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说话的可是长兴侯夫人……
冯氏忍了下来,笑笑不说话。
高氏才道:“既然大人孩子都无事,我也就不多问了。亲家母这些也要注意着……”她叫了站在她身后,两个白净丰腴的年轻妇人上前。这两人都皮肤细腻,白里透红,胸脯鼓鼓。“……我特意从皇后娘娘那里求了旨,在乃兹府里选了两个rǔ娘带过来。亲家母觉得哪个合适就留下哪个吧。”
他们顾家又不是穷到请不起rǔ娘了!
冯氏qiáng压着心里的不舒服,回道:“侯夫人觉得哪个合适就哪个吧!”
高氏也不客气,随手就点了穿蓝底淡粉十样锦褙子的rǔ娘留下。
高氏和冯氏说完话就去西跨院看女儿了,冯氏则气得砸了桌上的青白釉粉彩茶杯,脸色yīn沉地道:“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身份高,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因为这个高氏,她一直都不敢像管周氏那样管叶氏。但高氏这样的态度,她心里也着实不舒服。
茯苓小声道:“太夫人,何必和侯夫人置气呢。她再怎么说,五夫人还是您儿媳妇,您要是想拿捏她那法子多得是……”
冯氏吐了口气,沉沉道:“话虽如此说……”但是只要长兴侯家还在,叶氏就是长兴侯府嫡女,不仅仅是她儿媳。
茯苓又安慰她:“……便不说这个,您还多了个孙女呢!”
冯氏脸上的表qíng才松了些,却叹了口气:“终归是个女孩……”她是想抱孙子,毕竟顾家的香火实在不旺,老太爷死前跟她嘱咐过,绵延后嗣,这是家族兴旺的第一大要紧事。五夫人这胎肚子尖尖,她还以为会是个男孩……
可惜了。
西跨院里,五夫人刚把孩子抱给叶限看了,跟他说:“你外甥女眉毛像你……以后长大了肯定不好看。”
叶限不以为然:“她才多大,眉毛都看不到。再说了,像我怎么会不好看!”
五夫人失笑:“行行,瞧你那德行!”她把孩子递给旁边的嬷嬷,问叶限,“你前不久不是一直在忙吗,我叫你腊月过来陪你外甥读书你都不来。”
叶限道:“没什么可忙的……我想去走走,一会儿再来看你。”
他能忙什么,还不是想着究竟该给顾锦朝找个怎么样的夫婿,找来找去都觉得不满意,一个个的……还不如纪尧呢!顾锦朝又怎么看得上。
但要说顾锦朝究竟配给什么样的男子合适,他自己都没有主意。
叶限走出西跨院,刚好看到迎面而来的顾锦朝。她从私库里找了一对金脚镯,打算送给刚出生的小堂妹。这一看到叶限正走出来,她躲都来不及。
叶限见她往太湖石的方向退了一步,不禁笑道:“你胆子丁点大……躲我做什么!”
她以为那块太湖石能挡得住她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怒斥
叶限穿着件宽袖皂边的斓衫,腰间玉带垂落,身上还披着灰鼠皮的斗篷。脸jīng致秀美,如玉淬般,看着她的神色淡淡的。
锦朝屈身行礼,唤了声“世子爷”。
叶限还是不说话,打量她手里装金脚镯的锦盒,过了会儿才问她:“我昨天才知道,你父亲所管辖的大兴粮仓曾出事了。”他这几天都没有回长兴侯府,还是因姐姐早产,他才匆忙从大理寺回来探望,偶然听父亲说起这事。长兴侯觉得这事qíng解决得有点莫名其妙。顾家究竟是怎么把二十万石粮食的空缺填补上的,而且做得无声无息。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能做到,又何必求到长兴侯府头上?他们暗中求了谁?
叶限听后沉默片刻,就叫李先槐去通州查粮仓的事。二十万石的粮食不是商贾能够凑出来的,顾家的粮食来源肯定是通仓或者卫仓。而卫仓都是有驻军把手的,想从里面运粮食出来就是天方夜谭。
结果通州那边什么消息都查不出来,通仓这几个月开都没开过。
越是这样,叶限就觉得越可疑。谁能把事qíng做得如此密不透风。顾德元和顾德昭两人肯定是不行的,他们也没这么大势力背景,能从通仓运粮补缺。
这事老长兴侯本没想让他知道,等他知道的时候就已经风平làng静了。长兴侯说此事本是一个叫曹子衡的幕僚提醒顾家的,但等叶限去查这个人,发现他是顾锦朝的账房先生,而且原先和孙石涛并无jiāo集。他立刻想到了顾锦朝。
别人觉得她是个普通的闺阁小姐,但他可是知道顾锦朝的厉害的。
睿亲王设下谋逆的圈套等长兴侯上钩的时候,因着顾锦朝的提醒,长兴侯府才能幸免于难。
锦朝面露疑惑道:“世子爷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叶限哼了一声:“你不认就作罢……我和你说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来找我。为何你父亲出这么大的事,你说都没和我说一声。”
锦朝便也不瞒他,笑着说:“和您说做什么,长兴侯府也为难。”
他次年就要擢升任大理寺少卿了,如今应该很忙才是。
叶限不再说话,锦朝屈身行礼告辞。
他叫住她:“……你表哥的事。”他顿了顿,“我想替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但是那些在六部观政的年轻进士,不是出生寒微,就是家族太复杂。”一个都不好。
锦朝啼笑皆非:“世子爷多虑了,你虽是我表舅……但我的亲事,你还是不用cha手的!”那些年轻的两榜进士,多半是才高气傲,又如何看得上她?
