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_楚云暮【完结】(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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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臻扯出一丝嗜血笑意,再无赘言,左手刀光如满月,直朝拓跋仪抹去!拓跋仪举刀就挡,顿时火星四she,两人雪地里jiāo手十余招,但见任臻出手愈,招招式式皆如迅电流光、风驰云卷,拓跋仪也是百战悍将,此时却不禁心下一寒——全是只进攻不要命打法,这疯子是肆无忌惮,铁了心要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了!

  姚嵩旁亦看真切,也是浑身一凛——任臻若是当真拼命,不管不顾杀了拓跋兄弟,这事将来却要怎么收场?他qíng急之下,计上心头,赶紧捂着脖子大声呼痛。任臻果然分神回顾,拓跋仪觑准这一瞬破绽,虚晃一记,一掌穿过刀锋空隙,拍中他胸膛,生生将其bī退数步,方才得以抽身而退。

  任臻全然不顾自己,踉踉跄跄地踏雪奔到姚嵩身边,急切道:“脖子还流血?我看看!”

  那边厢拓跋仪喘着气把拓跋遵扶起,又抬手向上放了一记响箭鸣镝召来部下,方才语带不善地道:“任臻,你敢向拓跋部千军万马挑战之前好掂量掂量自己份量!一个仗势凌人空头将军也敢本王面前放肆,只怕皇上也保不得你!”

  任臻提刀手再次握紧,又yù起身,姚嵩赶紧按住他手,以身相挡——任臻总不可能蛮力推开他去。拓跋遵视线落他左手,神qíngyīn鹫,半是愤恨半是轻蔑地嘲道:“不明不白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当初他就该将你一双手掌全给毁了,看你这废人还凭什么耀武扬威!”

  一时之间双方都奈何不得对方,担彼此间潜藏矛盾算是彻底地被激发出来。好不容易等拓跋兄弟走后,姚嵩见任臻脸色yīn沉,有如黑云摧地,煞是可怕,只以为他还担心自己伤势,忙扶住他肩道:“皮ròu之伤罢了。只怕拓跋仪和拓跋遵不肯善罢甘休。”

  任臻抬手拍了拍姚嵩手背,缓缓起身,却是捡起方才拓跋仪she向他那只箭簇,目光箭杆尾端镂刻卫王名号上流连片刻,忽然调转箭头,毫不犹豫地将其深深扎进自己右臂,捂住自己血流如注伤口,他神色狰狞地冷冷一笑,语带寒冰地自语道:“就看看当不当我是回事…”

  第168章

  姚嵩吃了一惊,慌忙起身扑上前来扶住他的手臂,已是沾染了一手心的淋漓鲜血,顿时心头一震,颜色都变了,颤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抬眼觑见他神色,心念电转间登时了悟,失声道:“你想借刀杀人?!”

  任臻与他四目jiāo接,眼中戾气未褪:“拓拔遵今日胆敢取你xing命,来日必难善罢甘休,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除此后患,否则我实难心安!”

  姚嵩已猜出他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任臻方才若是迟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而他总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守着,方才宁可铤而走险。此刻他见天地间就彼此二人,忙出声拦道:“拓拔遵是拓跋仪的亲弟弟,拓跋仪顾虑重重、反迹未露,拓跋珪不会打糙惊蛇,若cao之过急万一引起他的疑心——”

  任臻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掌心,声音轻柔却坚决地缓声道:“那就bī他反。子峻,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姚嵩愣了一愣,心上涌起一阵复杂的qíng绪——此时的任臻,熟悉又陌生,仿佛又回到过去杀伐决断挥斥方遒的峥嵘岁月,他还是西燕皇帝,弹指一挥,便可指点江山百万兵。

  然而他分明知道,谁也回不到过去了——他的呕心辅佐和他的皇图霸业已经久远的像是前世未醒的梦。他蓦然一阵心酸,又想起当年在长乐未央的辉煌灯火下,君臣相得、彼此无间,抬手回眸便是心领神会,再也无需一句赘言——那样的好时光,可惜太短暂。

  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如常地轻一点头:“好。我听你的——”拓跋仪算什么,北魏国算什么,只要有你,我不惧那刀山火海,一样教它翻天覆地!

