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垂着头颅,没注意到仉南的异常,继续说:“殿下,原来那位吴神医叫吴果,听着这名字倒一点不像……”
“啊?”黑衣人抬起头,懵bī问:“殿下你说什么?”
仉南转过身去,目光遥望天际:“孙翰成的事,你们不用查了。并且之前所查到的事,一一销毁,不得让旁人瞧见。”又道:“孙禄那里继续派人盯着,有什么事及时向我汇报,下去吧。”
黑衣人怔了一下,却识趣的没有追问缘由,拱手领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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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黑衣人离去,裴子戚骤然起身,理了理衣袍走向仉南。他道:“忙完了?没什么事吧?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仉南凝视他,抿着嘴唇,不言不语。
裴子戚走近他,伸手环住他的腰身,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陛下胁你娶妻了?”他笑笑说:“不要怕,有我在,陛下做不了你的主。”
“子戚。”仉南轻轻唤他。
“嗯?”
仉南展手回抱住他,语气放得很轻:“如果有一个人很爱你,你会不会因为他对你太好,从而变心爱上他?”
裴子戚怔了怔,马上笑说:“瞎想什么呢?孙翰成对我那么好,我也没爱上他呀。爱一个人不是看他对你好不好,而是看缘分,缘分晚了便是晚了。”
仉南轻嗯一声,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他,唯恐他会消逝一般。
裴子戚失声笑笑,视线看向了远方,仿佛那是五年前……
第七十一章
万里晴空,宛如澄澈的碧玉,不染丁点纤云。微风徐徐chuī过,透着阵阵清凉覆盖大地。一名男子悠然漫步,只手提着鸟笼,时不时逗着笼中鸟儿,瞧得好个惬意自在。
他徐步进入刑部,一名主事当即迎了出来。主事弯腰谄笑:“裴大人,您来了呀。这些天您不在,大伙天天念叨您,日日盼您来。”
裴子戚笑笑说:“这话我爱听。只是不知道你们孙大人听到了,会不会不太高兴?”
主事面色僵了僵,立马恢复如初,笑道:“孙大人也盼您来,一天问好几次您来了没有。”
裴子戚愣了下,笑谑说:“这倒稀奇了。”又道:“你们孙大人呢?在里堂办公?还是在刑讯室?”
“裴大人真是英明神武,孙大人正在里堂办公呢。”主事曲着腰,笑颜满面:“您看,要不要小的……”
裴子戚弯了弯嘴,淡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说罢,阔步朝里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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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堂内,斜阳透着窗子悠悠洒落,一片宽敞明亮。孙翰成坐在案几前,只手撑着面颊,唉声叹气。忽地,脚步声响起,他立刻正襟端坐,眉头紧蹙成‘山’。
裴子戚徐徐走进,忍俊不禁道:“孙大人,这是遇到什么重案了?神qíng瞧得这般凝重。”
孙翰成抬目瞧向他,大松一口气,软瘫在椅子上:“原来是你呀,吓死我了。”
裴子戚放下鸟笼,笑说:“不是我,你还以为有谁呀?”说着,他环视一周,戏笑说:“呦,你这猪窝是谁来帮你收拾了?”
孙翰成面色微微一变,不悦道:“这本来就很gān净,谁要人收拾了?”
裴子戚转了转眸子:“你未婚妻上刑部寻你了?我早与你说过,男人再忙也得回家,住在刑部算什么事?”
孙翰成唰地起身,横眉竖眼道:“裴子戚我给你说,吴果不是我未婚妻,他只是暂住在我府上。他是一个郎中,担心我身子吃不消,所以来刑部瞧一瞧……”
裴子戚摆摆手,睨笑说:“得了得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倘若你心底不认他是未婚妻,犯得着装模作样吗?我知晓你喜欢女人,可哥儿也不差呀!”
孙翰成立马破了伪装,哭丧着脸说:“你不懂,女人与哥儿一点也不一样。”视线微挪,看向桌上的鸟笼,疑惑道:“你什么时候有qíng趣养鸟了?”
裴子戚提起鸟笼子,挑起眉梢说:“这可是宝贝,咱们若想从陈永汉嘴里套出话全靠它了!”
孙翰成来了兴致,端详笼中的鸟:“有这么神奇?咱们耗了那么多心思,也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一只鸟就能让他开口了?”
裴子戚勾起嘴角,轻笑说:“就是有这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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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一往如既的yīn森灰暗,时不时响起‘叽叽’老鼠声。灯火微弱,伫在黑暗中闪着一圈圈的光晕。两名男子徐步走近,待走到天牢深处,两人同时停了步伐。
牢门内,一道身影若隐若现,半曲着背瘫坐在chuáng铺上。裴子戚瞧了半晌,嗤笑说:“陈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我又来瞧你了。”
陈永汉闭着双目,神qíng淡定自若,优哉悠哉。两人对峙较劲,一个沉默相应,一个耐心等待。待过良久,清脆的鸟鸣声横空响起,划破沉寂的气氛。
陈永汉下意识颤了颤身躯,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道:“有劳裴大人来探望老夫一介阶下囚。只是大人怕是白来一趟了,老夫对你无话可说。”
裴子戚伸手逗了逗鸟儿,勾得鸟儿仰头鸣吟。他漫不经心道:“陈大人,你说这只鸟儿怎么样?叫声好听吗?”
