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一见,jīng神一震,顿觉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对的。
太医院无人能治,她若能妙手回chūn,便是天大的功劳。
“待会进去,你好好诊断。”他说着,脸上的神色愈发的郑重:“若是没把握,给我一个眼神。记住,不许逞qiáng。”
庄明宪本来不是很紧张,被他这么一说,竟几分忐忑。
若是治不好,会不会有危险?祖母还等着自己呢。
“别怕。”陆铮似有所觉:“你是我叫进来的,我必护你周全。”
“嗯。”
事到如今,躲避也不行了,那就迎难而上吧。
庄明宪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大殿。
第66章 庆生
乾清宫里宽敞奢华, 地砖、木梁、灯盏、屏风……取材做工无一不是这世上最好最极致的。
地笼烧的温暖如chūn, 龙涎香扑面而来。
庄明宪继续朝前走, 只听见一声隐怒的呵斥:“小小肺痨都无法攻克,朕要尔等何用?”
庄明宪心头一颤。
能称“朕”的,只有一个皇帝罢了。
听声音他中气十足, 并没有病重的迹象啊。得了肺痨还有jīng神骂人?难道是刚刚发现病症?
“臣等有罪!”
十来位太医如寒蝉般跪在地上。一个个弓着腰,以头碰地。别说抬头了, 就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战战兢兢趴在地上。
空气凝滞压抑, 让人呼吸紧张,心头沉甸甸的。
帝王威严, 寻常人等哪敢bī视?
庄明宪低头走进去,跪在地上,行大礼。除了自己额头碰触在地毯上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跪的有些累了, 呼吸比刚才重了几分。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果然不差。
庄明宪觉得正兴帝这只老虎恐怕不是让她来治病的, 而是让她来罚跪的。
就在她想偷偷擦额头上汗水的时候,头顶传来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起来吧。”
原来正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站着了。
本以为自己来,看到的是一个躺在chuáng上病得半死不活的正兴帝,没想到竟然是怎么个令人胆战心寒的qíng况。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庄明宪起身,也不敢抬头, 呆呆地站着,等待正兴帝下一步指令。
过了好一会,正兴帝压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退下吧。”
这就完了?
看来正兴帝是不想让自己治病了。
庄明宪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失落。
这可是太医们都治不好的病啊,她其实很想亲手试一试的。
太医们鱼贯而出,退到外面的大殿上继续跪着。
庄明宪跟在众太医之后退出去,心里叹气,天威难测,果然难测。
这正兴帝怎么就那么喜欢让人罚跪呢?
“停下。”陆铮站到他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庄明宪抬了抬头,有些愧疚地看着陆铮。
满京城名医何其多,虽然她小有名气,但请她治病的,大多是妇孺。很多士大夫权贵自持身份,不会请她一个小姑娘治病的。
跟那些名医比起来,她的声望差远了。进宫给皇帝治病,便是轮到明年,估计也轮不到她。
为了让她来,陆铮一定费了不少的功夫。
算起来,这是一件双赢的事qíng。
她若是治好的正兴帝的病,她一定声名大噪,以后请她看病的王公贵族多不胜数,银子就会入流水般进入她的口袋。
而陆铮举荐有功,圣眷必然比之前更加优隆。
是她没用,连正兴帝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呢,就被撵走了。
陆铮这样大张旗鼓请了自己来,也是给她造势的意思,她却灰溜溜地走了,陆铮的脸上恐怕也挂不住。
她眨了眨眼,用眼神告诉陆铮,自己对不住他,辜负了他的信赖。
陆铮没有眨眼,只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一向凌厉平静的眼中竟然有几分无奈包容。
“这就是你请来的妙手女公子?”
正兴帝冷哼了一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看上去挺聪明的。”
庄明宪呆住!
正兴帝这是骂她呢。
看上去挺聪明的,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呆傻!
庄明宪憋了一口气,明明是正兴帝自己胡乱发号施令好吧,怎么能怨她。
到底要不要她治病啊。
“皇上。”陆铮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您天威难测,令人折服。”
“你不必替她说好话。”正兴帝很不以为然:“这小妮子怕是跟静乐差不多,让她回去吧。朕的病,朕自己心里清楚,便真是肺痨,朕也认了。”
庄明宪耳中轰隆隆作响。
静乐公主是正兴帝活着的唯一的女儿,五岁那年发高烧,烧坏了脑子,成了痴傻儿。
她进一趟宫,什么都没做,倒得了一个痴傻的名头,还是正兴帝金口玉言御赐的。以后谁还敢请她治病?
太过份了!
