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色,估摸一下时辰,燕凛也不敢多耽误,回头与容谦告了一声别,连忙上了侍卫牵来的马,匆匆往宫里赶。
容谦在小门外遥遥送着,看那刚刚还在他房里困窘无比的少年,这般前呼后拥,遥遥向世间最华贵最森严最高贵的地方而去,神qíng渐渐黯淡下来。
今天,燕凛告诉了乐昌发兵秦国之事,也告诉了他。
然而,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乐昌,燕凛的选择,都是在发下旨意,军队动手之后,再告之的。
他害怕乐昌事前知qíng给他造成困扰,那么,他是不是,也同样害怕着自己呢?
容谦微微叹息一声。
如果他的回归,只是让那个孩子,平白增添烦恼,多出许多顾忌,那么,是不是……
他摇摇头,没再让自己想下去,转身回了府。
他不知道的是,骑着马一路迎着寒风,披着星月,向皇宫而去的燕凛心境也同样萧索黯淡。
容相到底还是没有说更多的。
关于秦旭飞,关于这场战事,关于他那没来由却十分肯定的担忧和顾忌,到底还是没有说明白。
明知他已经下旨进兵,明知在前方,燕国的军队正在血战,那个不愿为人所知的内qíng,他依然不愿透露。
容相自然是不会害我误我的,可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告诉我,你不看好这一战的真正内qíng?
他脸色yīn沉地策马而行,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寂寂长街。
月已西斜,天色却依旧yīn沉,城中百姓大多还在安然梦乡中酣睡,只有君主和高官们,要辛苦地准备早朝。
直到前方一阵丝竹弦管,歌舞之声传来,燕凛才愕然抬头遥望远处一座高楼的辉煌灯光:“那是哪里,怎么这么热闹?”
“那里是百花楼。青楼jì院,夜里才是热闹,通宵歌舞,狂欢觅醉,本来就是常事。”
百花楼?
燕凛一怔,忽然想起那个百花楼的头牌名jì,想起那女子与容谦的相亲游戏,想起那花魁对容谦的莫名钟qíng,想起那场在街头香车中的长谈。忽得有些痴了。
在容相心中,他到底是什么呢?是如荫荫所说,会被他永远庇护在羽翼之下的人吗?
就像,就像他也曾下决心要永远保护乐昌。但是,该瞒的,该做的,却从来不会因为乐昌而改变。
就像,容相待他总是那样温柔,总是那样宽容,然面,不肯对他说的,就是一个字也不会多说。比如,秦旭飞之事的内qíng,比如……比如今晚那个魔教叛徒的事……定然也不是象容相说的那么简单,但是其间的隐qíng,他永远也不会说与他知道。
容相待他,与他待乐昌,又有什么不同呢?
想起那人总是温和的微笑,总是从容的神qíng,想起今夜被黑衣人制住时,月下所见,容谦平静淡漠得不见一丝涟漪的眸光……
燕凛忽然咬咬牙,轻轻伸手抚了抚自己身上的长衫。
他穿的衣裳里,还有着容相的气息吧,他今夜的长发,是容谦用仅剩的一只手替他梳就的……
只是,这又如何,这又如何……
莫名地,燕凛心中悲凉起来,一时间,只觉怅惘无限。
一众侍卫们看他驻了马,遥遥望着京城最有名的青楼,神qíng渐渐复杂起来,侍卫们的心便也高高提起。
我的天啊,今天的意外够多的了,皇上你可别再添乱了,眼看着早朝的时候就要到了,你总不会忽然间来了兴趣,要跑百花楼做客吧?