陈永汉侧头看向他,一字一句说:“老夫说好听,裴大人当如何?说不好听,又当如何?”
裴子戚笑了,将鸟笼jiāo给孙翰成:“我就喜欢陈大人这股聪明的劲。若陈大人欢喜这只鸟儿,我把它送给你做个人qíng。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手软。陈大人有什么话,该说的就说了吧。若陈大人不喜欢,我就当着你的面把它掐死……”顿了顿,冷冰冰道:“左右我买下它,是为了讨个陈大人的欢心。既然无用,死了也罢。”
陈永汉瞋目切齿,指着裴子戚鼻子怒道:“裴子戚,你敢!”
裴子戚噗嗤笑了,慢慢道:“陈大人大可试试,看我敢不敢?”他侧过头,抬手向孙翰成示意。孙翰成轻轻点头,伸手掐住了鸟儿的咽喉。两根笔直的手指,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马上结束它的xing命。
呼吸转而急促,陈永汉瞪大双眼,凝视鸟笼目不转睛。
裴子戚踱了两步,笑笑说:“陈大人,现在还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陈永汉是只老狐狸,他也不是吃gān饭的。早在陈永汉入狱之初,他就派木小树去查陈永汉的老底了。陈永汉藏得很深,木小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查出了端倪。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弱点,而这个陈永汉不在乎家人生死、不在乎功名利禄……唯独在乎这只鸟儿。
平日里,陈永汉就把这只鸟当宝贝宠着,除了他任何人不得靠近。但凡关于这只鸟的事,他均是亲力亲为,比伺候老子还要老子。在科举出事之初,他第一反应是把这只鸟儿偷偷送走,命人好生照顾着,唯恐它因此受到牵连。
可惜,陈永汉所托非人。他只废了一些手段,就将这只鸟买了过来。先前他是奈不何陈永汉,而今有了这只鸟,就由不得陈永汉不说了。
陈永汉似乎气急了,喷着粗气破口大骂:“裴子戚,你太无耻了!居然暗中调查我!你想要我的命拿去就是了,何必去为难一只鸟……”
裴子戚摇了摇手指,轻轻抵住了嘴唇,作出一个‘嘘’的动作。他笑了笑,说:“陈大人,先前我与你扯了许久的嘴皮子,你是软硬都不吃。今个我不想与你扯嘴皮子了,就一个答案:说还是不说?”
“你想知道什么?”陈永汉赤目怒视裴子戚,气急败坏地大吼:“你知不知道?你想要的答案,可能毁得不是一个恶人,而是一个国家的信念?”
“一个国家的信念?”裴子戚忍不住笑了,不紧不慢的理着袖口:“如果一个国家的信念本身就是错误的,毁了它又如何?”
一语落下,陈永汉猛地震住,瞠目看向裴子戚,张开嘴发不出声响。
裴子戚扬起眉梢,以为陈永汉装傻想蒙混过关。他抬起手,朝孙翰成动了动食指。孙翰成勾嘴笑看,两根手指微微收拢。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吟,洋洋盈耳回dàng在天牢内。渐渐地,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好似随时能断绝一般。
陈永汉连忙回过神,睁大眼睛凝视着鸟笼。他急忙跪下来,磕头求饶道:“我说我说。裴大人,你想知道什么我全说,只要你放过这只鸟儿。”
裴子戚蹲下身子,微笑道:“陈大人,其实我要求的不难。只需要你说出,这些年的科举试题,你泄露了给那些人。”
陈永汉愣了愣,支吾道:“我不知道。”
裴子戚凝起眉梢,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抬起手,陈永汉双手穿过木栏空隙,一把抓住他的手:“裴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每年的试题,我只负责jiāo给秦国公,其他的一概不知。”
第七十二章
裴子戚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说什么?秦国公?”
陈永汉慢慢松开手,无力坐在地上,垂着脑袋喃喃:“正因为是秦国公,所以我才一直不愿说出来。秦国公一生受人敬仰,我不想他死后还要担上污名,有什么罪过我来承担就好。”
裴子戚逐字逐句道:“你确定是秦国公?”
“裴大人,你不相信我?”陈永汉惊慌地直起身子,双手扶上木栏:“我真的没骗你!当年我出任礼部侍郎,秦国公私下派人向我要当年的科举试题,说是事成后一力推荐我为礼部尚书。当时我鬼迷心窍,偷看了科举试题告诉秦国公。后来,我果真当上了礼部尚书。从那以后,几乎每年秦国公都会派人来要科举试题。直到五年前,秦国公去世才没继续派人来。”
“派人?”裴子戚凝起眉头,眸子微微闪动:“你是说秦国公一直派人与你接触,从未亲自向你要科举试题?”
陈永汉点点头:“这不很正常吗?这种事当然是jiāo给下人。秦国公位高权重,又是皇后娘娘的生父,自然不会亲自前来留下把柄。”
裴子戚思索少间,沉声道:“秦国公派了谁来找你?每一年都是同一个人吗?”
“秦国公府的管家钟纪德。”陈永汉想了想说:“每年都是他,没有其他的人。”他顿了顿,仅用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裴大人,我有一事不明。除了将试题jiāo于秦国公,我绝无jiāo于第二个人,你是如何得知我贩卖科举试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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