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桌上流水般送上来的美味佳肴,傅汉卿的眼睛越瞪越大,忍了半天没忍住:“狄九,你在外头发了财没让我知道?”
狄九瞪他一眼:“被人请到雅间来,上几个菜就叫发财,你的眼界可真是高啊。”到底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出来吧,躲什么呢?”
雅间房门被轻松无声地推了开去,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闪身而入,大礼而拜;“属下迎谒来迟,让教主与天王吃苦了。”
狄九似笑非笑望着他,一点叫他免礼站直身子的意思都没有:“行啊,齐皓,果然姜是老的辣,地头蛇就是地头蛇,我自问已是很小心了,结果还是叫你查出了行藏。还给我玩这套故弄玄虚。”
刚才二人正对着三菜一汤的最后午餐苦中做乐呢,小二忽然跑来,把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全撤了,也不待二人责问,便客客气气请他们到雅间去坐,要问为什么,他也答不上来,只说钱已经付过了。
狄九当时已知十有八九是叫人给找着了,可惜还没来得及想溜,傅汉卿已是乐呵呵,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地往雅间走了。
狄九无可奈何,只得跟着一块去了。
此时叫破齐皓的行迹,脸上虽然是带着笑的,这心qíng,想必是绝对好不到哪里去的。
齐皓听着话头不对,忙恭声道:“教主与天王行踪飘忽无常,岂是属下能追索到的,是风信子持了鹏王的手令来找属下,告之属下教主与天王的所在,并令属下前来恭请教主与天王回返总坛。”
狄九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我说呢,都这么长时间了,萧伤那边要再没什么表现,我还就真看不起他那所谓消息收集能力天下少有的风信子了。只不过,齐皓啊齐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半点机灵劲也没有。即是来请我们回总坛,他们为什么不亲自来,却绕一个大弯拖了你出面。明摆着不是好事,你怎么还敢这么蛮不在乎地接下来。”
这番话训得齐皓是唯有苦笑罢了。
这么多年的老江湖,哪里又是不晓事的主啊。
天王拉着教主四下逍遥,一方面是要过他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一方面,还不是想给诸王一个好看。而今风信子看破了他的行藏,硬要求他回去,破坏他的逍遥好心qíng。他这边翻脸无qíng,顺手把人宰了出气,也是大有可能的。就算教主心慈,不愿杀人,瞒着别人耳目杀戮的法子在神教可是多了去了。真把人宰了,大鹏王那边,顶多也就是气恼一番罢了,总不至于为着几个风信子去同天王拼命。
可人家风信子就算为着神教把万死不辞的口号喊得震天响,能不死还是不想死的,危险太大的qíng况下,想往后缩缩也是理所当然的。萧伤对于自己心腹们的爱护保卫做得也还是不错的。那份手令就是证明。无论在何处发现了天王与教主,风信子除了赶紧把消息传给他之外,还可以直接找最近的分坛负责人出面当恶人。
可怜他虽是神教资历最老的堂主,掌管整个戴国的分坛,毕竟也要受教主和诸王节制,鹏王的手令摆在那里,他总不能当没看见吧。
狄九的xing子他是知道的,在属下面前,向来不苟言笑。若真是无端端地笑容满面,和和气气同你说话,那骨子里的气恼,怕是真不轻啊。
齐皓不敢怠慢,急道:“天王,若非要事,属下亦不愿惊扰天王与教主的自在逍遥,实是最近几个月,神教事端频频,损失惨重,急需天王与教主回总坛收拾局面。”
傅汉卿一怔:“我们才出来几个月,出什么大事了?”
狄九淡淡道:“你少听他们危言耸听,神教不是威风无比吗,不是受各国官府扶持吗?正道早已不能威胁我们,还能出什么事?”
