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轻尘额上的汗水,还有那被汗水浸得有些湿漉漉的额发,他想要替他拭一拭,又怕惊醒了他,最后只好作罢。
小小的房间,沉静安详,房外的喧闹,房外的纷争,房外的天地,仿佛都已经遥远得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秦旭飞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方轻尘的身旁,静静地凝视着他,看着他这样安宁地一梦酣然,静静地微笑。
这里很安全。有方轻尘夜梦杀人的声名在外,他可以完全放心,这个房间里,没有哪个外人会来窥探,会来打扰。
虽说,方轻尘并不需要他的守护,虽说,他本来也不是有什么急事,必须在方轻尘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和他沟通,但说不出什么原因,这个时候,他却不想走。
渐渐的,他只觉得连手指也软弱得不想动一动了。忽然间,他也想要和他一样,如此安宁的地沉沉一睡。
这些日子,秦旭飞其实一直是很累很累。劳心劳力,每天都睡不足两个时辰,却也不能在人前表现出他的疲倦。不过身体仿佛也已经习惯了,事实上,他甚至都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也是个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体也有极限,也应该会疲惫。
慢慢地,他的呼吸与方轻尘的呼吸,jiāo融而同步,慢慢地,他身子开始倚在chuáng档上,渐渐闭上了眼。
人的身体啊,是不是真的永远只会在自己最相信的人身旁,才肯自然而然地放松,自然而然地任本能将自己掌控呢?
他有些迷乱地想着,然后,慢慢沉入那一片安宁舒适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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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轻尘睡了很长很舒适很宁静地一觉,自从一个人飘泊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这样安然地一直睡到自然醒了。
没有那莫名的惊梦,没有那些莫名的迷乱,没有那种莫名的空虚和失落,天地安然,世界温暖,一切都是宁静而美好。
他懒洋洋地打个呵欠,眯着眼慢慢坐起来。真是很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四肢百骸都是懒懒的,刚想伸个懒腰,眼角扫到一个人,几乎没让他直接从chuáng上跳起来。
秦旭飞出现在他的房里chuáng边,这不是什么大事,他早就习惯了。
可是,秦旭飞出现在他身边咫尺之间,他居然一直睡着,毫无感应,而且,就连醒来之后,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好象这个人在身边,就象空气,就象水,太过自然,太过合理,所以不管是身还是心,都不会有半点警觉。
方轻尘呆呆看着秦旭飞,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终于感到了莫名的愤怒和气恼,他咬咬牙,直接坐正了身子,等着秦旭飞反应过来,好同他算帐。
谁知他等了半日,秦旭飞还是半倚在chuáng边,一副好梦正酣的样子。
方轻尘为之气结,你这是什么绝顶高手,怎么可以迟钝到这个地步?身边的人有这么大的动作,连chuáng都震动了,居然还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种笨蛋,哪天睡着了让刺客一刀子结果了,也不算稀奇事吧。
这个时候,他倒是忘了,说起来,自己的警觉xing和这一位,好象也就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明。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与你相伴
方轻尘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地瞪了秦旭飞半日,奈何人家倚chuáng小睡,甚是安逸,你方大侯爷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他也还是不知道。
方轻尘极轻也极含糊地嘟哝了一声,忍不住伸手,也不知是想推醒他,还是一掌把秦旭飞给远远推出去。然而,手略略一动,却终究又没有伸出去。
这些天,他虽然并不去与秦旭飞亲近,看起来,也从不管秦军中的闲事,但秦旭飞一直忙得没空睡个好觉,他倒也是知道的。此刻看秦旭飞睡得如此安适,皱了半天眉,终于开始佩服这种非人类。
哪有人在自己chuáng上不能好好睡一觉,却跑到人家chuáng边,靠着chuáng档睡得香的?
方轻尘很莫名其妙地叹口气,想要起身,却一时竟又不知道自己起了身,又应该做什么?
怔了一会子,复又躺回去,随意用手枕着头,也不看秦旭飞,只怔怔望着chuáng顶,脑子里居然是一片空白。
就这样怔怔地发呆,也不知道秦旭飞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只是耳边听到一声大梦初醒后,带点迷糊和倦意的问候:“你醒了。”
方轻尘挑挑眉。谁才是糊里糊涂,刚刚睡醒的那一个?
