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小楼传奇_老庄墨韩【5部完结+前传】(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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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就算现在燕凛完全不能想象当年青姑照料容谦所付出的心力和承担的压力,只凭容谦眼前说的这几句笼统的话,就已经足以让燕凛对青姑衷心感激,哪里还有心思在意刚才出的丑吃的亏。只是想起容谦所受之痛,到底心头忐忑:“那你现在的身体……”

  容谦轻笑一声:“都两年多了,就是伤得再重,差不多也休养好了。”

  他站起身,闲闲转个圈:“你看我哪一点象奄奄一息之人。”

  他这么长时间,拼命调养身体,为的就是在燕凛面前,不要露出虚弱之态。此时这么大的谎撒出来,他还真没什么忐忑。

  以后就算长留在燕凛身边,也该是享尽荣华富贵了。以他的身份,那种要用武功的打架的事,断断落不到他头上的。就算偶然会有些小破绽,用重伤的后遗症来解释,也可以说得过去。

  毕竟他只说差不多休养好,没说已经完全恢复如初了。

  他自己倒是觉得自我感觉很好,可燕凛看着他在飘然青衫中略显清减的身形,心头就一阵涩然,尤其是他漫不经心一转身时,带得空dàngdàng的袖子一飘,让燕凛全身一颤,慌不迭地低下头,急切地一口喝尽整杯茶,喉头尤觉烟熏火炙般苦楚。

  耳边却自传来容谦悠然的话语:“我费了不少时间,才把身子调理得渐渐好起来,那段日子,也指点青儿,把日子过得渐渐富裕了些,原想着等身子大好后,就带着青儿山高水远,逍遥自在去……”

  燕凛倏地抬头,看着容谦,眼中便有了些痛楚怒意。

  容谦却看也懒得多看他一眼,只自顾自叹道:“没想到,有一回出来散步,却让长清给发现了。”

  燕凛一怔,神qíng惊疑不定:“封长清!”

  容谦长叹一声:“是啊,他又惊又喜,一直苦苦哀求我回来与你要见。我只是想着功即成,身可退,又何必再惹烦恼上身,所以不许他将我的行踪泄露出去。但他一直哀求不止,甚至长跪不起,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只得与他达成妥协了。”

  他的语气居然还有些心不甘qíng不愿:“他没有得到我的同意,绝不许对你提起我一个字,否则我即刻抽身离去。以我的本事,想走总能走得了的。但是,只要他没有违背诺言,我就一定要留在他可以随时找到的地方,将来万一你有什么需要,他也总有个求助之人。”

  他这般睁眼说瞎话,自然是替封长清打算。无论封长清用心如何良苦,毕竟燕凛是皇帝,这样长时间的隐瞒一定会叫他不痛快的。事qíng这样转一下,燕凛不但找不到怪责封长清的理由,怕还要暗自感激他。

  燕凛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他就开始对我的事指手划脚多嘴多舌。我本来在城外好好的,可他偏要我离你更近一些,所以死缠烂打bī得我不得不搬进城来。因为他在京城惹人注目,所以平时不太敢光明正大来找我,倒也派了信得过的手下常来常往,确定我没有离开。”

  容谦知道,这会儿史靖园肯定已经派人去把茶楼的一切细节都打听清楚了,所以安无忌的事定然也是瞒不住了。于是他在这里先漫不经心替他小小应付一句,把他这个欺骗皇帝的坏蛋,也变成苦心帮助皇帝实现愿望的功臣了。

  “长清自己就算是来,也总是深更半夜,偷偷摸摸跑来扰人清梦。每回来都是劝我与你相见。五天前的晚上,他还跑来痛哭流涕,说他再也不忍欺骗皇上了,再这样整天装做什么事也没有,看着皇上黯然神伤,他会疯掉的。我当然不理他的无谓之言,只是警告他,如果敢对你多说一个字,我保证,所有人都再也找不到我。”

  容谦这谎虽撒得极大,但细节上倒也甚是注意。和最后史靖园查出来的诸般事实,肯定不会有冲突之处,他越查,最后只会越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五天前,正好就是燕凛向封长清表达内心痛苦的时候,容谦说出这时候封长清来求他现身,不但合qíng合理,而且也更能给封长清加些印象分了。

  燕凛现在,果然信而不疑,只是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去多想封长清的事:“原来你就这样不想见到我。”

  他慢慢地抬头,定定地看着容谦,声音有些遥远,有些呆滞:“你就在京城,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你一直知道我在找你,我在想你,你一直知道我为当年的事痛悔万分,可是你就是不见我。不管封统领怎么求你,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不肯来见我,是不是?”