齐皓急道:“天王,我教近几年虽权威一时无俩,却也太过招人之嫉,隐患频频,最近不知为何,竟是接二连三地在各处闹出大事来。先是楚国大乱,我教在楚国的各处分坛运作全部停顿,已是极重大的损失。在未得到官方承认的梁国,我教的几处分坛被所谓的正道连盟乘夜攻击,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分坛多年所积之财富,不是被夺,便是付之一炬。在秦国,我教所开的大镖局失了一宗巨额重镖,光赔偿的银子,已几乎掏空了好几处分坛的底子。在燕国,我教一处最大的分坛负责帐房的几个弟子半夜卷巨款逃走,事后鹏王的风信子也只找到几个人的尸体,巨款却已消失无踪,那处分坛只靠其他几方分坛的财力援助,才能勉qiáng继续撑下去,但为着此事,燕国分堂已是元气大伤。还有郑国,本来也是继楚国之后,跟风承认我教支持我教的。但如今郑国国君不理朝政,国事皆付之权阉,那帮子阉臣个个利yù熏心,石头里也能榨出油来,竟是不识大体,不知轻重,不讲道理,只知四下搜刮,连对我教也不放过,已经多次派人去各处分坛传话,我教若是不给他们巨额抽成,凡我教属下生意,若不给他们大宗gān股,以后的国政便有可能大变,此外还有……”
狄九越听越是不奈,最终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真是有趣了,怎么我和教主一不在总坛,倒象是天都塌下来了,所有的事端全集中在一起冒出来,你这话说出来,也得看看我们会不会信……”
这边耍威风的话才搁下,那边傅汉卿就让他没面子:“狄九,我看齐皓应该是没胆子来骗你的,恐怕事qíng是真的很严重,要不我们还是……”
回去两个字到底还是在狄九的冷眼瞪视下,悄悄地吞回肚里了。
狄九简直是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终于叹了口气,目光冷冷转回齐皓身上:“我和教主先商量一下,你先出去。”
齐皓略一迟疑,狄九已是挑眉笑道:“你要喜欢留在这里看我和教主吵架,那也没关系……”
这话说得齐皓打一个寒战,赶紧说:“属下先行回避,请教主与天王自行商议。”他恭敬地退到门前,又施了一礼:“属下就在楼梯口守着,教主与天王有什么决议,只要招呼一声,属下即刻前来听令。”
jiāo待完这句话,他这才恭恭敬敬地退出门去。
等到房门一合上,狄九已是一个闪身到了窗边,目光如电地把窗外整条后街的状况收入眼底,同时向傅汉卿伸手:“阿汉,过来。”
傅汉卿听话地上前,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处:“你不是要和我商量吗?”
“商量个鬼,援兵之计你不懂吗?咱们真làng费时间商量这种无聊事,话还没聊完呢,怕是萧伤那帮子人已赶到了,到那时,要走要留,可就由不得你我了。乘那帮子家伙现在还在半路上挣命赶路,咱们还不快跑……”
“可是,这发生的事……”傅汉卿自认是个很有良心的人,很有责任感的教主。
狄九白他一眼:“你真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里,会出这么多的事。这些年下来,神教在天下的地位何等牢固,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也是。”傅汉卿叹口气:“所以我听着才觉得不可思议啊,但齐皓不敢骗我们的……”
“他说的是实话,但他得到的未必是真消息。他守着戴国一地,哪里知道天下那么多隐qíng。阉臣敲诈,这事会明目张胆诏告四方吗?燕国分坛出了叛徒,偷了银子,这么丢脸的事,那些坛主堂主,会告诉戴国这边的分坛吗?齐皓又不是总坛理事诸王,这些隐事,他哪里清楚,还不是风信子告诉他什么,他就照样对着咱们念一遍。”
狄九冷笑:“真要出了事,瑶光萧伤碧落夜叉,这帮子人全都是废物摆设吗?就没有一个能应付的。咱们要不回总坛,这明天的太阳莫非就升不起来了。”
傅汉卿还略有迟疑,狄九斜睨他一眼:“这些日子,你过得不快活?你就那么急着回去继续坐牢?还是很怀念整天坐在议事厅,讨论对付谁打压谁的好时光……”
话还没说完,傅汉卿已是紧紧贴在他身上,坚定地说:“我们一起逃吧。”
狄九一笑,伸手一揽傅汉卿的腰,自窗口掠了出去。
傅汉卿的轻功虽说很好,但他天xing奇懒,能少出一分力就省一分。此刻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狄九身上,任他大白天带着自己穿房越市,如电逃逸,丝毫也不顾忌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行事,何等惊世骇俗。
耳旁只觉风声呼啸,脚下民众的指点与惊呼,转眼便被抛得老远。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已从武扬城最繁华的街市,逃到了荒辟的郊外小路上。狄九这才住步放手,悠然道:“阿汉,你不是说你熟知天下武功吗?我有一套暗器手法,要你品评一下。”
这番没头没尾的话说得傅汉卿愕然望着他,逃难的时候,这位还有心qíng显摆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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