  华丽的穹庐内,也自窝火的拓跋仪拍案怒道:“你喝多了酒找谁起腻不好,偏要寻那个女人,传扬出去怎生得了?!鲜卑八部之中莫题被灭,长孙势弱,奚斤是皇上的人,剩下叔孙部、和部、庾部等都不大成气候,就咱们和贺兰氏手握兵权,目前虽属同一阵营,但彼此在拥立储君之事上立场相左,现下正是关系微妙的时候,你反倒要去生事——就算要生事也不该被人撞破,最后和那个男人撕破了脸皮——你不是不知道谁是皇上心头最重,现在是和他正面对决的时候吗?!”

  拓拔遵的脖子上缠绕着一圈圈厚重的绷带,费劲地抬起头来看向亲兄,也是一脸的沮丧倒霉:“我,我就因为知道事不可泄才想不露行迹地杀人灭口,谁知那姓任的会撞见,还突然跟疯子一般跳出来要与我拼命?”

  拓跋仪听见“姓任的”三字,不由一声冷笑,又道:“他何止是个疯子!你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更邪门的!”拓跋仪掩下了未尽的话——说也无人信,何况一贯粗莽的自家弟弟。他贪权嗜利,手中握着鲜卑八部之首拓拔部的兵权,却也不想明刀明枪和霸道yīn沉的堂哥对着gān,否则也不会借刘氏来图将来。他斟酌再三,眉头深锁地道:“谁知道那人会进什么谗言,说不得我须做些准备,先下手为qiáng。”

  拓拔遵一扭头,顿时疼地嘶了一声,想起任臻彼时宛如阎罗的森然神色——招招狠辣、毫无留手,他是真想要他的命!不由冷哼一声:“自古疏不间亲,皇上总不至于还为他说一句话就拿你我兄弟开刀吧?”拓跋仪瞪了他一眼,心道你懂个屁,还指不定谁疏谁亲呢,皇帝未必会把他们这些半路投靠过来的堂兄弟真当回事,不过他毕竟官居太尉,掌管三军,思来想去拓跋珪也当有所顾忌,便叹一口气道:“这些天你给我安分些,伤没好也别到处晃dàng。”

  拓拔遵赶忙答应,帐外亲兵忽禀——皇上圣旨到。

  拓跋仪一愣,他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复又安慰自己道,宣旨未必就与今日之事相关,纵是相关多半也是申饬一番。一面起身整衣,又吩咐拓拔遵:“你别出去!”一面大踏步地迎了出去,远远瞧见这次来宣旨的却并非中常侍宗庆,雪地里站候着一排黑衣墨甲披坚执锐的武士,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为首之人展开huáng绢:“卫王接旨。”

  拓跋仪单膝跪下,心底却一个咯噔——怎么会是侯官!大魏宫廷内外最诡谲邪门的机构,皆由犯官罪臣所遗子孙组成,无父无母无门无派,游离于三军建制之外,而只听命于拓跋珪一人,平日里神出鬼没难见踪影,然而奉命一出,必要见血。

  “常山王拓拔遵酒后失仪,冒犯皇妃,罪不容赦,着赐鸩酒自尽,卫王亦有督导不严之罪,着令思过反省,钦此。”

  就这么寥寥数语,有如利刃加身,拓跋仪整个人都给炸懵了——他是暗自提防任臻来日进谗没错,可却完全没想的到拓跋珪居然会为了个一无所有的亡国之君,用这么件捕风捉影的事做借口就敢二话不说、直截了当地赐死常山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跳起来拔腿就往回跑,掀开帐子的瞬间,正好见到背对着他的黑衣武士松手起身,手中的酒樽已是空空如也,反观拓拔遵已被qiáng灌下毒酒,瘫软在地,直着脖子抽搐了几记便从鼻下唇边汨汨地涌出鲜血来,渐渐地没了气息。

