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qíng形齐轩并未亲眼所见,可是赵国一gān弟子们却曾绘声绘色地叙述过。
教主如何貌不惊人,如何举止懒散,如何为人糊涂,如何得过且过,诸般叫人看不起的地方,如今一一列出来,简直令人发指。
堂主带伤准备好的所有帐目名册呈上去,他连眼也懒得抬一下,看都不看一眼,便将分堂上下人等细心准备了大半个月的心血扔一旁了。
堂主说起诸人多年来隐忍潜伏的惨痛,说到声泪俱下,谈起愿追随教主,复仇雪耻的决心,讲得慷慨激昂。而教主也慢慢点头以示应允,就在堂主满心热切,结束陈诉,等待教主训话时,听到的却是,一声又一声,香梦沉沉的打鼾声。堂主当场气得吐血,几乎倒地不起。
而教主惊醒,一阵慌乱之后,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当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内疚不安,甚至也没有因堂主的失仪而生气愤怒。可是,估计堂主qíng愿被追究失仪失礼之罪,也不愿意让教主拉着手,淳淳教诲说杀人是不好的,打打杀杀是很不道德的,大家应该和平共处,万事好商量,这一类恐怖的大道理。
总之最后,堂主一番训话忍下来,伤上加伤,而且还内力走岔,几乎当场走火入魔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支撑不住了,还是再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长期陪伴这位教主了。总之齐皓一到,他就赶紧以伤重为借口,把所有一切撒手不管扔给齐皓。
可怜齐皓,七十三岁的年纪,做为修罗教最年长的成员之一,不但要辛苦惨淡经营戴国神教势力,还要临时替人家管理赵国各大分坛上下事宜,还得一路陪着教主一行人,慢慢巡视全国各处分坛。
其实修罗教各处分堂分坛,叫得虽好听,但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风光。偌大赵国,他们也只有五处分坛而已。
好不容易已走完四处,到了最后一个地方,屁股还没坐热呢,就闹出丢人现眼的事来给新教主看了。
齐皓心中叹息着,领了大名府那诚惶诚恐的分坛主,站在了狄九的面前。
听他们禀报完毕,那玄衣高冠,神色漠然的男子已淡淡道:“我修罗神教,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呢,连地方上的富商豪qiáng都能肆意欺凌?”
分坛主段天成全身一颤,双膝齐屈,整个人伏拜于地。“属下无能,令神教蒙羞。”
就是刀砍到脖子上,这种江湖豪qiáng汉子,也未必会有如此惶恐卑微的表示,奈何,这位年青的天王,脸上虽不见怒色,可一举手一投足,一展眼一抬眸,都自有一种无比摄人心魂的力量。
但段天成如此服膺于他,并不仅仅只是因着惧怕,而更大的原因是,所有赵国的弟子,都有一种隐密的期盼。
那个华chuáng软枕,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教主只是个替身,眼前这叫人一见之下,便惊惧叹服的伟男子,才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传说故事里,大人物们不总是会有替身的吗?说书故事中不总有什么大王丞相,在接见外来使节时,让手下冒充自己,自己却在旁边假装是侍卫吗?
教主是不是也用了这一着呢?
那个说是教主的人,全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也不象教主的吧。永远就只会吃吃睡睡,睡睡吃吃,活象是饿死猪投胎一般。什么公事也不管,什么事务也不问。开始还是骑马,后来又要求要高chuáng软枕的马车,到最后,就连上车下车都不自己的迈脚了,索xing躺在软榻上继续睡,由得人抬进抬出罢了。
这种人如果真是教主,他们这些为神教效忠的弟子,还拼什么命啊,直接拿把刀抹脖子算了。
而这位狄公子却又不同了。仪容俊伟,不怒而威,天生的英雄样,这也就不提了。这一路行来,所有该由教主做的事,全都是他一个人gān的。各坛帐目名细,全由他过目,仔细查阅,巨细无遗,每有诸人疏漏错误处,他都会一一指明,重新清查。各坛重要人物,全归他接见。笑谈间,说起诸人来历,旧事,亲友,俱如数家珍,议起众人为神教所立的功劳,竟无不脱口而出,尽记胸内,叫人即感且佩,愿效死力。各坛所有问题,他也都有指示意见,凡一出言,无不切中利害,令人心悦诚服,敬佩有加。
这样的人物,他不是教主,谁会是教主呢。
而且,他处理一切事务,完全是自作自为,从头到尾,没有对那个所谓的教主,有任何请示的举动。这般作为,又怎么可能不是教主呢?
