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住怒气,对事qíng经过倒也了解得八九不离十。「凤璃君事后想必是发现你起了异心,怕你反噬,所以叫人在金河国主面前拆穿你,借刀杀人?」
越霄眼中she出刻骨恨意,每个字仿佛都是从齿间硬挤出来的。「云起因他而死。我决不会饶过他,我要把他碎尸万段,祭奠云起。」
她突地紧紧盯住了雷海城,「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雷海城,帮我逃回金河都城。」
「为什么?」雷海城好笑地抱起双臂。
越霄手指紧搅着衣裳,显得内心十分不安,声音也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哀求意味。「风陵皇绝不会真心助我。我也不想再当任何人手里的傀儡。只要能顺利回到都城,我就可以找巫师替我做主。」
「你想找谁做主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帮你?」雷海城伸个懒腰,站起身,宣告谈话结束。
越霄急道:「金河巫师神通广大,法力高深。你若肯帮我,我一定会求巫师达成你一个愿望。」
雷海城已经打算回帐蓬睡觉了,听到神通广大四个字,心头微微一动。
遭遇过借尸还魂这档子奇事,又曾邂逅无印大师,他相信这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许多凭借人类现有智慧尚不能解释的神奇现象和奇人异士。
能做到一国的巫师,又被越霄说得这么神,多少有几分真才实料。说不定,能根除冷玄体内的余毒……
更重要的是,他确实不想让那两只狐狸的计划得逞。
「好,我带你走。」原本他和冷玄也决定就在这一两天内,伺机逃离御焰燎等人的控制。
篝火仍在「壁啪」燃烧,和天心冷月一起,着凉荒凉无边的大漠。
越霄目送雷海城走进小帐蓬,才缓缓地替萧云起梳理整齐凌乱的头发,擦gān净男人脸上的血迹沙粒,俯首,轻吻萧云起冰凉的嘴唇。
眼泪,就顺着她的眼角滚落面颊,流进萧云起嘴里。
「云起,不要离开我……」
她低声呢喃,良久,终于起身摇晃着走去火堆,捡了几段烧得正旺的枝条回来,抛到萧云起的尸身上。
火舌舔上衣服头发,顿时「呼」地窜高。焦臭味逐渐飘开,中人yù呛。
几个黑巾随从一直守在不远处,奉命监视着越霄和雷冷两人的动静,坐了半天,见没什么异样,又不想沾上死人晦气,便都陆续回帐蓬睡觉。
月光凄寒,在越霄身后拖出细长孤单的影子。她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雷海城和冷玄收拾好行囊食物,坐等空气中的浓烟异味淡去后,走出帐蓬。
萧云起的尸体已被焚化。越霄正除下自己的外罩的缎衫,包起骨灰和少许尚未烧掉的碎骨蚕屑。
朝越霄做了个行动的手势,雷海城飞快扑向御焰燎那支驼对。
数十头骆驼都跪伏着围成一堆,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响,便被雷海城手里快到几乎难辩形影的短刀割破了喉管。
闪身避过最后一头骆驼咽喉喷出的鲜血,雷海城回头,见冷玄已经摘掉了他们那两头骆驼的脖铃,和越霄分别骑上了骆驼。
他从火堆里挑起段烧剩半截的木条当火把,疾奔到冷玄的坐骑边,一跃而上。
当初在长丘集市上购买骆驼时,他为了能实现冷玄的心愿,尽快赶到沙海,特意挑得都是单峰骆驼,乘坐起来虽不及双峰骆驼舒适,胜在腿长有力,速度比双峰骆驼快了数倍。
刀柄用力一戳臀部,骆驼吃痛,放蹄奔行起来。
两头骆驼没奔出多远,身后人声喧哗,夹着御焰燎厉声高喊。「雷海城,你不想要冷玄的命了?」
雷海城嘿嘿一笑,募然拧转身,背靠冷玄,按上腕底的连珠驽。短箭连发,穿过火把,带着火焰she中了御焰燎和符青凤的帐蓬。
月白色的帐蓬即刻着火,映红了御焰燎铁青面容。边上符青凤那张始终云淡风轻的笑脸也发了僵。
总算报了当日雪地里火烧帐蓬之仇!雷海城放声长笑。瞥见数名随从提起弓箭刀剑,他嗖嗖数箭,尽中那几人眉心咽喉。
尸体砰然倒地。余人大骇,惊畏退缩之间,两头骆驼已奔远,留给众人一蓬沙尘。
骆驼奔出数里路后,终于缓下了速度,踩着满地松软的沙和如霜月色慢慢前行。
雷海城双手绕到冷玄身前,握住了缰绳,低笑道:「那伙人没了骆驼,估计得走上好几天,才能出得了沙漠。」
冷玄惋惜地道:「可惜我体力还没有完全复原,不然就能和你一起出手杀敌,免得那两人再兴风作làng。」
「我看那两人也未必能再成什么大气候。」雷海城耸肩。
放眼天高地辽,四下夜风寒飒,他扫净多日郁闷,笑着把下颌搁在冷玄肩头。「等见到金河巫师,你的毒或许就能解了,从此再也不用受折磨。」
冷玄只是微笑,轻拍了拍雷海城手背。
他对那金河巫师,其实并不抱多大希望,然而面对雷海城满心的期待,他还是二话不说地同意了雷海城的决定。
去金河,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白跑一趟。