  他声音里竟然没有哀怨,没有愤怒,只是一片漠然。

  容谦也不回避他的目光,神色平和地与他对视,眸光温和宁静,直到他脸上僵紧而冷漠的神qíng渐渐瓦解,容谦才轻轻一叹:“陛下,我不见你,岂是无qíng。真要相见,怕反有诸多烦恼。我留在京城,留在离陛下最近的地方,难道真是受封长清的bī迫吗?我若不愿,世上又有谁真能bī得了我。陛下不能舍我,我又何尝愿意舍却陛下。两年半以来,总在京城内外,从来不曾远去,这份心思,陛下真的不知?”

  当年他心知必死,一意求去,态度当然洒脱而绝qíng,现在知道将来有很长的时间要在一起相处,燕凛又是个皇帝,心思深且重,那为了把彼此的关系尽量打好一些,有些软话还真不能不说。

  初时容谦也只当这话说来不过是策略,只是说着说着,渐渐也觉心头柔软一片,暗自苦笑,不管是否愿意承认,这一番还真是字字句句,都是真话。

  他语气柔和,神qíng怅怅,言词之中qíng怀虽淡,却可让人真切感受到,燕凛脸上的肃然一点一点慢慢软化,眼神渐渐柔软,徐徐低下头,声音渐渐悲凉:“可是,你始终不肯来见我。”

  容谦叹息:“我不见陛下,正是不愿陛下为难,试问,以我的身份功绩,陛下打算如何安置于我。”

  燕凛默然而不能答。

  他已经不是两年半以前那个惶恐而惊乱的少年了。当年的他,乍闻真相,可以疯狂地想着要找回容谦,要把一切都还给他,再加以至尊至贵的荣耀,以作报偿。

  而亲自主政国家两年多,越发沉熟内敛,心xing坚毅,现在的他,已经知道,国家大事,不可纯凭感qíng而断了。

  有的事,无法还人公道。

  容谦是好人,是忠臣,是这世上待他最真心之人,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改变眼前的局面。

  燕国已经有了真正的主人,现在的国家政通人和,他的权威已然确立,朝廷的权力格局也早已焕然一新。

  这个国家,不需要一个权力至大,威望至大且功劳也至大的臣子。不管容谦是否有野心,他的存在,对皇权就是一种威胁。

  而已经达成新的权力平衡的朝堂百官……更是绝对不会喜欢有这样一个qiáng大的存在,忽然重新冒出来。尤其是,他现在正准备着对秦用兵,国家政局更经不起丝毫动dàng。

  如何安置容谦,如何合理地决定容谦将来的待遇,其实,这两年多以来,他一直都在想,可是,一直都找不到理想的答案。

  在长久地沉默之后,燕凛才慢慢抬头,眼神郁郁悲凉。他几乎是qiáng迫自己去看容谦那已经永远失去的右手,在心中冷漠地bī迫自己去回忆,那场无qíng地凌迟,残忍地伤害。

  一切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所有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刻薄寡恩,残忍无qíng,都是他,而最后,原来他连最基本补偿和回报都不能做到。

  原来这些年来的寻找,这些年来的不安,都不过是他安慰自己良心的虚假行为。他是否从来没有真心想过报答?想过补偿?想过放开一切权谋计算只以真心去回报那人的真心?

  这样的他,是否其实就是世间最虚伪可笑,假仁假义之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破镜之痕

  容谦顺着燕凛苦涩的目光,看向自己空dàngdàng的袖子,不觉一笑:“往事已矣,陛下也无需太过在意。从来祸福相倚,现在我身有残疾,也未必不是幸事。”

  燕凛愕然望着他,语气艰难凝涩:“幸事?”

  容谦微笑:“残疾之人不可立身朝堂,以免有碍国体。天下各国,大多都有同样的法令。”

  燕凛低声道:“容相有大功于国……”

  容谦凝视着他,心中暗自叹息。这些选择,本都是人之常qíng。这个孩子,又何以待自己太苛。

  “岂有因一人之功,而损律法的道理,若为后世开特例之门,国家规制又有什么人再肯尊重。”

  燕凛默然不语。

  容谦却微微笑笑,伸手轻轻拍拍他那无措地不断转动茶杯的手:“陛下,给我一个闲爵,让我享几天清福吧。”

  燕凛低着头,呆呆看着自己僵硬的五指,看着空dòngdòng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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