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破晓未久,正是清晨时分,大多数人才刚刚起chuáng不久,正准备安然渡过新的一天。
码头里的人忙忙碌碌,码头外热热闹闹,所有人都径自做着自己的事,并不觉的,这一天会和以前任何一天,有丝毫不同。
管事的正冲着几艘船指手划脚,指挥一众苦力挑夫gān活,变故在这一刻发生。
寒光闪处,一把刀已毫无征兆地砍在了他的背上。
其他船夫们也是全无防备,才觉有异,还不及有任何动作,四面八方,已是风声大作。
扇担高高举起,不是抬运货物,而是恶狠狠打在人的身上。木棍居然是空心的,苦力们从中抽出刀剑,或刺或劈,而措手不及的一众船夫身上,已是鲜血迸溅。
有人手里的木棍,根本就是铁棒伪装,随意一击,就可以听得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惨叫声倏然划破长空。街市上倾刻一片混乱,转眼间,行人为之一清,四下关门闭户,仿若鬼域。
码头上,所有无gān之人,纷纷四窜逃散,寻找可以藏身之处,唯恐被无辜卷入风波。
码头外,水面上的船只,纷纷启航远避,人人面色苍白。
转眼间,就只剩下那五艘货船,孤零零靠在码头上,而一gān船夫管事,正被一群看似搬货的苦力们,追打不迭。
这些船夫们,虽说猝不及防之间,已重伤大半,却即不跪地求饶,也不四散奔逃,竟然还能勇悍对敌。有人空着手扑上前去,拼着胸膛被铁棍击得胁碎骨折,却也硬生生抱住敌手,滚入水中。
有人回身窜入船中,转眼便又自舱内出现,手中已倏然多了雪亮刀剑,或攻或防,皆勇悍无比。
然这些人再qiáng悍善战,终是变起仓促,转眼间已有一大半人重伤失去战斗力,剩下五六人,虽拼死苦撑,但这些苦力,人多势众,而且打架的手式招法,即熟练,又狠辣,倒似极老于此道之人。在这样一面倒的形式下,船夫们的坚持,终于以最后的失败宣告结束。
在大约小半个时辰的苦斗之后,码头上已遍布鲜血,船上下来的人,再没有一个能站立得住的。
众苦力停了手,便有人拿了大铁钻去钻船底。
几个倒在地上的船夫,见状挣扎着想要阻止,又被恶狠狠棒砸,刀砍,复又伤上加伤地倒下来。
不一会儿,五艘货船全被钻穿,开始渐渐下沉。
一众苦力立时便要撤离此地。还是那重伤的管事,勉力撑起身子,颤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
话音未落,被人一脚踢到胸口,惨叫声中在地上滚了一滚,痛得满额冷汗,几乎晕去。
隐约只听得一阵阵放肆的大笑。
“敢跟我们永丰抢生意,今儿这就算是一点小教训。”
管事的苦苦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着一gān人影远去,恨得咬牙如磨。
打人的凶徒虽然转眼走得一个不剩,但街上紧闭的门窗一丝打开的意思也没有,远方躲避的大小船只也绝不肯再靠近,码头里的幸存者们,探头探脑,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为眼前的一片láng籍而茫然无措。
但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拔腿去告官,也没有一个人,走过来,帮助这些遍体麟伤,血流不止的可怜人。
太阳已然高挂空中,天地之间,一片光明灿烂。然而,这朗朗乾坤之间的鲜血,再怎么触目,也只能无助地继续流淌。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有四五个人飞一般地奔到码头,看到这遍地鲜血,眼中即有恨色,又有惊惶。
有人转头,对着四面八方怒喝:“你们就只会远远站着看吗?还有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有人愤然大喊:“别以为躲得老远就没事,我们会一个个找人算帐的。”
但其他三人,则没有空再迁怒任何人,只是手忙脚乱地扑向那重伤的管事:“老莫,你怎么样,还能支持吗?”
管事被扶了起来,他却满脸努色,愤然想挣开他们的扶持:“你们都gān什么去了,我们在这里苦苦地支持了小半个时辰,竟是一个援兵也没见着。你们全都聋了,什么风声都听不到吗?”
