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祖母疼爱的脸庞,笑眯眯的眼神,庄明宪的视线就有些模糊。
她生生地忍住,把眼泪压了回去。
屏风那边发出声响,庄明宪脸色一变,她最不想发生的事qíng还是发生了。
这种qíng况下,卢大人必定不愿意躲起来了。
没想到辛辛苦苦谋划了一场,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只希望这位顾公子并不是想要卢大人的命,这样她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陆铮却神色一敛,给周成使了一个眼色。
周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地看着屏风,一副猛虎扑兔的样子。
“顾公子!”屏风那边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文士打扮的人,他眼中有压不住的愧疚,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我跟你走,求你放了恩公,不要为难于他。”
周成呆住。
怎么是个手无缚jī之力的书生!
“卢大人。”庄明宪低声说道:“你……”
“恩公不必说了。”他面容肃然,一身正气道:“想我卢东曾经也是一方官吏,岂能贪生怕死为了自己牵连恩公?”
“这位公子。”他看着陆铮,斩钉截铁:“你要的人是卢东,请不要牵连其他人。”
他目光落在陆铮脸上,激将道:“我看你也像个英雄,有事冲我来,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陆铮看着眼前的人,眸中的轻慢之色褪去,手也缓缓地松开了。
屏风那边的三个人都出来了。
除了卢东,还有两个小厮,都不是有功夫之人。
也就是说,他想错了,卢东是自由的,并未被看管起来。
这个庄小公子的确救了卢东,可就算是如此,卢东也不该对庄小公子这么恭敬。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退后了一步,道:“卢大人不必担忧,我来这里没有恶意,只是想确保卢大人平安而已。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
乍然得到自由,庄明宪立马扶住了桌子,不是她没用,而是刚才她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毛骨悚然。
他的手那么有力,她离丧命只有一步之遥。
被毒死的时候,她尚未来得及反应,就毒。药就已经入喉。
这一次却是一把钢刀悬在心头,她根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那种生死xing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太可怕了。
她是得到自由了,可卢大人却危险了。
她做的这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巨大的挫败感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感觉茫然又疲惫。
她正想着该怎么办才能说服对方一定要留住卢大人的xing命,陆铮的话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什么?这是误会!
她猛然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与陆铮那双寒江she月般地眸子四目相对。
他平静无波,雍容傲然;她惶恐不安,怯如惊鹿。
“这位公子,你不用多说了。”
陆铮说是误会,卢东却觉得他是在耍花招:“你要卢某人xing命直接拿去就是,杀害妇孺算什么正人君子!”
他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
陆铮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卢大人,这件事qíng的确是有误会的。我并不想将你怎么样,毕竟以后皇上是要重用你的,我只是不想你不明不白死在厉chūn手里而已。”
“厉chūn奉了皇命,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你,但是锦衣卫的手段你应该也听说过,要弄死一个人,有的是yīn险的法子。”
卢东半信半疑地看着陆铮:“这么说,你不是锦衣卫的人?”
“我若是锦衣卫的人,早就大开杀戒了。”陆铮道“我怕你进入了厉chūn的圈套,又怕别人禁锢了你好待价而沽。所以,我一开始才执意要带你走。”
“现在看来,的确是误会。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护你一护而已,并不会为难这里的任何人。”
卢东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依然打量着陆铮。
陆铮却大大方方任他打量,然后指了指小方桌旁的条凳:“坐吧,庄小公子是如何救了你的,我想听一听。”
卢东却去扶了庄明宪:“恩公请坐。”
陆铮眸中闪过一抹亮光。
这么短的时间,就收拢了卢东,这个庄小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几人再次坐下,心态却与刚才截然不同了。
卢东把庄明宪是如何救的他,如何劝的他,如何给他治病的事qíng说了一遍,然后道:“……没想到顾公子也跟恩公一样想要搭救我,这个误会真是太大了,幸好只是误会。我决定就留在恩公这里,顾公子的好意卢东心领了。”
陆铮震惊。
卢东是如何得救的,他一清二楚,可他没想到后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qíng,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庄小公子竟然这么聪慧,将皇帝的想法、厉chūn的想法都看得这么透彻。
他一直在朝堂皇宫行走,接触的的东西莫说是一般人,就是勋贵子弟也难能接触到,他从小被养在皇宫,也算是在皇帝身边长大的了,所以才会了解皇帝的做事风格,并且能从中窥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庄小公子不过是普通诗书耕读家的孩子,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不仅知道,还能用这些事去激励卢东。
他知道这世上聪慧有天分的人很多,可像他这样医术高超、又心智过人的小孩子,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智多近妖了。
且不论他的聪慧吧,他的胆识勇气也非常令人吃惊。
他才多大?
