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极,缓缓说:“好,很好。青青吗?好得很,意外之喜。”
“好你妹!”
跌跌撞撞去卫生间,洗一把脸,抬头看,那镜中人是谁?似曾相识的面孔,细长桃花眼下一颗盈盈小痣,仿佛随时要落下泪来的装十三风韵。
关上水龙头,突然间大吼一声,深夜láng嚎。
我本十三,何苦去装?
夏青青已死,前世恩怨一刀两断,我为什么又凭什么害怕?
夏知秋是谁?陌生人而已。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附中百年校庆,空前隆重,寄信给总理,得了个红圈也要高高挂在校史馆,日夜显摆,早会时教导主任狠狠鄙视本市其他三所重点中学一番,谁有附中历史悠久,其余最多办个五十年校庆,说出去都丢人。
欢庆活动如火如荼展开,明目张胆地铺张làng费,全校上下欢呼雀跃。至于我,因为长得太标准,注意是标准而不是标致,被选去挂绶带,学礼仪,人生中第一职业竟是迎宾小姐,幸好才六月,chūn天走了夏天还没来得及发威,站在校门口江风习习就当享受大自然美好风景,可谁也没说我要接待的是夏知秋。他显然乘公务用车来,车型沉稳大气,一身浅灰色英伦派两粒扣西装,自然是白衬衫为底,中间加同色系马甲,风度翩翩,人模狗样。任谁见了都要夸他非凡气度,儒雅风范,其实呢?其实人面shòu心,坏到骨子里。
他下车与校长你来我往亲切寒暄,我这还在龇牙咧嘴恨不得下一刻就扑上去撕烂他那张虚伪的脸,一旁同我一起做小姐,不,做迎宾小姐的锦年半点不留qíng地用手肘捅我侧腰,这下回神,张张嘴,作南郭先生滥竽充数,“欢迎夏先生回母校。”
低头,鞠躬,我认为自己吃了大亏。
夏知秋演技如火纯清,或是他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看都不看一眼就笑着走开。十点半学校大礼堂夏先生要办演讲,勉励学弟学妹们奋发向上。
他走后,自然是一片花痴声。年轻好看又多金,不,用错形容词,何止多金,实质是城中巨富,最炙手可热王老五,姐妹们还不快上,兴许瞎猫遇上死耗子,正好喜欢你这一种。
人人都有灰姑娘美梦,其实都是chūn秋大梦,推推你早点醒,还要发火闹脾气。可知灰姑娘并不好做,程未再的继母就是好例证,从普通护士到贵太太,也不过是人前风光人后落泪,要教养程未再这么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兔崽子,还要面对脾气bào躁的丈夫,最可怕是前妻的yīn影挥之不散事事处处压她一头,见不见面都要嘲讽她身世凄苦小家子气,永远上不了台面。
但无人可怜她,路是自己选,有钱你就该满足,谁管你历经多少艰难困苦。
说起程未再,他母亲其实是我远得不能再远的表亲,夏家财大势大,总有亲戚来靠拢,八竿子打不着的也想来分一杯羹,倒是他母亲庄子秀那一家很有能力,渐渐也发迹起来。庄子秀与程未再的父亲程洲都是中德混血,相识于柏林,又在故国相遇相知,结婚生子一切水到渠成。
但庄子秀不安于室,程洲出手伤人,最终一拍两散,留下多余的程未再。
锦年捏我一把,好奇问,“你刚才表qíng怎么那么狰狞啊?跟谁有仇?”
我总不能说我想杀夏知秋,一定被当作神经病,“没事,牙疼。”
锦年转过脸去,像是在生气,“你尽管说谎。”又拉我手往里校内走,“去听极品帅哥演讲,谁还在这喝西北风。”
想拒绝,又拗不过她,只好投降,随大流。
大礼堂已然人满为患,哪还有空位留给劳苦大众,只能靠墙站着,也被推推搡搡挪到靠近舞台位置,听他慷慨激昂谈笑风生,我自咬自己手指玩。
到提问时间当然许多八卦冒头,可惜我对谁都有兴趣,除了夏知秋。这就要转身往礼堂大门走,有人提是否已有女朋友或是心仪对象,女同学们都热血沸腾,夏知秋给出的答案出人意表——暂时没有,刚被拒绝,但不放弃。
又是一阵欢腾,有人问是谁,他笑,并不拒绝回答,自信满满说:“等到结婚登报,人人都会知道。”
如芒在背,不由得加快脚步,只想快一点逃离他视线所及。
我只当自己自作多qíng,人家说的怎么会是我,也千万不要是我。
室外空气新鲜,方才的yīn霾尽数散去,心中轻松许多,夏知秋的秘书许容在外举着电话忙碌不停,我闲得慌,找一处空旷无人的实验室发呆发傻。
有时问自己恨不恨,恨夏凝霜或是恨夏知秋?余下只有茫然,不知答案。
他进来,竟连脚步声都没有,但也许是我冥想太深而未察觉,一回头被他单手制住,轻轻松松手腕就被死死扣住,腿也被压紧,他低下头便吻,唇重重碾过来,薄荷糖的味道侵入口腔,清冽甘甜,我企图蹬腿反抗,但夏知秋是谁,实战经验丰富,本身身体上已占qiáng大优势,我又岂是他对手,都是徒劳,最后的防线是要紧牙关不松口,但到此为止,他不再入侵,只是含着我的唇,眉眼都是笑。
我却无力挣脱。
真真切切待宰羔羊。
“青——”他伸手抚摸我眼角泪痣,款款qíng深似水,迷惑人间,任谁都要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我承认,夏知秋无往而不利,但我觉得恶心,反胃,上辈子我与他是什么?是兄妹。即便他松开我的手,我也顾不上反击,退几步捂住嘴便开始gān呕,胃痉挛。
“死变态!”手往已经摸到旁边一杯稀硫酸,他动作远快过我,惊喜地一把将我抱住,坐实了变态名号,“是,就是这样。青,你回来了。”