其实不止是赵国一gān人等有这些想法,就连齐皓,也暗暗存疑。
做为资历最老的神教弟子,他是亲眼见过两任老教主的,知道每一任教主的长相都差不多。所以,这次,一见到狄九,就忆起若gān年前,曾见过的两位教主的神容样貌,立时便要跪行大礼。
虽然被及时拦住,虽然狄九一路以来,已经对新来迎接的弟子说明过无数次,但还是耐着xing子,再次对这个老臣子申明自己不是教主的事实。
齐皓地位高,知道他天王的身份,对他的话不敢太置疑,但这人明明又长了一张教主的脸,而且确实每一代教主都是由天王兼任的,而他现在gān的,又确实一直是教主该gān的工作,要让齐皓完全相信他不是教主,却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齐皓把疑问藏在心中,不好明问罢了。暗中只道教主有什么奇计要安排,不便表明身份。
这次第一时间,带着段天成来向教主请示,却又理所当然地,来到了狄九面前,这其中,除了对年轻天王的敬重之意,也不是没有试探之心的。
狄九却似对他这番复杂的心思,没有一丝查觉一般,淡淡道:“说起来,这也算不得大事,不过,即然发生在教主巡驻其间,总要问过教主的意思,再做反击。”他提高声音,唤“凌霄!”
“弟子在。”人随声到,随着一道劲风掠过,那年青英朗的教内jīng英侍卫已恭敬施礼在旁。
“教主现在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凌宵暗中翻个白眼:“吃饱了不久,现在正睡得舒服呢。”
做为侍卫,他虽然努力保持恭敬,但说到自家主子时,语气也实在太不客气了些。
能让最重上下之分,规矩森严的神教弟子变成这种样子,那个所谓教主的不得人心,也就可见一斑了。
狄九从来肃冷的容颜,竟出奇地掠出一丝笑意:“教主宽仁厚道,想来是不会怪罪我们打扰休息的,事态紧急,我们就不用拘于礼数了。”
他长身而起,当先带路,便往傅汉卿的卧房而去。
想起傅汉卿刚刚睡着,却被无辜唤醒时,可能会流露的郁闷不满和无可奈何,唇角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勾,唉,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以看那个家伙出丑,打断那人的美梦为乐了呢?
第二章 如此处理
“教主正在休息。”平淡而无起伏的语气,如同那木质的面具,死气沉沉中,却叫人不自觉地退避三舍。
以齐皓和段天成的眼力,竟还是没法查觉,那明明空无一人的房门,这人到底是怎么忽然间闪现出来的。与其说是隐匿一旁,侍机出现,倒更象是直接从幽冥地狱中现身于人间。
说起来,那个人唯一象教主的地方,就是身边有这么一个高深莫测的神奇护卫了。
狄九却只微微一笑:“你可以选择让我们进去,也可以拦着我们,让我们直接在这里把他叫醒。”
狄一目光淡然地从狄九脸上扫过,这个素来冷酷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家伙,也只有在可以找傅汉卿麻烦的时候,才会露出这么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一路过来,狄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整治傅汉卿为乐的。他要是忙于处理各处分坛的事务,积极巩固势力和威信倒罢了,最怕他闲着没事,专找些jī毛蒜皮的事来打扰傅汉卿睡觉,并以此取乐。
为着今天的晚饭要不要上酒,明天早上需不需要给他买可口的糕点这一类可笑的理由,狄九都可以毫不惭愧地把傅汉卿从温暖的chuáng上直接揪起来。
也亏得只有傅汉卿这种人,才能在这种事重复过无数次之后,依然没有激动,不耐烦或是生气的反面qíng绪被触动。
每一次被叫醒他都满脸迷朦,满眼郁闷,但不管叫醒他的理由多么荒堂可笑,他都从来不生气,只是简单的回答之后,便又重新以神速奔赴黑甜乡。
一次两次如此,在第三百零一次被叫醒之后,他的反应居然还是和第一次一样,有些淡淡的不快,却绝无半点不满。
狄一实在无法判断这人到底是定力过于高明,心志过于坚定,还是简单迷糊到让人不能置信。
他更难理解的是,为什么明明知道,无法对于傅汉卿的心境有任何影响,以狄九的为人,怎么还会把这种无聊的游戏,继续乐此不疲地玩下去。
他虽然也要尽责地阻拦一下,以示自己这个护卫并不是摆设,却也知道根本拦不住。人家天王大人完全没必要和你打一架,他只要运功发一声狮子吼,伟大的教主再怎么能睡,也要给吵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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