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依旧挂着讨人厌的笑荣,撇清关系,“我只是邀请你坐在副驾。”见我不动,他更好心肠地打开副驾驶座车门,示意——我真是很无辜。
我仅剩的反抗方法是摔车门,用尽全身力气关上车门,恨不得有神力,一用力能把这辆银灰色骚包宾士车拆成零件。
“你又要gān嘛?”我固然凶,但言语中已经掺杂着哭腔,我再经不起折腾。一回头鼻尖擦过他侧脸,他低下头,左手从我肩膀穿到腰侧,沉默不语,仿佛在完成一件繁杂工作,极其认真模样。原来是扣安全带,提醒我一句就好,何必贴得这样近,秦暮川真乃搞暧昧之高手高高手。
车内无人说话,四周景物快速后撤,穿过浓荫小径,他竟将我带回洛阳道,全世界我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下车时他绕过车头走来,“提醒一句,三岁小孩还不够案台高,你的比喻太过夸张。还愣着做什么?去把东西捧出来。”尔后两手空空去去开门,天,这是男人不是?他对夏凝霜的绅士风度呢?到我这里就变作史上最刻薄。
一回头,却看见路口一只傻古牧,坐在花坛上四处望,是我家傻维克,有家不回,坐在这里不知等谁。
走近几步,维克发现我,像遇见失散多年的亲人,撒丫子飞扑过来,好家伙,真够劲道,一下把我扑到在地,舔一脸口水,好还年纪小不化妆,不然这孩子要被粉底毒死。
被维克按住四肢,大字型扑地,重口味戏码上演,还好四下无人,不然人shòu恋要传千里。想起起不来,我缴械投降,向秦暮川求救,“秦叔叔,救命啊——”
但秦暮川此时像是被隔空点xué,傻呆呆站在那里,任我被维克调戏,目不转睛隔岸观火。
到头来还是得自救,给傻狗下命令,“维克,打滚!”它便欢天喜地跳开,圆滚滚的身体在地面上翻滚,活像条大ròu虫。
爬起来就要骂人,“有没有搞错,你就这样放任你家的狗光天化日之下占我这便宜?还有没有人xing?”
秦暮川这才缓过神来,不再呆滞地望着满地撒欢的维克,撇我一眼,像是藏着怒气,不容分说地抓住我的手就往屋内拖,维克根本不用人招呼,自动自觉地屁颠屁颠跟在身后,还是不明所以地一个劲傻乐。
我不知哪里惹到他,一进屋面色yīn沉得骇人,房间里低气压,只听的见维克汪汪叫,企图吸引主人注意,但都是徒劳。秦暮川转身躺倒在沙发上,眼睛也不抬就吩咐我,“去厨房做事。”
我就是个天生的奴才命,一句话不说,就去烧水下饺子,一气呵成,手到擒来。
守着电磁炉等水开,必须承认,我一直在玩危险游戏,一步步试探,一点点撩开幕布,自以为柔韧有余,一切尽在掌握,但其实危险就在眼前,步步bī近。譬如现在,秦暮川已不知在身后窥测多久,关于玩yīn的,我素来不是他对手。
终极目的也不过是看见他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我考虑放弃,永久退出。
“她走以后,维克就不再回家,每天都趴在路口的花坛边等,但再不可能等到她回来。”
“谁?”
他仿佛在笑我明知故问,低声答:“我妻子。”
而我神色不变,这一场离奇游戏,也许他已经失去耐xing,“没想到秦叔叔已经结过婚。”
秦暮川说:“她已过世。”
“抱歉,提到您伤心事。”
“很奇怪,她离开不足半年,许多人已经忘记夏青青是谁,自顾自逍遥。最念旧qíng的居然是维克,如果不是遇到你,他大概要在路口等到死。可是维克从小到大只认夏青青一个人,今天见了你这样欢天喜地,你不要跟我说是缘分凑巧而已。”他跨步上前,立于我背后,灼灼目光如芒刺如利锥,教人呼吸苦难手心发汗。
我忽然间难以承受,秦暮川用如此惋惜疼痛的口吻提及夏青青,我甚至认为他根本不愿承认夏青青是他妻子。
我与他的婚姻就像一场闹剧,重压之下疯狂反抗的结局,得胜之后彻夜狂欢,但日子还要继续,当仅剩的一点点感qíng,你看,我都不敢说是爱qíng,被磨光殆尽,牵连着我们的无非是我的执着与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
他为他可怜的自尊心与掩藏的仇恨一点一滴最终将我湮没。彻夜不归,漠不关心,与柳曼姿的暧昧qíng愫,深夜时他爬起来去客厅接她电话,不知有什么话好说,最长时一小时不挂,而夫妻间甚至半个月说不了一句话。无论何时何地,柳曼姿挂一个电话过来,他想也不想就离开,任你丢掉自尊哭着挽留,他依然故我。
在他的怀抱里闻到柳曼姿身上浓重香水味,在他衬衫上发现鲜红唇印,如此恶俗又如此真实,他甚至没有想过掩饰,仿佛是蓄意以此谋杀我的心。
我那时夜夜哭泣,想不明白,为他付出一切,学做家务学习烹饪,安安心心在家做主妇,尽心尽力照顾他饮食起居,最后只换来一句,“夏青青,好好作你的夏家大小姐不好吗?何必抬举我一个穷光蛋彰显你的伟大?”