疯子,我抓住他横过我右肩的手,向前狠拉,臀部后顶,趁其不备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摔过实验台,重重砸在地上。
他竟还在笑,望住我,像是寻到猎物的头láng,双眼放光,教人心虚体寒,“真好,青——,我知道是你,别忘了我们是孪生兄妹,这里——”他指着胸腔,“时时刻刻感受你的存在。”
尽量稳住qíng绪,我仍在故作镇定,垂死挣扎,“夏先生,今天的事qíng我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请您今后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
“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我猜你现在一定想要杀了我泄恨。青青,没有我的打扰的生活会不会太过无趣?我欠了你,一定要还。”夏知秋站起来,拍一拍灰,他进一步我便谨慎退一步,关于他,愉快经历寥寥无几,最多是恐惧,只想躲得远远的,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相见。
“你以为你是谁?有钱有势就能事事手到擒来?我不告你xing骚扰已经很宽容,你不要得寸进尺。”
夏知秋似乎听见极好笑的事qíng,靠着实验桌笑起来,“告我?这倒是闻所未闻的要挟,你大可以试试,结局一定是你或者你父母哭着来认错。话说回来,不管你是或者不是,我都没有理由不得寸进尺,更进一步。真亦假来假亦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怕什么,撇开死人不说,我们原本就有旧qíng,只是一转眼你就成薄qíng寡信。青,你越来越有意思。”
“夏先生尽管做梦,我还有课要上,先走一步。”尽量稳着步伐,但心都快要跳出来,转过头看见许容正站在门口,心底里陡然间生出一股怒火,怒不可遏,他就在这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或是站岗放哨,替主子把风?
“夏知秋。”他十分好脾气地应声上前,我想我当时表qíng一定极其狰狞可怖,不然怎会在他眼中看见惊恐,一脚狠狠踹他命根子,他当即痛的面色惨败,许容急匆匆进来查看,而我,怎会等着他们来抓我算账,早跑出五百米。
余味阑珊
程未再爬墙来,未再遭受平底锅待遇,甚是欣慰
以为他只是无聊扯淡,未料一本正经严肃警告,“青青,你不要在跟我小舅舅来往。你这是……是……”
“是什么?”
他沉思片刻,突然间顿悟,找到恰当形容,“玩火自焚!”
“噢。说完了?走吧。”我好心开窗为他开路,程未再死赖在我chuáng上不肯走,还好他洗过澡才来,还算清慡,不然一定一平底锅扇死他。说起来,我最近应当带着它防身。
夏知秋想得到的东西怎么会那么容易放弃,我等他出招。
程未再在我chuáng上打滚哀叫,“拜托青青,我冒着被你用平底锅砸死的危险爬上来告诫你,你就这么对你的亲亲老公啊。”
“你再叫大声点,让我妈进来抽死你。”
我坐书桌边,离chuáng近,他这就凑过来,下巴磕在我肩膀上,装乖装无辜,“你已经有我这么又帅又有钱的老公,就不要再搞红杏出墙的事qíng了嘛——”
我转过脸,鼻尖擦过他侧脸,这孩子明显一窒,但我快要被搞的抓狂,你还嘟嘴,你他妈的居然还敢嘟嘴!“你想试试过肩摔?还是想被平底锅拍成饼脸?”
程未再很识时务地退开几米远,还在咕哝,“你在他身上吃得亏还不够多?当初要不是我帮你,你还怎么回学校?你爸妈都要上吊。你自杀才不是为我,都是我大义凛然背黑锅。”
袁野青青自杀原委我只猜个大概,十有八九是为夏知秋去死,程未再不过是个幌子。“说清楚,别东一句西一句的。”
程未再受了莫大委屈,怨愤地盯着我,说:“你不会是自我催眠到真以为是我搞得你去自杀吧?还不是怪你自己,前段时间好多人都传你被大款包了,问你你支支吾吾不承认,后来亲眼看到你和小舅舅约会,又被狗仔偷拍,第二天报纸头条是你,虽然只是侧影看不太清,但好多人猜是你,传言难听得我都不好意思说。你去求小舅舅帮忙,他连你电话都不接,谁知道你会想不开去自杀。至于我,聪明绝顶啊那是,阻止流言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就是用另一个更犀利地流言掩盖,所以我自我牺牲,放出话说你为我死的。结果被你爸妈找上门来,我当众被我爸抽得三天下不了chuáng。我多不容易啊我。”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小子还没坏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他见风使舵的本领不错,看我面色稍霁,又扯起嘴角笑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老公我特别伟大特别帅?你以后记得对我好点,不行,现在就要报酬,亲一下怎么样?”说话间已经不要脸地把脑袋往我身前凑,手指指着酒窝,“我也不勉qiáng你,就亲亲脸嘛。好歹我俩也开始恋爱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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