  那黑袍人转过身来,大部分脸孔俱遮掩严实,惟一外露的一双冰冷眸子面对卫王时全无一丝怯色,仿佛不过在看一具尸体。拓跋仪低吼一声,抽出佩刀来扬手劈砍,却被那人一格一挡,稳稳架住:“卫王意yù抗旨?”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至极,拓跋仪却是浑身一寒——拓跋珪正等着拿他的错呢!越是此时就越是要沉得住气,因为现在万一动手他根本毫无胜算。那人觑见他神色变幻,目光一闪,利落地收刀回鞘,后退数步微一躬身,毫不拖沓地转身离去。

  拓跋仪压下心中对这名侯官陡然涌起的几分诡异的熟悉感,连忙奔至拓拔遵身边,已是死地透透了。拓跋仪气急败坏地一捶地:“慕容冲!我必杀你这妖孽以报此仇!”

  天兴二年冬的这场yīn山狩猎因为突如其来的风波而染上了几分不详的血光气息,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再恣意游猎。连此事的导火索贺兰宓都本能地有些惊惧——拓跋珪怎么会为了她赐死常山王,之后却没再详问追究?因而心中也七上八下的,暗怪晁汝多事多口。拓拔嗣等人更是察觉出了山雨yù来,言行举止更加小心,丝毫不敢在拓跋珪面前有半点差错——唯有拓跋绍毫不在意,依旧聚众骑she、呼啸山林。

  拓跋珪似不知这人人自危的诡异气氛,还在帅帐中冲医官发火:“不是说是皮外伤么?为何现在还止不住血?!”那随军医官如丧考妣,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也不明白这么道常见的箭伤怎么还血流不止了。任臻脸色苍白地斜倚而坐,臂上纱布又沁出一圈红渍,拓跋珪心疼,也懒得听军医颠三倒四的解释,gān脆命人拖下去处决,亲自为他重新敷药包扎,嘴里道:“你怎么总受伤——这再不好,咱们就立即起驾,连夜赶回平城,宫里还有百八十名御医,总不会都这般没用。”

  晁汝袖手旁观,心道:这伤患自己趁人不备又每每挖开伤口血ròu,任其溃烂,这伤自然是永远好不了,就算扁鹊华佗再世也是枉然——若非如此苦ròu之计,拓跋珪也不会一时激愤,居然就这样公然赐死拓拔遵。

  无论如何,任臻只怕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拓跋珪秉xing与软肋的人了。

  晁汝撇了撇嘴,适时地叹息一声。拓跋珪听地分明,却只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头轻柔而熟练地料理完伤口:“你先休息,朕一会儿再来看你。”起身对晁汝微一点头,晁汝会意,立即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

  “说吧,为何叹气?”在无人处拓跋珪接过宗庆呵腰递上的手巾一点一点地拭净双手,淡淡地追问道。

  晁汝眼观鼻鼻观心,只是不答,拓跋珪抬手命众内侍退下,他方才道:“下臣以为,皇上此举…有些冒进了。卫王,毕竟官居太尉,手握重兵,可以调动京畿宿卫部队——”

  拓跋珪冷笑道:“哦?他有胆伤了朕的人,朕还须怕他的权势而不能追究惩罚了?”他猛地将手中丝帕掷地,恨声道,“一山难容二虎,就算没有此事,朕也不会再饶他多久!”

  姚嵩自然知道在他前些日子里在国事朝政方面的暗中挑拨之下,拓跋珪对拓跋仪已经快要忍无可忍,早就存了釜底抽薪之意,却故意摇头道:“鲜卑八部、卫王领衔。兵锋一起若是师出无名,恐怕动摇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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