第二百零一章 锦囊妙计
眼看燕凛踟蹰不前,侍卫们脸色苍白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终有个胆大的咳嗽了一声,低声轻唤:“公子。”
燕凛回过神来,淡淡道:“快走吧,时间要来不及了。”
他这才继续催马而去,一群人的身影,渐渐融进了黑暗最深处。
燕凛去了,容谦回身进了府,却还要忙着替某人善后。
头一件事就是去花园的高楼上把青姑叫下来。
“容大哥,出什么事了?你那样吩咐我,我又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快吓死了。”
青姑一直是悬了心,紧绷着在那里守着,见到他出现,才终于敢松懈下来。
看着青姑苍白的脸色,容谦心中十分歉疚。
他在温暖的房间里,安慰打趣燕凛,却让这个一心关怀他的纯朴女子在这高楼深处,不知担了多少心思。
他也只得柔声安慰,花了不知多少言语时间,才让青姑相信,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
可青姑吃了这一吓,再也不肯回原来的院子住,虽说不敢要求象过去一样住在容谦的隔壁,但却坚持要住在容谦院外。
“不行,以后我再不能在夜里离容大哥那么远。”
容谦一阵头疼。
唉,青姑还是未出嫁的女儿家啊,便是亲兄妹也要避嫌,何况他们只是义兄妹?但是眼看他若是不肯,青姑能直接在他院子外搭间茅屋放张chuáng就算了事了。
无可奈何之下,容谦最后只得应道:“好好好,都依你。天一亮,我就让管家调派人手,赶紧在那边花园紧挨着我这院子的后墙那一边,划出块地方来,起一座独立的小院子给你,好不好?奢华优雅那些都不管了,我会要他们尽快完工。不过你的院子和我的院子之间,不能开角门相通。”
青姑计算了一下位置距离,想着凭自己的内力耳力,在这种距离内,如果容谦有事,只要大叫她一声,她就能立刻听到,及时赶到,这次安下了心。
门么……没有就没有。反正这墙对于她来说,也不算高。
容谦本也是洒脱人,既然已答应了,便也不再纠结于心。狄一虽然走了,但是未必肯就这么轻松地离开,将来谁知道会不会有后文?有青姑守护在旁边,也总是要好一些。
更何况,以后小皇帝再给他玩半夜上门的游戏,有这个大保镖在,也不怕有多危险。
不过,似乎……府里也是该添些护卫了……
安抚完了青姑,容谦一路思忖着回自己房去,已经是疲态尽显。但是,他却还不能休息。他那房间里,还有两个大活人呢。
这会儿那两个侍卫已经xué道自解,醒过来了。才睁眼,迎面看见的就是容谦笑眯眯的面容。一通威bī利诱砸下来,吓得这两个知qíng人浑身发抖,再三以人头担保,此事绝不外泄,就算对封长清和史靖园也绝对不说。
容谦谅这二人也不敢口是心非,毕竟这事qíng要是传了出去,燕凛真会拿这二位的脑袋来当球踢。
打发完了这两个侍卫,容谦还得又召了管家来,做出闲适之态,吩咐一句,让管家自去找昨晚偶尔看过或听过一些不解之事的下人们,警告他们不要多嘴。
一场风波,这才悄然消弥于无形。
其后的一段日子里,表面上,国公府一切如常。狄一没有再出现过,燕凛偶尔还是会来府上走走玩玩,闲时与容谦相伴出游,饮酒聊天。当然都是在白天,在一群护卫的明暗保护下过来的。
而在此期间,封长清也来过一次。容谦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摆下巨大的沙盘,挂起了秦国关防的地图,两个人闭起院门,密谈了七八天。
等容谦送封长清出府的时候,两个人都疲惫不堪。
临行前,容谦递了一个小小的锦囊给封长清,叮咛他到了军中再打开。
封长清十分惊喜:“容相原来早有制胜奇策破敌妙计相赠,早知如此我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容谦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你以为这是话本小说里那种锦囊妙计啊?我又不是神仙。这只不过是一条生死关头的重要提示,我告诉你的,是退兵议和的时机。”
封长清一怔:“退兵议和?”
“嗯。你到了军中再看。现在你看了,必然忍不住跟皇上说,他一听,又要来问我,我又不能告诉他内qíng,最后还是让他白白烦闷一场。”
容谦有些郁闷地叹口气:“总之你记住,一旦出现了我锦囊中所说的qíng况,不论当时的战局我军多么占优势,多么有机会取胜,你都立刻整兵后退,据城死守,大军不许轻出一步,然后派人谈和。”
封长清愕然道:“我岂有谈和的权力,皇上怎么会答应,再说,秦军也未必同意。”
“你只需要表示和谈的诚意就可以,真正的决定可以jiāo给皇上来下,只要你的紧急军报一到,我就负责一力劝服皇上,至于秦军那边,你放心,只要我锦囊中的qíng况出现,你要谈和的话,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可是……”
“不要可是!此事关系着全军的生死,举国的安全。长清,你要切记,此去军中,万事由你自决,但我锦囊中的提醒,你一定要牢牢遵守,否则,我大燕将士,再难有归国返乡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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