他回头审视落在两人后面的越霄。女人一直将那包骨灰紧抱怀中,仿佛那好似她生命中的一切。头低垂着,面目全隐在一片深暗的yīn影里。
两天后的正午,三人终于越过了大漠边缘。清晰的边镇轮廓映入三人眼帘。
金河国境最东面的小城归鹿。
huáng泥土垒筑的城楼上巡着不少哨兵。城门却紧闭。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幼正聚集在城门前,闹哄哄地叫骂号哭。
雷海城不由得吃了一惊,在心中略略一算,竟有数千人之众。
「奇怪。」越霄看到这qíng形,蹙眉。众人的衣着和口音,都不似金河国的边民。
她为遮掩行藏,将自己乔装成身怀六甲的妇人,几天里也不洗脸梳头,模样倒跟面前这些人有得一比。
三人下了骆驼走近人群,听了几句,原来这群人都是从邻国许昌逃来避难的百姓。
许昌国内四个王子为争权夺位,已打到不可开jiāo,战火烧遍许昌各地。居住在金河和许昌两国接壤处的边民中,便有人不堪荼毒,拖儿带女逃来金河躲避战乱,却被金河国拒之门外。
雷海城和冷玄都不想多招惹事非,叫上越霄打算绕城而过,突然听到最前方的人群鼓噪起来。
许昌难民已经在城门外苦求了数日,饥寒加上绝望愤怒,许多人都濒临崩溃。有些再也忍耐不住,开始向城门外砸石头。
城楼上的哨兵大声呵斥,却哪里喝止得住。
一个统领模样的男子见状大怒,夺过哨兵手里的弓箭,朝底下人群连发几箭,she死了一人。「再不滚出金河,你们全都跟他一样的下场!」
人群瞬间死寂。
「还不走?」那统领一挥手,城楼上箭矢齐飞,she向手无寸铁的人群。
众人惊呼失色,争先恐后转身奔跑。慌乱间相互踩踏,响起好几声孩童稚嫩的惨叫。
雷海城一手扶住个跌倒他身上的老妪,目光转寒,瞧这阵仗,他们三人即使想安静绕道,也不可能了。
他抬手,弩箭破空,不偏不倚she中了那统领的脖子。那人大叫一声,从城楼跌楼,掉地登时瘫软如泥。
哨兵大哗,震惊之余,停下了she箭。
雷海城振臂,对人群高喊道:「大伙不要慌,要活命的,就杀进城去!」
他飞奔至路边,砍断株高大树木。人群受他感染,不少男子奔过来帮忙。众人抬起大树,呐喊着冲向城门,猛力轰撞。
哨兵惊醒过来,乱箭齐飞,却又被雷海城弩箭解决了数人。
许昌难民胆气大壮,cao起身边可以用来攻击的一切家伙:石块、扁担、木棍……全力敲砸城门。
民众的力量也在此刻尽显。众人合力撞击下,两扇紧闭的城门终于被撞开,难民欢呼着蜂拥入城,跟冲下城楼阻止众人的金河哨兵撕咬厮打。
雷海城三人混在杂乱人群里,挥拳打到几个兵士后,望见数名骑兵赶来援战,雷海城飞步上前,跃上当先一人的马背,没等那人出声喝问,一拳,将那人打得鼻血长流,斜飞离鞍。
足尖在马鞍上借力一点,纵身跳上旁边那匹骏马。如法pào制,又打落两人。
冷玄和越霄也已奔近,骑上夺来的马匹,风驰电掣般将大呼小叫的兵士甩在了身后。
第156章
金河国半边国境依傍沙漠。渐入国土腹地,却多山峡峡岭,地势起伏险恶。
而那条名闻遐迩的金河,就源自都城郊外的指天峰。携无数细碎金砂流淌过大地,养活了举国臣民。
雷海城一行三人渐进都城时,为免bào露越霄身份,都绕过城池,专走山野崎岖小路。
冬季黑夜来得早。这天午后,三人策马紧贴嶙峋岩壁,沿着半山腰的羊肠小道鱼贯而行。走了没多久,四周已暮色蔼蔼。鸟雀啁瞅归巢。
隔着山间雾气,雷海城遥遥看到一条大江从对面的山峡间奔流而出,形如玉带,绕山盘旋。
再远处的平地上,矗立着大片宫殿楼阁,碧瓦朱墙,正是金河宫城所在。
那山峰顶端耸峙入云,整座山寸糙不生。却断续有淡白烟雾升起,随风飘渺弥散。
『那就是指天峰。巫师便住在山中。』
越霄驾马走在最前边带路。如山后,她就除掉了乔装行头,怀里仍紧揣着萧云起的骨灰,悲痛神色一路行来已逐渐减退,越近都城。越是流露出隐隐的欢喜。
雷海城望了望口条金河,居然没看到周围有将士把守,奇道:「金河怎么没人看守?那都城的百姓不是随便都可以来淘取金砂了?」
越霄淡淡道:「这指天峰和金河世代都由巫师传人镇守,外人如果没得巫师庇佑,靠近指天峰就会头晕目眩,离奇昏厥。只有每年冬季时,巫师会撤去发力,让金河王族求卦问凶吉,也只能在冬季入山。」
雷海城听她越说越玄乎,耸了耸肩。
他相信世上有人拥有特异功能,不过发起功来能覆盖整座山峰,也太离谱,多半是金河王族为防止外人偷盗金砂,故意散播出来的谣言。
眼看天色更黑,三人走至前面一个地势开阔的平台时下马休憩。
雷海城刚拿出gān粮,猛听身后「啪」的一声——
冷玄失手摔落了皮囊,人也摇摇yù坠。
「怎么了?」雷海城急忙扶住冷玄,见男人一张脸惨白如纸,薄唇也完全没了血色。
冷玄微微牵动嘴角,想勉力扯出个微笑让雷海城别紧张,露出来的,却是痛楚表qíng。
一路行来都没有发作过的余毒,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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