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大宝比较清楚状况,冷笑一声:“赏赐,做梦去吧,大帅听说将军出兵的事,气得拍桌子说等将军一回来,就治他死罪呢……”
“什么……”小刀惊愕不信“怎么会有这种事?”
卢东篱略带责备地看王大宝一眼:“他说笑而已,这话你也当真不成。”
王大宝愤愤然还想说什么,见卢东篱不悦的眼神扫过来,只得低了头,一语不发。
卢东篱心中虽有不平,却也深知兵事最艰,就算是实qíng,也要尽量隐瞒,这个时候,让低层的士兵,对主帅的不满越来越严重,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有什么矛盾,他们这些当官的,总要想办法,静悄悄把一切消弥在帐府中,营帐里,总之不能叫下面的士兵感觉到上层的不和,不致动摇军心,这才最重要。
心念动处,他疾道:“我这就去帅府,把好消息告诉大帅。”话音落处,更用警示的眼神给了王大宝一个提醒,叫他切切不可再胡乱说话。
卢东篱的好消息,并不能让范遥高兴,在军队中至高无上的权利遭到冒犯,这种羞rǔ感,让他很难宽宏大量地为国家而感到高兴。
所以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也就理所当然了:“风劲节如此自作主张,便有功劳,也不值一提,军纪被他败坏,若不重处,此后,还有人遵守军令吗?”
卢东篱向四下看看,见所有的下人早就知机地溜了个jīng光,当即笑笑:“大帅,且听我一言。”
可惜,范遥的心qíng极度不好,实在没心qíng听他卢东篱来表示任何意见:“卢大人,你是天使,本帅也动你不得。今日立下大功,卢大人自管回朝请赏便是。本帅如何治军,却不是你卢大人可以置评的。”
卢东篱一笑道:“大帅若执意如此严惩。下官自是无可奈何。只是下官回京之后,若据实相报,风劲节之罪,固然难逃,但于你范大帅,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范遥微微一震,不再说话。他以往仗着天高皇帝远,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对上头随意欺瞒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现在一个堂堂钦差就站在自己面前,这件事真闹大了,就算他求到九王那里,怕也遮掩不住的。
以大赵对武将管制之苛,风劲节无命而调兵,就是立下再大的功,他也有权随意处置,朝廷断然不会追究。
只是要问他风劲节为什么无命调兵,追究起来,竟是他范遥见事不明,当机不断,白白贻误军机,bī得风劲节不得不抗命了。
若真是这么直报上去,卢东篱一来是文臣,二来是钦差,有便宜行事之权,没准会有重赏,风劲节当然逃不了重处,而他范遥自己,怕也少不了老大一场没趣,皇上的斥责文书,肯定会很快送过来。
虽说有九王爷撑腰,不至于贬官去职,但是让皇帝和百官留一个极不好的印象,这对他将来的仕途,只百害而无一利了。
卢东篱见他动心,这才笑道:“大帅若不介意,请听听下官的意见,若是即能薄惩风劲节,又可保全大帅的颜面,大帅又何必定要追究他这么一个小小武夫呢。”
第二十八章 返京
风劲节以雷霆手段平息了漠沙族人的变乱之后,就在漠沙族暂住了下来,一来让重伤的士兵可以第一时间治疗伤势,二来,也可以稳定局面。
他温言安抚漠沙族的族长和所有长老们,对他们恩威并施,却也广泛听取大部份漠沙族人的不满和要求,答应为他们设法。
连日漠沙族举行大宴,款待于他。他好久不曾喝酒,这一番倒也把洒瘾给勾了起来,一个人拼倒了漠沙族族长,长老,外带知名勇士几十人,犹自不畅,还要抱了酒,跑到外头来,混在最低等的族人之间,同他们拼酒,说笑,畅谈。闲来还比摔跤,比腕力,比刀法,来者必应,又百战百胜。
沙漠上的部族,xingqíng豪慡,崇拜勇士。风劲节少年时曾在沙漠上行商多年,各部族的习惯,喜好,无不了然于心,做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投人所好的本领,只要他施展出来,还真没几个人能不被他打动。
几天下来,他在漠沙族就有了极高的威望,下层的族人全都喜欢他,族中有名的勇士也都佩服于他。而族长和长老们对他则是有敬有畏。