柳曼姿说:“我本来以为自己永远代替不了你,原因很简单,你比我gān净。但事qíng大大出乎想象,夏青青,你原来比jì&女更脏!说你是婊&子都是对婊&子的侮rǔ。夏青青,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最起码我能挑客人,有身价,你呢?犯贱倒贴!残废了还敢bī他娶你,我要是你,一定爬高点往下跳,死了gān脆。”这一番话灭杀我所有空想与企盼,我如此恐惧,无法想像秦暮川在我背后与柳曼姿分享过多少我——夏青青的肮脏与罪恶,她竟然对我最深度的隐秘了若指掌,秦暮川,你怎么能作到这一步。
陷进天下最无聊却最奏效圈套,我忍不了,抬高了手要扇她耳光,她的脸不躲不闪迎上来,腕上疼痛如期传来,柳曼姿受苦受难,秦暮川便如天神降临,抓着手腕甩开我,不耐道:“你又在闹什么?”
不,我已经不想再闹下去,无止境的争吵,我着实累了,累得再也走不动。他甚至还不知道我已经怀孕,我猜他不想要,不想再与我纠缠下去。他大约也是累了,不再想多看我一眼。
曾经以为,只要他跨出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可以由我来完成,但说到底我不过是个等爱的女人,我没有那样的力量,在冷漠与仇恨中扛起我们摇摇yù坠的婚姻。
我仍清晰记得,最后一夜,我凭着仅存力气,播过电话求他救命,他让我等待,但陪着夏青青走完人生路的只有维克,一声声悲鸣却挽回不了流逝的生命。
我等不到秦暮川了,上辈子,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他。
秦暮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穿过耳膜,直达心脉的轻蔑与讥诮,“夏知秋把你认作夏青青?天底下哪有那样荒诞的事qíng,我从来不信鬼神,袁野青青,你认识她对不对?很有可能你是她最后那段时期最常见的人。我问你,她有没有提到过我?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说给你——不,是所有,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你要都告诉我。”
渐渐觉得他如此可怜,人为什么要贱到这个程度,一定要失去时才懂得回望珍惜。汤调好,关火,“吃饺子吧。”碗筷都摆好,我准备功成身退。
他叫住我,维克围着我绕圈,兔子似的蹦蹦跳跳装可爱,我甚至不敢去摸一摸它的脑袋,害怕一触碰再割舍不掉。
秦暮川坐在餐桌边,面前是升腾着热气的饺子,他问,更像是在陈述,“你不会再见我,是不是?”
“是。”
他却在嘲笑我的慌不择路与自以为是,“很好,你尽管去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我不管你。”
“秦叔叔先管好自己再说,否认、愤怒、协商、沮丧、接受,悲伤的五个阶段您走到第二步,疯狂地归责于他人,继续努力,yīn云总会散去,终有一天伤口愈合。”
“我不需要十六岁小姑娘向我说教。”
“那么,祝您健康。”再看一眼傻兮兮跟随我的维克,滴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与思念,亲爱的傻维克,你一定要学会人类的薄qíng寡恩,多qíng健忘,这样才能做一条快乐的狗,是的,快乐,所谓快乐。
打开门,恰好撞上要按门铃的人,他穿着制服,一脸肃穆,身后一小队人马严阵以待,他一把将我推开扔给身后的人,向秦暮川出示逮捕令。“秦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
秦暮川慢悠悠站起身来,无不遗憾地说:“我最不喜欢làng费食物。”指着我说,“回家吧,代我多谢袁太太。”
我应言要走,那高大警官却不放行,恳请我去警局协助调查。我猜,他不能容忍任何一点疏漏,任何有可能扳倒秦暮川的机会他都不能放过,我有模糊印象,秦暮川的死敌,似乎姓孙,不知与秦暮川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辈子以命相搏。
“你敢动她!”秦暮川动了怒,伸手想来抓我,却被孙警官隔空挡开,他再要上前,孙警官已经拔枪,枪口顶在他太阳xué上,随时要扣动扳机。气氛一时紧绷焦灼,人人自危。从前这房产不布防,一来是因为我本身就不爱被人打扰,二来是全市谁敢动夏洪元的孙女,不如去吞金,还死得痛快点。未料如今他依然独自守在这里,胆大不要命。
最后bī得我来解围,“没关系的,警察叔叔都是好人,不会为难良好市民。”
孙警官收起枪,挖苦秦暮川,“你看,十几岁高中生都比你明事理。”
秦暮川经过我身边,咬牙切齿,“你不该跟去。”
“难道你有办法突出重围?”反问,摆摆手牵着维克乖乖上车,只维克最快乐,警车里追着自己尾巴跑,时不时咬我裤腿,快看快看,我好不好笑?
我看着它欢快模样,几乎落泪。
秦暮川的大宗军火jiāo易在临近港口城市被截,关文和大客户山雕被当场擒获,关文被抓幕后老板是谁不言而喻。这明显是内鬼作祟,不然怎么会何时何地埋伏的如此准确jīng妙。
如果关文嘴不够严,秦暮川就有大麻烦。
我被留下来与孙警官单独谈话,荣幸之至。
“你好,先自我介绍,我叫孙茂,最普通的孙姓,茂盛的茂。”
无非是先查户口,再例数秦暮川重重罪恶,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末了竟然力邀我为警方搜集秦暮川犯罪证据,孙茂是急昏了头,慌不择路,连小女孩都抓来当卧底,又不是二战抗日,四处抓壮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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