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吴有金说,“你觉得我会把这事儿说漏嘴吗?我还想留着我的脑袋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那个黑发美人儿正走在劳埃德先生旁边,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引得她大笑起来。当她的目光对上前面这两个人的时候,那笑容就飞快地消失了。
戴维和吴有金同时回过头来。“我觉得她一定对我们俩跟印第安人这么接近感到不慡。”吴有金说。
“觉得我们既是蠢货又是叛徒,”戴维瘪嘴,“算了,反正她又不会真的揍我们。只要别让她知道我们牵着的是谁就行了。”
他忽然又高兴起来:“对了,你看过《行尸走ròu》吗,钱钱?”
“当然了,电视剧和漫画都看过!”
“我觉得我们像牵着丧尸的米琼恩,是不是有点酷?”
吴有金看着旁边的这个死宅,gān笑了一声——算了,就当是苦中作乐吧。不过他现在最希望的,还是有机会赶紧破译出口袋中的那一串摩尔斯电码。
他们从这火山坑一样的地方往东北方向走,跟戴维来时的地方相距很远,但路看上去要平坦一些,大石头一直往山腰的地方铺下去,开始还是熔岩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植物,但渐渐的就出现了砂岩,还有许多小糙和灌木冒出来,甚至偶尔可以看到几株约书亚树。血láng好像不知道疲倦,一直在往前走,戴维和吴有金坚持了很久,还是爬上了马背,让可怜的畜生驮着他们在倾斜的山地上行走。
下午的阳光变得格外可恶,简直就像一个心肠恶毒的主妇,把他们当成香肠一样翻过来调过去地炙烤着,巴不得他们里外全熟透了。还好戴维穿上了劳埃德先生给他的衬衣,让他那偏白的皮肤避免了被晒伤,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满头满脸的汗,觉得自己都快夹不住马腹了。
跟他有同样感觉的不止一个人,于是在走过一片山谷,看到大片的yīn影后,劳埃德先生宣布可以休息半个小时。
戴维和吴有金滚下马背,缩到yīn影里。血láng也走过来,在他们旁边坐下。戴维这才发现他并没有他们以为的那么轻松。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嘴唇gān燥开裂,身上的伤口有些结痂了,但有些还在渗血。
别是伤口感染了吧?戴维有点担心,他看了看血láng捆着的双手,把自己的水壶拧开,对他说:“抬头,我给你喝点儿水。”
血láng看了他一眼,慢慢地仰头、张嘴。
戴维小心地将一股水流倒进他的嘴里,血láng的喉结滑动了几下,把水咽进肚子里。
“还有多久啊?”戴维在旁边小声地问,“你不是说要到一个裂谷那里吗?”
水分似乎让血láng的jīng力也回来了,他甚至冲着戴维笑了笑:“很快了,我带着你们会在天黑的时候到达那个地方,那是一个好机会。”
他们正在说话的时候,劳埃德先生和道尔顿夫人都走了过来。
领队的男人看着坐在地上的血láng,对戴维说:“看来你的朋友也不是那么qiáng大嘛。”
“他是步行的,如果想让马跑就得让马吃饱。”
“我觉得他在带我们兜圈子,”道尔顿夫人冷笑道,“万一他想把我们带到别的地方去怎么办?”
“其实这个很好分辨啊。”吴有金在旁边cha嘴说,“如果是部落的聚居点,肯定是地势平缓的地方,并且接近水源。如果我们越走越荒凉肯定不对,但现在我们走的地方植被越来越茂盛,而且地势也渐渐地缓了下来,应该是正确的方向。”
道尔顿夫人将信将疑地扫了血láng一眼,又对吴有金说:“行啊,艾瑞克,你这是要说服我吗?”
“我只是按照常识推断。”吴有金用无辜的表qíng看着她。
道尔顿夫人笑了笑,竖起食指摇了摇:“别为他说话,艾瑞克,别相信印第安人,否则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吴有金没吭声。
他心底有点丧气,倒不是因为道尔顿夫人的种族歧视,而是他本来想趁着这短暂的休息机会偷偷让血láng看看那个铁圈,说不定印第安人真知道这东西到底从哪儿来的。
“现在是晚上6点27分,”劳埃德先生掏出他的怀表,“现在离日落还有两个小时不到,如果吴先生说的正确,那我希望在天黑前看到一点儿希望,这是分辨你是不是在捣鬼的最好办法。”
戴维有些紧张:“什么希望?”
