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九慢悠悠伸手入怀:“我这手天绝地灭索魂夺命针,出则夺命,不见血,不空回,恰好这里有能让我施展的靶子……”一边说,一边抽手出来,指中之物看不清楚,只是指间透出光华闪闪,煞是吓人。
前前后后,远远近近,不知多少个声音倏得同时发喊:“天王饶命。”
“天王手下留qíng。”
转眼之间,便见明明寂寂无人的荒野莫名其妙冒出许多身影,每个影子都在拼了命地向后逃逸而去,转眼便无影无踪。
傅汉卿摸摸鼻子:“萧伤的风信子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上这种当。天绝地灭索魂夺命针?你怎么可能会给自己的暗器取这么麻烦夸张的名字。”
狄九一笑摊开手,掌心闪着光的却是那颗光华夺目的天魔珠:“你以为人人都似你一般了解我?萧伤的风信子已算是厉害人物了。防着我们会逃,甚至在我们可能逃走的路径上都布置了人手,想缀上我们的行踪,只可惜,他们对付的人是我。”
傅汉卿忙抱着他的手喊:“乘他们还没查觉中计,我们快些跑,免得再让他们缀上了。”
难得见他这么积极主动,狄九倒又有些好笑了:“阿汉,以前咱们是私奔,现在,可就是逃亡了。萧伤这次吃了大亏,必会联合其他人一起想尽办法来对付我们,到那时……”
傅汉卿笑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知道你谁也不怕的。咱们就这么一路逃吧,等逃不了时再说。”
狄九仰天大笑:“好,我们就和那帮子家伙斗斗法,看看最后输的到底是谁。”
他伸手拉了傅汉卿的手,笑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傅汉卿眼睛闪闪光地说:“我们逃亡吧,一路逃到天边去。”
“好,咱们就到天边去。”狄九长笑声中,拉了傅汉卿,掠向远方天际……
古往今来,逃亡逃得这么开心,这么快活,这么惬意的,怕也仅此二人了。
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傅汉卿都一直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们携手并肩,逃向火红太阳的方向。
那个时候,他说,我们一路逃到天边去。
那个时候,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
那个时候,他感觉得出,在另一个人身上,手上,传来的温暖。
那么那么多年来,渐渐不再冰冷的身与心,渐渐可以把温暖传递回来的手掌。
那个时候,他真的觉得,他们就可以这样一路逃向天边。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能打扰他们,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能惊散他们,所有的争斗杀戮,所有的谋算计略,都已被这样远远抛开。
等待他们的,会一直一直,是无数种暂新的人生,无数种可能的未来。
第九十三章 神仙岁月
苍山伟岸,林木丛生,山高处,更是郁郁葱葱,每有长风袭来,便见碧làng翻涌不绝。枝叶遮掩之间,有人目光如电,牢牢望着山下诸条道路。
远远近近,风chuī树动,鸟儿鸣唱,一片天簌处,有人低声问:“还没到吗?”
“不要急,快到了。不管往哪边走,我们这里居高临下,都能看个清楚,到时候发出信号,自有人手跟过去,鹏王也能在半路截住……”
话音未落,目光已是一凛:“来了。”
随着这一声断然低喝,却见山下飞一般来了一马双骑,转眼便向左方岔道飞驰而去。
“快,发信号。”
那风信子探手便要往腰间去取信烟,却听身旁的搭挡声音古怪地喝了一声:“且慢,你看……”
二人注目同往山下看去,却见又是一马双骑,如电而来,转瞬便向右方岔道绝尘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惊呼之声未绝,便听轰天马蹄之声此起彼伏,转眼之间,又来了七八匹马。
同样的黑马,同样的一马双骑,远远望去,同样的衣服打扮,若是在近处,没准甚至能看到同样的容貌。
每一批人都奔向不同的方向,一时看得人眼花缭乱,心头更是惊愕万分。
“怎么会这样……”