方轻尘懒洋洋侧头,看了秦旭飞一眼。
可能是因为发觉自己在方轻尘面前靠着chuáng边睡着,所以秦旭飞有些赧然,人又还没完全清醒,神色间还有点模糊的迷茫。
看样子,他还不知道自己方才睡得直如……还以为是他方轻尘刚刚醒过来,而他醒来的动静又把自己给惊醒的吧。
方轻尘在心里把秦旭飞和某种贪睡的动物扯在一起比了一比,当然还是丝毫也没有顺便自我检讨检讨的意思,只径自用看白痴也一样的眼神,冷冷bī视着他:“好端端的,你跑我屋里来睡觉gān什么?”
秦旭飞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眼神凝在方轻尘身上,一时竟没立刻答他。
这几天天气本有些燥热,方轻尘不过盖了层薄被,睡时的里衣也只虚掩着,并未系紧,刚才起坐一番,被子让他掀开了,里衣也略略松开,倒是露出大半个胸膛来,偏偏方轻尘还用双手枕着头,就这种姿式懒洋洋发呆,便叫衣裳敞得越开了些。
秦旭飞眼神在方轻尘身上,略定了一会,直听到方轻尘有些不耐地闷哼,这才赧然道:“阿恒来了,想向你赔罪。”
方轻尘也没太意自己的姿式,和秦旭飞刚才略略凝定的眼神。
不是不知道,彼此的相处的qíng况,似乎有些暖昧地过份了。毕竟,古人极重礼法规矩,象这等卧室相会,衣冠不整,浑不以为意,就是最好的朋友世jiāo,也是极少的。
方轻尘本来虽不是拘谨的人,倒也不至于象风劲节那样肆意不羁到全不以礼法为意。就是这几世轮转,与至近之人相处,也只是前两世与庆国女王在一起时,纯以夫妻之亲,方才不在意这些事。
就算是后来和燕离,和楚若鸿,形影不离,朝夕相伴,可似这般的相处qíng形,也并不是太多。
奈何,任何事qíng,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渐渐习惯。
秦旭飞总是无所顾忌地gān涉他的隐私,进入他的个人私生活空间,次数实在太多,他要计较,要认真,要处处讲究,都已经没力气了,最后也只得放了开,懒得理会罢了。
这时听秦旭飞说起柳恒来到,略一思忖,终究还是起了身。闷头吃大亏不是他的风格,既然要见柳恒,还是正正经经,在外头见一见的好。总不至在秦旭飞之外,再弄一个人,三天两头在他房间内外乱窜吧。
一想起秦旭飞仗着qiáng势所享有的这种特权,方轻尘就忍不住磨牙暗恨,偏又实在奈何他不得,竟只得隐忍罢了。此时起了身,大大方方在秦旭飞面前穿上常服,心里只暗暗盘算着怎么同柳恒算帐。
那个柳恒,好声好气的书生相,骨子里的yīn毒厉害却是远胜过这个蛮牛也似的秦旭飞,看事居然奇准。这次竟然敢这样利用他,应该是已经料定了他再怒再气,也施不出多么厉害的报复手段了。
一念及此,方轻尘更是郁闷得直yù吐血。这一次,他还真是什么辣手也施不得,最多不过是能从口头上讨点小便宜罢了。几世几劫,他又何曾吃过这样的哑巴亏。
闷闷地整了衣冠,方同秦旭飞一块出去。
秦旭飞见他神色极之不善,心里倒是有些忐忑,好几次带起话头,想要说些宽慰的话,让他冷眼一扫,便只得讪讪然住了口。
二人相偕一路往议事厅去,才走在半道上,祁士杰就已匆匆迎了过来:“殿下来得正好,柳将军刚还让我即刻来请殿下呢。”
“又出什么事了?”
“刚刚接报,我军的前哨捉到一个燕军密探,不过,看qíng况好象是他自己撞进我们的哨网的。那人自称带了封长清的密信,要亲jiāo给殿下,前哨的将领不敢擅专,便将人押来了。”
秦旭飞神qíng微动,看了方轻尘一眼。
方轻尘懒懒扬扬手:“你们有公事,想是也没空同我谈私事了,忙你的去吧。”转了身,径自而去。
秦旭飞扬声道:“对方既有如此举措,想来必有大事,你也和我一起……”
不等他说完,方轻尘头也不回地抬手挥了挥,表示他懒得理会,信手自腰上摘了酒壶,边饮边走得远了。
秦旭飞苦笑一声,只得回头与祁士杰一起去了。
没了秦旭飞在旁唠叨,方轻尘倒也自在,随意地四下在城里晃了晃,走了走,便一个人慢慢登上城楼,居高望远,看着远山近水,看着经过联军蹂躏催残的土地,看着那因为被紧急收割抢走,以及抢不走就放火烧光的大片乌黑土地田园,看着远处那些目光呆滞,动作僵硬,神qíng麻木,容颜憔悴的秦国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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