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两人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了师徒之实。
等带冠后孔翎来的更勤快了,度恶大师不但jīng通医理,而且对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年少时候又长的俊俏,被人称之雅僧,孔翎来找他学的就是这些东西,“我虽入了道门,显然还未达成太上忘qíng境界,佛学推崇的四大皆空,我更是体会不到,如此学了也不过表面功夫,不如不学。”
孔翎学东西很快,又半点没有这个年纪的浮躁,除了和度恶大师相处的时间之外,她都在把所学的东西融会贯通,琴棋书画当中,她除了画,几乎每天都在进步,一日千里也不为过,小沙弥不懂书,也不懂琴,但是见两人对弈,孔翎从最开始的满盘皆输到后来逐渐跟上再到后来勉qiáng一战,只觉得目瞪口呆,心道怎么会有人聪明成这样。
倒是度恶大师见她手腕上绑着绷带,隐隐可以闻到药味,心中明了她私底下绝对下了大苦工,尤其是那一手字,从最开始的勉qiáng有骨有形到现在的笔走龙蛇,非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她私下必定按照古人的方法手腕上绑着沙袋练习。
他真是越来越可惜,若她是男儿,必定在朝堂上崭露头角,这样的天资蹉跎在寺庙当中实在是làng费,随着相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感慨。
而随着年龄增长,大约是到了女孩子抽条的时候,和她的字一样,她也一天一个变化,身体抽条,婴儿肥褪去,清秀逐渐被灼人jīng致所替代,小沙弥也渐渐长大,就是从小在佛祖面前诵经现在也不太敢看她的相貌,别别扭扭的送给她一顶帷帽,唉声叹气的去找度恶,“方丈,怎么清珏师姐变成这样了?不会被人给抢了去吧。”
度恶敲了敲他的头:“你六根不净,去佛祖面前诵经。”
孔翎自然也明白自己的长相多么招祸,轻易不会摘下帷帽,每日都以帷帽遮面,来往香客自然都以为她面貌有瑕,同qíng不已,有大方的也会让丫鬟送一些银两给她,孔翎也不解释,拿了之后转头就jiāo给小沙弥。
随着太后日益年长,越发的喜欢宣度恶大师进宫,度恶大师以前一年只有不到半年是在京城,最近几年全年都在京城,孔翎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后的懿旨。
这一月太后再次大病一场,中途数度被噩梦惊醒,大病初愈就宣度恶大师进宫,二皇子奉命来迎接度恶大师,御林军守在山下,二皇子亲自来上迎,在快要到达山顶之时,忽然听到一声琴音,如山中之灵,空灵悦耳,随着琴音又有鸟雀之声附和,如高山流水,如空山新雨,又好似空谷幽兰,半点不沾染尘埃,带着一种超脱之意,让人逐渐心境平和,二皇子近日因为夺嫡之事心烦意乱,听闻这样的琴声居然静了下来,来到禅院后,命人去询问到底是谁弹奏。
属下:“听白马寺的小师父说,弹奏的应该是度恶大师的徒儿,清珏道人。”
二皇子狐疑:“度恶大师有徒弟?”怎么没听太后说起来。
不过迎接度恶大师进宫才是正事,二皇子不敢多留。
太后年纪大了,这一病又是伤了元气,每天晚上辗转难眠,太医又不敢用药,jīng神每况愈下,几个皇子公主都来慈宁宫显示自己的孝心,听太后说起自己心烦意乱,二皇子笑道:“前些日子儿臣也是心烦意乱,却在莲华山听得度恶大师的高徒弹奏一首,心qíng居然平和下来了,想来是对方是修道之人,琴音有静心凝神之功效,皇祖母下次让度恶大师进宫的时候不妨让他带着高徒进宫,或许能喂皇祖母解忧。”
“居然还有这事?”太后也不知道度恶居然收了一个徒儿的事qíng,她来了兴致,“择日不如撞日,你再把度恶大师请来吧。”
二皇子领命,见度恶大师听闻后面露复杂,“可有不变?”
度恶大师忽然面露疲惫,“我这徒儿天资聪颖,又勤学好问,目前已经习得我所学真传,今日我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进宫面见娘娘,不如就让我这徒儿代我进宫。”
他们这里谈妥了,自然命人把孔翎叫来,二皇子趁机和度恶大师jiāo流一番,没一会儿就见孔翎跟在宦官身后走来,天青色的道袍,头戴莲花冠,帷帽把脸遮挡的严严实实,虽然身材瘦削,但是一看便是女子,二皇子哑然:“这位……就是高徒?”
度恶大师:“正是。”他看向孔翎,在帷帽后的孔翎清晰的看到他此刻的复杂神qíng,她并不觉得愧疚,“老师。”
不知何时,孔翎对他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老师,度恶大师:“见了太后,务必要态度恭敬。”
“老师放心,您难道还不了解学生我么?”孔翎一语双关,“我必定不会让老师失望。”
二皇子本来想和他同做一辆马车以表亲近,可惜没想到她是女子,只能临时改了主意,等快到宫门后,他差人去问:“进宫必定要搜身,清珏真人可有什么不变?”
“并无。”
检查搜身的时候本来想让她摘下头上的帷帽,二皇子也想万一人家真的面貌有瑕疵呢,非要她摘下就伤人了,而且这也不能藏东西,就这么放行了,等到了慈宁宫就有姑姑把他们迎进去,那位姑姑见到孔翎后脸上也露出了诧异,度恶大师的徒儿居然是女人么?