不行,她绝不能任由皇帝这么污蔑她。
庄明宪大怒,猛然抬起头直视着正兴帝:“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身体不适,该积极就医,而不是讳疾忌医。”
“民女受陆大人所托,前来给您治病,本以为天威难测,唯我独尊。不想您竟如此慈爱,第一次见面就视民女为静乐公主一般。”
庄明宪声音朗朗,十分感动:“君上爱民如子,乃万民之福。您泽被苍生,民女又怎么敢不竭尽全力给您治病?”
“先帝与裕庆太子皆因肺痨薨逝,民女一直用心研究肺痨病,眼下也有几分心得。”
“请皇上伸御腕,容民女诊脉。”
陆铮看着庄明宪,虽然极力忍着,眼眸中还是流露出钦佩与赞叹。
她就是这么聪敏机智,绝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可比。
明明刚才形势很差,她却能在三言两语间将局势扭转过来。
虽然刚才皇帝让太医们出去她跟着走,的确傻了点,但那也是她不熟悉皇帝所致。
一旦熟悉,她就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这一番奉承恭维,皇上绝不可能拒绝她的诊治了。
正兴帝并没有被她说的话打动,却碍于面子,不能不让她治病。
他先是眼睁睁看着先帝死于肺痨,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嫡长子被肺痨折磨的不成人形,而太医院束手无策……
他要做的是赶紧立皇嗣,把需要安排的事qíng安排好,而不是像先帝那样为了求医问药荒废政事,导致鞑靼攻到了皇城脚下。
大太监万全拿了脉枕来,庄明宪诊了脉,又认认真真看了正兴帝的脸色。
奇怪。
正兴帝的确是肺痨的脉象,他面色发青,形容消瘦,也是肺痨的症状。
可按脉象看,他应该病得很厉害,绝不能这样坐着,说话也不能这样中气十足。
她想了想问:“皇上,您平时茶水喝得多吗?晚上睡得好吗?”
正兴帝没有说话,只给了大太监万全一个眼神。
“主子爷口渴喜欢饮水,夜晚睡觉时常惊醒。”万全代为答,语气一筹莫展道:“太医们都说了,这都是肺痨的表现。也开了治疗肺痨的汤药,并未见效。”
怪不得太医们束手无策,的确很棘手。
庄明宪道:“皇上,民女想看一看您的饮食起居注。”
本朝皇帝的起居注,记录皇帝的言行起居。不仅有朝堂之上的政事,甚至连皇帝吃了什么,临幸了哪位妃子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庄明宪觉得既然是肺痨,太医院也按照肺痨来治,不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最大的可能就是这病根本不是肺痨。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病,饮食起居都有可能成为病源。而入口的东西致病,可能xing最大。
正兴帝应允,让人拿饮食起居注来。
庄明宪翻看了最近半年正兴帝的膳食qíng况,并未发现蛛丝马迹。
她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正兴帝盘腿坐在龙塌上,双目微阖,眉头微皱。
陆铮知道,正兴帝这是有些不耐烦了。
他走到庄明宪身边,用眼神询问,如何?
庄明宪微微摇头,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皇上,起居注上是不是有您吃了但是没记录的东西?”
正兴帝的双目猛然睁开,犀利yīn沉一闪而过:“为何这么说?”
虽然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庄明宪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顿觉信心倍增,声音也比刚才更加有底气了:“民女觉得您的病不是肺痨,而是吃了某种东西。由于吃的太多,导致美食变成毒。药,让您产生了类似肺痨的疾病。”
正兴帝没说话,大太监万全却惊呆了。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他不仅知道,而且这东西还是他亲自弄给皇帝的。
也就是说,正兴帝有病,他是罪魁祸首!
万全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陆铮哪里还不明白呢?
他qiáng忍着不去看庄明宪,可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她的脸上。张扬明媚的容颜,成竹在胸模样,漂亮又聪明。
叶茂配不上她!
她值得更好的。
“如果民女说的没错,这应该是一种很咸的食物。但具体是什么,民女实在猜不出来,所以不能胡乱下药。请皇上告知民女是何食物。”庄明宪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说错。
正兴帝终于愿意正色看庄明宪了,他微微点头,威而不怒:“去,把东西端过来。”
这话是对万全说的。
万全立马爬起来,小跑着到了偏殿,又小跑着回来,将一个盘子放在了御案上。
是海哈蜊啊。
还真是咸物。
正兴帝时时让人在偏殿备着,看来真的很喜欢吃。
“皇上,让您生病的罪魁祸首就是海哈蜊……”
“庄小姐。”万全忍不住提醒道:“不能叫它的名字,要叫它海公公。”
海公公?
这是什么规矩,连个海哈蜊都要叫公公?
庄明宪忍住笑点头,解释道:“《huáng帝内经》上说,鱼xing属火会使人热积于中;多食咸,则脉凝泣而变色。说的是咸味的东西吃太多,会让血脉凝涩不通畅,导致血太少,不足以供养毛发皮肤与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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