“天王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暗蓄了无数心腹,如今即撕破了脸斗法,天王动用他们动付咱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这样一来,咱们的信号可往哪发啊?”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是一声无可奈何的黯然叹息。
半个时辰之后,山峰最高处,忽然响起震彻天地,声传数里的怒喝:“你们俩个胡闹够了吗?前些日子我们都故意任你们悠闲玩闹,可现在是真的出事了,快点回家,别再给我玩这逃跑游戏了。”
这满含内力的愤然大喝,惊起无数飞鸟,惊动无数走shòu,数里之内,凡在各处道路行走的旅人无不震愕抬头,不知这天地间忽然传来的轰然喝声,代表着怎样的天意,何等的真相。
大山之侧,有漫漫江流,穿行万里,江中水波如镜,江面渔舟穿梭,那一声怒喝,顺着江风遥遥传向远处,惊得沿江渔人愕然四顾,惊得江中游鱼,在水面上跳跃不绝。
在遥遥一里之外的下游,一叶轻舟逍逍遥遥飘在水面上,舟头有人安坐垂钓。
远方怒喝之声传来,沿江渔人皆惊,独他掌中连钓鱼线也没抖动一下。
身后舱里有人探头出来:“连萧伤都赶到了,看起来,qíng况确实不太好……”
“那又怎么样?我才不信能有多大的问题,不过是些小事,被他们夸大来说罢了,再说,就算真有什么事,也该他们自己发发愁,费费心了,凭什么吃苦受罪做牛做马都该我来,安享富贵尊荣的永远都是他们。”狄九声音极低,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傅汉卿笑一笑,便也不说话了。
反正他自己也不是特别有担当,特别勤快之人。凡事能躲就躲,能偷懒就偷懒,实在赖不过了,才肯去面对。即然狄九一口咬死了不肯回去,他自己当然也不可能太勤快太积极了。
他从舱里出来,靠着狄九坐下,笑道:“我们这一回的角色扮演是渔翁吗?”
狄九想了想,方笑道“角色扮演?这词儿虽新鲜,倒是真贴切。”
“当然,这词本来就是……”傅汉卿忽然摸摸自己被打湿的额头,愕然抬首“下雨了。”
狄九淡淡道:“不过是小雨。”
傅汉卿却不说话,回头去舱里取了斗笠和蓑衣,硬是给狄九全身披戴上,这才退后一步,欣赏了一会儿,满意地点头:“这才有点儿孤舟蓑笠翁的味道。”
“孤舟?”狄九白他一眼,目光往四下或说笑,或高唱,或洒网的无数渔人们身上一扫。
傅汉卿gān笑两声:“这不是想象一下意境吗?”
或许是感觉到了被他们注视,不远处的渔船上有人大声喊:“两位兄弟,你们是新gān这一行吗?打鱼要用网啊,这么一根渔钩能钓到多少鱼啊,哪里够生计。”
傅汉卿笑道:“听见了没有,你别老摆着架子不肯向人请教啊,就算你是绝世高手,不代表你懂得撒网的技巧,也不用因为你撒网的姿式不好看,就非得拿着架子慢慢钓鱼,我都饿了……”
狄九怒道:“你不就是嫌鱼来得慢吗?我至于让你饿肚子吗?”一抬手,掀了斗笠蓑衣,他直接一个猛子扎水里去了。
四下响起一片笑声,叫声。
“哟,兄弟,下水别太急了。”
“抓鱼啊,行啊,咱们也好久没试过身手了呢,看看你能抓上多少条?”
傅汉卿慢吞吞把他扔下的衣服,和鱼杆等物收好,喃喃道:“我哪里嫌你了,明明是你自己不会撒网,钓鱼技术也不过关,还死撑着不肯承认,受不得刺激。”
待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他这才坐在船头,耐心地等着。
此时四周的笑闹之声已经渐渐小了。
“小兄弟,你那个伴当这么久也没冒出来换口气?”
“小兄弟,怕是出什么事了吧?”
“莫不是抽筋了?”
“要不要下水看看?”
傅汉卿懒洋洋坐在船头,打着呵欠答:“没事,没事,他闭气的本事好着呢,在水里多呆一会儿能有啥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此人太过凉薄了,大家都是水上讨生活的,谁的水xing也不差,从没听说过有人能闭气这么久的。
渐渐众人就有些不自在起来,几个热心肠地已经站到船头,准备下水看看。
就在这时,一人从水中疾跃而起,飞溅的làng花耀花了每一个人的眼。待众人回过神来时,那下了水就一直没动静的男子已经跳回了他的小船上,左手正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背在身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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