可想而知,他要是找到自己觉得合适的,恐怕要威bī利诱人家答应了。
叶限瞧她笑得十分柔和,心里也不觉一软。
他又懒懒道:“别着急,最后要是没有人娶你……我就娶你吧。”最后一句轻若无声。
顾锦朝听到他这句话吓了一跳。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他也太口无遮拦了一些……拿她说笑也不能啊!她忍气吞声:“表舅,你可别打趣我了。”
她又叫自己表舅了。
叶限似笑非笑,看不出qíng绪:“玩笑话,你不要生气。”
顾锦朝依旧笑得忍气吞声:“侄女明白。”
就他敢拿这句话玩笑!
叶限把手纳入袖中,看着顾锦朝走远,目光一瞬不动。
五夫人接了顾锦朝送孩子的一对金脚镯,请她喝了盏茶,吃了些新制的芝麻苏。等锦朝离开后,她招了婆子过来,随意吩咐她把金脚镯收进库房里。
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头悄悄走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五夫人脸色大变,问她:“没有别人看到吧?”
小丫头小声道:“就在西跨院往妍秀堂那条水磨石铺的小路上,没有人看到。”
她qiáng压着心中的怒气,低声到:“世子爷正在东次间和侯夫人说话,你去把世子爷给我叫进来!”
这事她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以叶限那个肆意妄为的xing子,可别做出什么让两家蒙羞的事!到时候她想管都管不了了!
叶限刚跨进西次间的时候,还心不在焉的。
五夫人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说你出去转转,究竟做什么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叶限看着长姐早产后还未恢复的苍白脸色,顿了顿没说话。
五夫人气得语气颤抖:“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xing子!我们何时怪过你,拘束过你?你不喜欢读书,外公就不bī你读四书。身体不好却喜欢乱跑,祖父又何尝说过什么。但这事不只是你的事,这还是长兴侯家、顾家的事……你就算再喜欢那个顾锦朝,这都是不行的,她那样差的名声也就算了,还背着人和你见面,可见不是什么贤良女子。以她的身份德行,那里能配得上长兴侯家世子的身份!”
长姐从未对他如此qiáng硬过,叶限心中反倒升起了一丝怒意。
这话,他的母亲高氏也对他说过。她说:顾锦朝给他做妾都不够!
她们就这么看不起她,这么看重长兴侯府的繁荣?
她们却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顾锦朝,可能长兴侯府这时候都化为飞灰了。
叶限淡淡道:“长姐,我如今已经是正五品的大理寺丞了。”
五夫人不由冷笑:“你是大理寺丞,我就管不得你了是不是?你就算是入阁拜相了,那也是我弟弟!”
她心里对顾锦朝颇有微词,上次冯氏说要顾锦朝顶顾怜的错,因着她的xing格本是看不下去的,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叶限纵然有错,但她一个姑娘家,也太不检点了些!
叶限摇摇头,和五夫人说:“长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有些事,是容不到你们说什么的。”长兴侯家的荣华来自于父亲和祖父的骁勇善战。但于他来说,他不喜欢打打杀杀,他更喜欢杀人于无形,他心xing凉薄,也更能掌握别人的心思。
他天生适合这些yīn谋诡计的东西。
叶限淡淡地道:“而我想要什么,也是别人不能阻止的。我要是真想娶她,表舅的身份有何难?你信不信,只要我提出来,顾老太太会眼巴巴把人送到我面前来。我只要随意给她捏造个身份,就能让她风风光光嫁给我。我没做这些,并不是因为我顾忌什么……只是我还不想而已!”
五夫人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冯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当然再清楚不过。她为了顾怜的亲事,连对错都不分了。这个妇人眼皮子浅,心里只有顾家的繁荣。她真能做出这事!
“……你就不管长兴侯家了?就算你不听长姐的话,那母亲呢,父亲呢,你把他们置于何地,想要长兴侯家百年基业毁在你手里不成?”
叶限反而冷笑了:“要是真按照你们说的来,长兴侯府如今也毁了。”他拿过炕桌上放的琉璃花樽把玩,闲闲说道,“长姐,你现在身子弱,要好好歇息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这些话,我当没听过了……”
琉璃花樽被随意放在高几上,叶限已经走出了房门。
五夫人想着他刚才说的话,止不住的心惊,却又觉得无能为力。
樊嬷嬷端着碗天麻rǔ鸽汤进来,看到五夫人坐在大炕上,满脸的泪水。吓得忙快步过来:“五夫人这是怎么了……这月子里可是不能掉眼泪的!”她拿了锦帕给五夫人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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