“到达部落的希望,比如灯光、脚印,别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让我知道我们正在接近目的地。”
“可是……”
“没有可是,杨格先生,我只是一个耐心不太好的人,如果我觉得有人在跟我玩手段,我就会……”劳埃德先生掏出他的枪,抵在血láng的额头上,“……打爆他的脑袋,‘逆风投石’先生,在我没有叫你另外的名字时,你好好想想我的要求,这不难。”
血láng依然是面无表qíng地看着这个威胁他的人,仿佛听不懂对方说的话。
但戴维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他浑身僵硬地看着劳埃德先生把凶器重新cha进套子里,额角的冷汗缓缓流下。
当劳埃德先生和道尔顿夫人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开始希望那倒霉的裂谷绳桥快点出现。
(下)
十分钟后他们继续赶路,队伍依旧没有变化,但戴维已经无心再骑马,他把绳子在手腕上缠了几圈,紧紧地跟着血láng。
“喂,到底还有多远啊?”他偷偷地问血láng,“劳埃德已经不耐烦了,我觉得他真能开枪,你最好让他吃点甜头。”
血láng却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朝前方抬了抬下巴:“快到了,等看到绳桥,他们就会相信那是通往部落的正确道路。”
“是这样啊,”戴维没什么信心地咕哝道,“好吧,就算你真的能既是赶到绳桥那里,又怎么能保证可以先走过去呢,而且,我又有什么办法弄断它呢?”
血láng转头看了他一眼,戴维觉得那目光里带着笑:“如果我们能在日落后赶到,你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
哈,这话说得可真妙,就好像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中一样。
戴维心中腹诽,他讨厌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件工具,不论被拿去做什么,工具都没必要了解主人的意图。但这念头只是冒出来闪了一下,他一点儿也不想把血láng比作自己的主人。
于是就在他的满腹狐疑中,一行人又走上了一个山丘。天色越来越暗了,太阳正在不断地滑向西方,带着一层层血红色的云雾,在大地上留下一点儿残存的热量。天幕正在从深蓝色向黑色过度,在黑色的地方,已经有一两点亮闪闪的星星出现。
戴维的心qíng就像这不断黑下来的天空。他仿佛能感觉到背后那些人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戳在他的脊梁上。虽然劳埃德先生并没有出声,但其他人的喧哗却越来越响了。
当天终于黑下来以后,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斜向上的缓坡,而此时此刻,血láng还没有停下脚步。戴维终于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好了,站住!”
完蛋了,戴维停下脚步,而血láng还往前走了几步,绳子被他拉直了。
说话的不是劳埃德先生,而是道尔顿夫人。她跳下马,其他的人也停住了,有些人从行囊里摸出了火把点燃,其中有一个人递给她一把。
“天黑了,杨格先生,”她冲着戴维喊道,“我们之前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戴维没吭声,他知道自己说记得,那这个复仇女神就会来崩了血láng,如果说不记得,她就会重复一遍劳埃德先生的话,然后上来崩了血láng。
见到他不回话,道尔顿夫人gān脆拿着火把走过来。“天黑了,”她放软了口气,就仿佛是在招待她的客人,“杨格先生,我告诉过你,不要相信印第安人,他们满肚子都是诡计。这个家伙肯定不老实。他说不定正带我们去一个陷阱,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他的那些野人朋友而故意将我们带到了荒漠中。”
“就算带错了路,也不该杀头啊,”吴有金在一旁cha嘴道,“况且我们去找那些印第安人,又不是为了喝茶聊天,他不愿意带路也是正常的。”
他的话让道尔顿夫人的眉毛立起来。“你真是个圣人,艾瑞克,”这个美人儿冷冷地一笑,就像纳尼亚的白女巫一样凌厉,“我也曾经也觉得应该把这些家伙当人看,但是他们总是也一次次地用行动告诉我这想法实在蠢得没救!他们生活在荒原上,就跟那些吃着尸体的郊láng一样,跟那些停留在白骨上的秃鹫一样,你不能把他们当做人。”
这话真是……就算是尽力想要容忍这时代偏见的戴维也感受到了一股偏狭的恶意,但他并不厌恶说这些话的道尔顿夫人,反而感觉到难过。
“在南方的种植园里,白人觉得黑奴也不能算人,在印度,婆罗门也觉得贱民不算人。”他说,“如果我把自己当人,那不管是黑人,印度的贱民,还是印第安人,我都得把他们当人。”
道尔顿夫人的脸色有些发白:“真是轻巧,杨格先生,你没有因为这些人而失去谁,真是你的幸运。”
“是的,所以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指责你,夫人,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儿不能一直折磨自己。”
“哈利路亚,我真要以为你是安德鲁神父假扮的,都只会说些废话!”她冷着脸一把将戴维推开,走到血láng跟前,举起火把照亮印第安人的脸。
血láng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些,他稍稍侧过头。
“结束了,”道尔顿夫人看着他,“我觉得应该让劳埃德先生兑现他的许诺。”
这位女士的眼神让戴维和吴有金心惊ròu跳,生怕她从那张鼻青脸肿的面孔上看出什么端倪来。但她似乎只是单纯地将失去亲人的仇恨投she在任何一个印第安人身上,她会乐于看着他们被杀死。
道尔顿夫人看了血láng一会儿,回头对劳埃德先生喊了一声,那个男人走上来,一手放在皮带上,那把枪在火光下明晃晃的。
“等等,”戴维忍不住挡在血láng面前,“至少问问吧,说不定很快就到了。咱们再怎么也的弄个‘袋鼠法庭’吧……”
他转头对血láng说:“你还是为自己的xing命努力一下吧,到底还有多远,你给个预估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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