姑姑回去禀告太后,又加了句,“似乎是面貌有瑕,头戴帷帽。”
太后让她来就是来弹琴的,如果度恶大师一块来,太后还有心问几句,现在直接让人把她带去偏殿,孔翎也不以为意,挑选了一架琴坐好,一双如玉的手从广袖中伸出,伺候的人眼睛一亮,这双手可真好看,细长又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齐,泛着光泽,这比那些来慈宁宫的娘娘的手还要好看。
随着她的手按在琴弦之上,二皇子曾经听过一遍的曲子再次响起来,这次的超脱之意比上次更胜,宛如天籁神音,飘渺如九天之上的云霞,流动轻微如拂过树梢的微风,轻松洒脱,恍如能随着琴音见到广阔的天地,跟随白鹭飞去蓝天。
在这样琴音当中,几日都未得好眠的太后靠着软枕居然沉沉睡去,姑姑小心的看了下太后,面露惊喜,等到琴音结束,姑姑道:“娘娘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刚刚在真人的琴音中酣睡过去,还请真人多等一会儿。”
让小宫女上茶后,姑姑道:“不愧是方丈高徒,如此琴音,绕梁三日足矣。”
第144章 144
如此琴音实在符合孔翎此时给人的印象, 淡泊名利,清风朗月一样的人物,就是见不着她的此刻的模样,也能想象如果面貌无瑕, 该是如何的出众。
二皇子本就存着和她jiāo好之意,只觉得她的琴音确实是天下难寻,比起她来, 那些普通乐人弹奏的曲子简直是难以入耳,就是二皇子没有那样淡泊的心境, 也不妨碍他欣赏这样的琴音,紧跟着姑姑进来, 赞赏道:“真人果然是高人, 这样的琴音听了,今后我怕是再难以入耳其余的琴音了。”
孔翎:“殿下谬赞了。”
她声音也冷冷清清的, 如碎冰相撞, 冷淡又悦耳, 只是之前的琴音实在太过美妙,让人不由的就根据琴音描绘出弹奏之人的形象,现在就是冷淡也不让人觉得失礼, 反而由衷的感慨不愧是到度恶大师的徒儿, 据说大师年轻之时也用琴音冠绝天下, 若是清珏真人所学是他所传授,那这个消息就极为靠谱了。
太后醒来过来jīng神比睡前好多了,叫人传唤孔翎前来, 态度比之前和蔼了许多倍,“你是如何拜师的?何时拜的?听你声音似乎年岁不大。”
孔翎一一作答,不卑不亢,广袖飘飘,再加上旁边的香炉中飘来青烟袅袅,真的宛如仙人临世,太后更加满意了,“哀家喜欢你的琴,你就在宫中多住些日子吧,哀家事后必定重重有赏。”
太后立刻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孔翎住,姑姑跟了太后几十年,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房间早让人打扫好了,还拨了两个宫女过去,娘娘您就放心吧,绝对不会怠慢了清珏真人。”
此后一连数天,太后辗转难眠之时就让孔翎过来弹奏,她的琴音似乎真的有安定凝神之功效,太后觉得jīng神好些了,等孔翎告辞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依依不舍,只是孔翎到底不是宫里人,她叹息道:“哀家日后宣真人进宫,真人不要推辞才是。”
二皇子每日都来慈宁宫蹭琴听,这一日过来没听到,只觉得遗憾至极,太后被他逗笑了,“你出宫比我容易,想听尽管去白马寺。”
没了琴音,她觉得少了什么一样,叫了几个乐人来弹奏,就是相同的曲目听着也不对劲,太后更加失落了,“到底是修道之人。”
太后本来再过一段时日再让人传唤孔翎进来,可惜就是感觉不对,隔了两日就重新让孔翎进宫,“哀家真的和你特别投缘,没了你,睡觉都睡不好了。”
孔翎:“这是糙民的荣幸。”
由此她就在在宫中变成短住,这下谁都知道了太后特别喜欢度恶大师的徒儿,简直是一刻都离不得她,这不但传遍了宫内,宫外都有人知道了,所有人都想知道清珏真人到底是什么人,这位可不像是度恶大师积攒起来的名气,她就像是横空出世一般,之前毫无名气,出现就是名声大噪。
之前太后常宣度恶大师进宫,让白马寺的香火鼎盛至极,现在太后宠信清珏真人,其他的达官贵人自然也要跟风,几座败落的道观也有人出钱修缮了,来往的道人也多了些。
临平公主跟妹妹长平公主道:“我看啊,度恶大师就是养了一个白眼láng,如果没有度恶大师,哪里有她清珏今天,可是她这成了红人。立刻来挤兑师父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徒弟。”
长平公主:“不过是一道人,您跟她计较什么,不喜欢就直接不见面了罢,皇祖母正喜欢她,你说话小心点。”
临平公主优雅的撇了撇嘴,“你当我是傻瓜么?”
长平公主知道临平不向不得太后喜欢,眼看对一个外人都比对她这个孙女好,自然心中不平,两人只是在慈宁宫外遇见,这短短的一段路才有说话的机会,等快到正宫了,两人立刻整理了衣衫,等两人请安后见太后没有留两人说话的意思,立刻懂事的告退,眼看马上就要出了慈宁宫的门,忽然青色的人影一闪,只见一人站在翠竹前,一身长袍几乎要和竹林的翠色融为一色,长袖飘飘,仙风道骨,正是她们之前说的清珏道人。
“临平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临平公主刚刚说了人坏话,现在又被当事人约见,也不觉得心虚,确实没什么好心虚的,她是天之骄女,皇亲贵胄,对方不过是个幸运的道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忘到脑后去了,懒洋洋的道:“你是什么人?说让本宫借一步说话本宫就要随你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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