房,一半做了厅堂,中间用屏风隔开了。
陆铮坐在桌子旁的条凳上,身姿如玉,雍容矜贵。
没错,这是庄明宪的地盘。
可他坐在那里,那种理所当然、舍我其谁的气度,让庄明宪觉得他才是主人,自己倒成了不速之客。
谷雨沏了茶送过来,陆铮端了茶盏在手中,却并不喝,目光却在庄明宪脸上打了个转。
“庄小公子年纪小小,却古道热肠,侠肝义胆,令人佩服。”陆铮声音低沉又不失清越:“只是不知你营救卢大人,府上长辈是否知晓?如川先生当年仗义收留傅家妇孺,不知这次会不会对仗义的子孙进行嘉奖呢?”
庄明宪神色一变。
如川先生是祖父的别号,他从翰林院致仕之后一直在文瀚楼编书,出的书非常受士子们欢迎。
此人手段好厉害。
她救到卢东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小半天的时间,他不仅追查到自己的行踪,还连祖父都查到了,还有当年他收留傅文一家的事qíng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虽然语气一般,但话语之中的意思却绝不和气。
“顾公子,说笑了。”庄明宪心头沉甸甸的,面上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跟顾公子徒手勒马比起来,我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说,我记得你的救命之恩。
只可惜,陆铮并未接受她的示好,他眉头一挑,目光犀利:“如川先生于傅家人落难之际伸手相助,所以,如今庄家女才能嫁入昔日首辅门第,这笔买卖做得好,令人佩服!没想到挟恩图报这种事qíng,也能一脉相传,庄家果然好家风。”
他言辞锋芒毕露,声如金玉,目似寒潭,落在人身上的视线让人心悸胆寒。
庄明宪起初还能qiáng装镇定,后来实在撑不住了。
双方谈判,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知道对方的实力与弱点,才能找对方向进行攻击。
现在的qíng况是,除了不知她是女孩子之外,对方几乎对她的qíng况了若指掌,而她只知道他姓顾,至于他是谁,是什么身份,她一无所知。
这种实力不对等的qíng况下,她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最关键对方气场太qiáng,她根本压不住他,更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越拖下去,对自己越不利。
庄明宪当机立断道:“顾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知道自己没有优势,所以立马找到切入点单刀直入,他的确不笨。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的确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了。
陆铮挑了挑眉:“我要卢东。”
“不行!”庄明宪想也没想一口拒绝,等话出口,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又解释道:“卢大人眼下只是在我这里做客,又不是我的下人奴仆,岂是谁想要就能要的。”
她顿了顿道:“不过,既然顾公子开口了,我自然会替你问一问卢大人的,如果他愿意跟你走,我岂有阻拦的道理?如果卢大人不愿意,还请顾公子不要qiáng人所难。”
“虽然卢大人不是朝廷命官了,但他身上功名还在的。”你不能私自监禁他。
当然,剩下的半句话,庄明宪没说。
胡说八道!
他当自己是三岁孩童吗?卢东分明就在屏风另外一边,此刻听着他们的对话呢。
就是不知他是行动自如,还是被人禁锢着的。以他来看,后者的可能xing比较大。
既然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弄来了卢东,必然是想谋求更多的东西,一定会牢牢看住卢东。
陆铮的目光从众人脸上划过。
一个庄小公子、一个婢女、这两个人都是没有功夫的,一个护卫,武艺高qiáng,院子里的那些人不足为惧。
既然卢东非常重要,那么看守卢东的,必然也是高手,否则不足以担此大任。
若是硬闯,的确可以闯过去,带走卢东。但是必然会惊动外面的人。这个院子在庄子上,隔壁住的就是她们家的佃户,若是闹腾起来,佃户见主家出事,一定会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会将他们当成入室抢劫的劫匪。
就算有佃户拦路也没事,只是如此一来,锦衣卫怕是就能得到消息了。他倒不怕锦衣卫,只是嫌跟他们纠缠太麻烦而已。
所以,不能硬闯,只能用其他办法了。
他的目光落在庄明宪脸上,这种qíng况下,他还敢拒绝自己,胆子确实很大。
若非双方是敌对的状态,他都想夸他一句勇气可嘉了。
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要怪就怪他心术不正,又不走运碰上了自己。
陆铮不再犹豫,他突然站起来,欺身靠近庄明宪,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等庄明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陆铮钳制住了,他的手就放在她的脖子上,沉稳有力,她毫不怀疑,只要他想,他可以轻松地掐死她。
“小……”
“公子!”
谷雨一个“小”字刚刚出口,就被丁兴捂住了嘴,他低声唤了一声“公子”,对谷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把手松开。
周成嘻嘻地笑:“公子,他们比咱们还怕被人知道呢。”
丁兴对他投去愤怒的一瞥,然后道:“顾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屏风那边有急促的呼吸声,却没有其他动作。
他怀里的小小人浑身紧绷,双手握拳,却紧咬着牙关不说话。
陆铮哂笑。
这么害怕的qíng况下,却还能忍着,确实不一般。
他是不想让屏风那边的高手知道他的qíng况,想让他安心守着卢东。
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在意卢东,果然图谋很大。
只可惜,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打糙惊蛇引屏风那边的高手出来,又岂会半途而废?
“没有什么意思。”陆铮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还带了几分笑意:“既然你们不愿意jiāo出卢大人,那我就只好请庄小公子去我家里做客了。”
他微微低头,好整以暇道:“庄小公子,不会你也有功名在身吧?”
他又用轻慢的语气说:“应该不会,本朝并没有十岁的举人、进士。那我就放心了,庄小公子就到我家里多住几天吧。”
庄明宪又急又气,又怕又怒,胸膛起伏不平,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这个顾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这种qíng况,卢大人他是志在必得了。
到现在他都没说他到底要拿卢大人怎么样。
卢大人在朝中得罪的人也不少,万一此人是卢大人的对头怎么办?
她是一定要救卢东的,否则她跟祖母都要遭受天谴的。
她还想给祖母奉养晚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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