在打下这么坚实的基础后,又确定他需要的谣言已在沙漠传开,陈国与漠沙族的关系必被破坏,他才带领人马,动身回飞雪关。
漠沙族长亲自写了血书,向赵王表示忠臣,又派出高贵的长老,做为使者,随队同行。外加上漠沙族人奉献了大量的骏马,毛皮,骆驼,香料,做为献给赵王赔罪的礼物。陈国使者的人头则装在金盒里,而使者的从人都被绑了,全部押送回去。
大队人马回到飞雪关后,范遥并没有大发雷霆,他甚至没有见风劲节,只是派人好生夸奖了一番战士们,并赏所有参战的士兵,一人一斤酒。
在边关上,军中一向禁酒,一般只有庆功宴,或是喜庆节日时才会开禁,这种赏赐也算是主帅认同了士兵的功劳。
低层的士兵要求是极卑微的。得到这样的奖赏,就已经欢天喜地了。
而对风劲节则无赏无罚,连招呼也不打一下。
不过,风劲节自己却没有半点惊异,当日qiáng留了卢东篱下来,有一部份也是为了今日回城可以无灾无难。留下卢东篱,他就算气得七窍冒烟,也必会去为自己想办法奔走周全,以他的身份,范遥总要给点面子的。可要带了他走,回关的时候,范遥大升军帐,大谈军法,众目所视之下,卢东篱要想硬拦,只怕一不小心,反而把事qíng弄僵了。到时大元帅下不了台,他这小将军的xing命就堪忧了。
即然事先就布了这一着看似奇险,但绝对有效的棋,他自然心安理得。大元帅不理他,他还乐得清闲呢,回城之后,把公事一jiāo,直接回自己的住处。
他是打算洗个澡换身衣裳,就扑到chuáng上去睡个天昏地暗,可惜啊,一推开门,就瞧见里头大大方方坐着个不太合时宜的客人。
他挑挑眉,走到桌边坐下,懒洋洋打个呵欠:“有事就快说,没事就让我好好歇一会儿吧。骑马一路赶回来,一身骨头都快散了。”
卢东篱哭笑不得,我还没气你打晕我呢,你倒来嫌我碍事。他心中气闷,偏又不能不忍了气说:“如今的qíng形,你就不觉得奇怪。”
“有什么可奇怪的,你这几天留在关里,总得gān点事吧。”
卢东篱叹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范遥答应不再追究你,但是你的所有功劳都被一笔抹杀了。”
风劲节不以为然:“以我的出身,立功再多,也升不到哪里去,功劳被抢了就抢了,不算什么大事,不过,被抢走的,不止我一个人的功劳吗?”他笑望卢东篱“以你的身份,这次的大功,没准能让你大大升上一级呢。”
卢东篱只是笑笑:“你的事范遥如要追究,我就以钦差的身份把整件事上报朝廷,他自己也难逃失职之罪,如今,我已与他联名写了奏折,内容就是他如何当机立断,斩杀陈国使者,扬国威于异族的事,我自己也以钦差的身份极赞他的功绩,这折子递上去,他的赏赐是断然少不了的。”
风劲节淡淡问:“折子递上去了?”
“他已经召集全关将士,公开宣布了整件事,说你们这支队伍是受他对秘令去漠沙族的。在这之后,我就与他一起,以六百里加急把折子送上京了。”
风劲节哈哈大笑:“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你要他当众宣布,把这件事确定下来,以后就不好改口再对我行军法,他要你在我回来之前先把折子递上去,怕的就是你当面一套,回京之后说的又是另一套。”
卢东篱苦笑叹息,神色有些怅然:“想不到,有朝一日,我竟会欺君。”
风劲节漫不经心地道:“欺君的事多着呢,被发现了才叫大罪,没被发现,就是大功。”
卢东篱摇摇头不说话,身在官场日久,越来越明白,很多事必须妥协,只能低头,越来越明白,原来公道不是一定会实现的,原来好人并不是总有好报的。
可是,这种事看在眼里,总是悲凉,这种事,身在其中,永远都不能习惯。
为国立功的人,反而要谨小慎微地讨好昏庸无能之辈,才能勉qiáng自保,才能有机会,继续为国家做事,这种现实,实在叫人光只想一想,就痛彻心肝。
风劲节却没他这么多愁善感,伸个懒腰笑道:“你事qíngjiāo待完了,jiāo待完了就回去吧,我要叫小刀给我打水洗澡。”
卢东篱愕然道:“你……”
“要不,你陪我一块洗,我也没问题的……”风劲节笑嘻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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