几个人或是愤然,或是委屈,领头的那个苦笑道:“老莫,今儿一大早,我们东街的字画店,西街的绸缎庄,还有城南的赌场,正德路那边的古玩店,全叫永泰的人砸了,连我们刚办起来没多久的百花楼,都让汇通的人给闹了场子。我们这人手一下子,实在是顾不过来啊。”
那莫管事气得全身发颤,恨声道:“岂有此理,我神教……”
话音未落,那几个扶着他的人,借着身子挡住其他人目光,一人伸手去掩他的嘴。一人故意大声呼喊:“老莫,老莫……”借声音把他qíng急脱口说错的话给压下来。
另一个人,迅速游目四周,见确实没有什么人神色有异,想来并无听清老莫的话,这才略略放心。
“岂有此理,我神教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闷亏。”重重一掌击在紫檀木的桌案上,整张桌子倾刻间四分五裂。那苍颜白发的老人,气得须发俱张,怒容满面“你就是这么管理分舵的?说什么为我神教扩张势力,收纳羽翼,结果竟是让那些鄙俗的商人如此欺rǔ,还白白连累了应天分舵派来送货的人。”
老人发怒之际,那满额冷汗的jīng壮中年男子,已是屈一膝跪了下来:“堂主,属下有罪。”
老人疾言厉色:“你即知有罪,还跑来作甚,眼看着教主刚刚上任,巡视天下。本堂主刚带着教主来到此地,就闹出这样的大丑事,你还敢来请罪,你怎么不直接把脑袋摘下来送给我。”
那男子满面羞惭;“属下该死,这就带人去扫平永丰,汇通和永泰的所有生意,用他们主事之人的全家鲜血,洗刷我教的羞耻之后,属下再来请死。”
话一说完,他腾得站起身,转身便走。
老人重重一哼:“给我站住。”
男子止步回身施礼:“堂主还有什么吩咐?”
老人面沉似水:“吃了这样的亏,十倍百倍报复回去,原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如今教主就驻于此地,我等身为下属,怎可不先往禀报请示?”
男子先是应了一声,复又面露迟疑之色:“堂主,我们向哪位禀报?”
老人冷冷瞪他一眼:“教主只有一位,还向哪位禀报。”
男子yù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规规矩矩低下头,不说话了。
老人见他神色,想起那位就正好在本地停留的新任教主,也不免长长叹息一声,叹完之后,犹觉满心郁郁难消,复又再叹了一声,这才起身道:“我们去吧。”
第一章 真假教主
做为修罗教的资历最老的骨gān,年已七十许的齐轩,可算是经历了神教几十年风雨变幻,看尽了神教几起几伏的辉煌与落魄。
从一个小小的外围弟子,一点点爬到分堂之主。其中的艰辛苦难,实不足为外人道。也曾权大势重,威风无限,也曾落魄凄凉,四处逃窜。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眼看他,再这样,一点点挣扎着,重铸那曾无数次辉煌过,也曾无数次濒于毁灭的事业。
所有的荣耀,所有的苦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奋斗,他都曾参予其中。
做为如今修罗教仅余几处分堂年资最长者,即使是总坛诸王,也要给他几分颜面。这些年来,随着当年老教主失踪,教中力量俱隐匿于世,他一直在戴国苦苦支持着,勉力地重建教派力量。眼看着年华渐老,眼看着岁月如流。眼看着壮志雄心转眼逝,终于等到了新教主继任的消息。
新教主巡视天下的第一站是赵国,而他做为教中资历最老的重臣,对新教主满心都是迫切的希望和敬仰,盼着教主能够再铸神教的辉煌,在这片激动之qíng下,他甚至等不及教主巡视到戴国来,就自己先一步赶往赵国,准备觐见新教主。
然而,一到赵国,才发现,赵国的分堂主,已不能理事,见了他,赶紧着求他帮忙,把一堂事务,尽皆jiāo付,这才能安下心来去休养。
而那个温文尔雅有儒生风范的后来新秀之所以会卧chuáng不起,据说,完全是让新教主给气的。
这二十年来,神教举步维艰。残余部众,各国堂主,无不隐匿身份,偷偷发展势力。然而没有qiáng大的后援,在与地方原有势力的冲突中,大多吃亏不小。
原赵国分堂堂主,为了稳住在赵国的神教势力,为了保护一众弟子,正好与明里暗里,江湖门派,或地方豪派,多次火拼,身上内外伤都颇重。这样挣扎着qiáng撑伤势,领着亲信近人,迎接新任教主,一心一意盼着,英雄盖世的新教主,给他们带来希望,带来光明的前程,结果被打击得伤势发作,吐血不止,再也没力气支撑着理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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