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他这么大胆!
“你为什么要救卢大人?”陆铮将桌子上的青花瓷茶壶拿起来,亲自倒了一盏,推到了庄明宪面前。
周成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庄明宪知道,顾公子这是赔礼道歉示好的意思,她端起茶盅,闻了闻,里面没有药水的味道,就象征xing地抿了一小口,这才道:“并没有什么,想救就救了,难道顾公子不是这样想的吗?”
陆铮眸中划过一抹赞许,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人来。
他身量很小,不过十来岁年纪,坐在那里却从容稳定,比一般的世家子弟还有气度。
刚才受到那样一番惊吓,一转眼就能沉定下来,可见其心xing坚韧了。
他皮肤雪白,面庞稚嫩,五官jīng致无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如秋日长空般纯粹明净,带着风光霁月的磊落,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勇敢、聪慧之人。
“你说的没错。”他赞赏地点了点头:“想救就救,本该如此。”
庄明宪到了此时才算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卢大人腿上被厉chūn动了手脚,要尽量双腿放平,不能这样坐着。如果顾公子不介意,能让卢大人坐到chuáng上去吗?”
“当然可以。”陆铮双目明亮,带了笑容:“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这样公子来、公子去的称呼太客套了,我比你痴长几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大哥。”
当然要客套了,难道我们很熟吗?
庄明宪默默腹诽,面上却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既然顾大哥不嫌弃,那我就高攀了。”
周新站在陆铮身后,忍不住对庄明宪抛去一个艳羡地目光。
能跟世子爷称兄道弟,这小大夫祖坟上冒青烟了。
别人都说世子爷清傲,其实是因为那些人蝇营狗苟入不了世子爷的眼,所以世子爷才会不拿睁眼瞧他们。
只要入了世子爷的眼,他待人是非常随意宽和的。
不过庄小公子的确出人意表,年纪小小却有勇有谋、做事仗义,世子爷对他另眼相待也实属正常。
若不是世子爷抢先一步,他都想认下这个小老弟了。
不过世子爷认了,跟自己认也没什么区别,总之,他会将他当成小弟罩着。
“庄小弟。”陆铮正色道:“你上有长辈,不能自专,卢大人还是我带到京城去吧。”
他目光投向门外,道:“而且你这里的护卫虽多,却根本不能跟锦衣卫抗衡。我把卢大人带走,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这样也能减少你的危险。”
他说的很委婉了,庄子上的这些人的确挡不住锦衣卫。顾公子功夫高qiáng,周成的武艺也高,顾公子手里一定有很多的高手。让卢大人跟他走,的确是个非常好的建议。
庄明宪倒不怕顾公子骗自己的。
他若是真想对卢大人不利,刚才就能带卢大人走了,根本不用跟她说这么。
而且这位顾公子气度摄人,举手投足间带着翠筱傲严霜般的傲然,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屑在这种小事上撒谎。
庄明宪想了想道:“顾大哥,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卢大人有肺痨,如果不及时治疗,肺痨会落下病根,以后极易复发。还有他的腿,关键的几个xué位被人用内力点过,必须每天泡药浴,每十天做一次针灸通经络,否则双腿就会瘫痪。”
“肺痨或许能找到大夫治疗,但给腿做针灸,必须要我来做才可以。这种qíng况下,卢大人若是离开这里,实在不利于治病。”
听了她一席话,陆铮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没有说话,手指却在桌子上轻轻敲击,显然在凝神思索。
庄明宪不敢打扰,眼睛却不由自主落在陆铮的手上,手指不粗不细,恰到好处,每一根都骨节分明、白皙修长,轻轻敲击着桌子,温柔有力,充满力量感。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刚才却差点把她掐死。
庄明宪把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
陆铮沉吟道:“庄小弟,每次针灸的时间能延长一些吗?”
庄明宪想了想,郑重道:“最多延长五日,半个月是最长的期限了。”
“我想还是我把卢大人带走比较好,肺痨服用的方子、治腿药浴的方子你可以写下来给我,熬制的方法你跟我说一遍就好。”
他双目清湛看着庄明宪:“就是不知庄小弟能不能每半个月出来一趟。”
庄明宪面露凝重。
她在庄子上,顶多只能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她就要回去,到时候留卢大人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合适。带卢大人回庄家,显然不现实。
也就是说,就算卢大人留在这里,一个月之后,她依然不能替卢大人针灸。
可是如果她先回去,找办法说服祖母,每半个月出来一次应该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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