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楚廷之变,不但我主听闻之时,心痛神伤,容相更是击节而叹,美酒遥祭,只说天下从此,再无英雄,此生此世,竟然无缘方侯一面,真是甚惜的。”
不用说,听封长清这样大摇大摆地捏造小容的反应,方轻尘的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了。
“我主虽是少年英主,但于治国一道,还是常自觉有缺失之处,方侯匡扶乾坤,定楚国于帷幄之中,我主心……”
心中对你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huáng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方轻尘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暗暗给封长清接了几句马屁之词,脸上居然微微露出点笑意来,然后又是淡淡地仿佛什么没有听见一般。
他心知肚明,封长清这是有离间挑拨之心,于是反而是不肯如了他的心意,连神色上甚至也都不表现出什么不耐之意了。
他们身后站着的秦军将领们却难免都已经有些脸色发青。在楚国的陈年旧事,对于他们这些归秦之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很愉快的回忆。就算知道封长清是有意为之,心中到底还是不由自主有些堵,不能当作耳旁风去。
秦旭飞却始终是悠然自若,丝毫没有因为封长清对方轻尘过份的推崇和刻意地亲近有什么不满和妒忌的意思。
在他看来,方轻尘本来就惊才绝艳,本来就值得各国下血本来拉拢结jiāo。不来下血本结jiāo的都是傻瓜。至于封长清话语之间神色之中那点挑拨离间的恶意,他更是不动如山。
如果这点伎俩就能让他耐不住xing子,猜忌介意起来,他也就真的不值得方轻尘屡次相救,心下相jiāo了。
“……都真的非常期盼方侯能有以教之。”
封长清本来也不是特别厚脸皮的人,虽是为着燕国的利益,得了这个机会,他总要试图在秦旭飞和方轻尘两人之间cha一根刺,可如今见手段无用,也就没法子再死皮赖脸多说下去,讪笑两声,便结束了这番话,归入正题。
他将燕王写明将和谈全权授予他的旨意,jiāo给了秦旭飞审看,并且同意让秦旭飞拿去保存为凭。之后三人在一式三份的和议上分别签章,各留一份为凭。
好在方轻尘虽然离开了楚国,代表他自己身份尊荣和权力的印鉴却一直是贴身带着的。这倒不是因为他还想回楚国去掌权,而是当时他怕自己离开后,赵忘尘一念之差,利用他的印章,伪造什么文件书信来以谋利,所以,与他个人权威相关的信物,他是一件也没留在楚国,此时倒也十分现成。
当然,他作为所谓的中间人,保证人,应该保存的那一份,他一回头,就直接扔给秦旭飞了。
第二百六十章 里应外合
最后商量决议了一下未来行动的策略,秦旭飞和封长清微笑着,如同亲密友人般挥手告别,各奔东西。
到了回程的路上,秦旭飞才终于吐出那一口胸中闷气来。这种虚与委蛇,你谦我恭的事qíng,虽然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不能为,但是始终还是不能真正适应。
也是到了这时候,他才终于有了机会,轻声诚恳地向方轻尘道谢。
方轻尘自是对他的谢意嗤之以鼻:“你不用谢。我不过烦了天天被你们这一团乱事缠着,借此早点脱身而已。”
秦旭飞习惯了被他冷言冷语地顶撞,只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
只是为着尽早脱身?
虽说他是下了令不许让方轻尘离开,但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全军上下又没有哪个真敢把他当成囚犯。他若是铁了心想走,只要不是正好毒发的时候,以他的武功,哪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走不成。
就算是那个人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是想走而走不成了,他那个人,又是可以被胁迫,被拘束,是会肯迫于什么无奈,而违心地将自己连着楚国都一起搭进来的人吗?
只是,既然方轻尘自己死不承认,他也就不点明,只是微笑着与方轻尘并马前行,轻声道:“不管怎么样,这次议和多是仗了你和楚国的声威,要不然,这仗还不知要打多少年,我谢你原也是应该的。”
“燕军不愿和你死拼到底,是怕了你手上的军兵。你以此自傲就足矣了,不必再扯上我。”
秦旭飞笑着摇头:“当初在战场上,是你亲手一箭将封长清she下马的。现在到处又都在传扬你随时会召楚国大军参战。而你肯和我一起走到这议和桌前来,做这和约的见证人,就是极其明确地表了态,向燕国证实了那些传言。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一层,只凭我手上这一支残兵的话,燕军现在实力未损,兵力占优,又怎肯轻易和我议和。”
秦旭飞所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的燕国京城里,容谦倒真的是借着方轻尘背后整个楚国极有可能参战这个理由,最终说服了燕凛见好就收,同意在尽量争取些利益后议和。
方轻尘低哼一声:“你还是去谢柳恒吧,是他的谣言散播得好。”他冷冷看了秦旭飞一眼:“那些燕人口口声声说仰慕我已久,可惜却根本不了解,我决不可能真的会为任何一个秦人,去牺牲任何一个楚人的xing命。”
方轻尘说得极不客气,秦旭飞自然也是不会生气。尽可能保护自己国家和百姓的利益,同样也是他自己的原则。
只是,其实,他们两个,也都已经因为对方,而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了。
方轻尘出现在秦国,就已经冒了将楚国拖入战火的危险。而方轻尘既然已经在秦国,在这战火之中,秦旭飞也实在是应该安排个机会,让他重伤甚至死在联军手里的。
那样的话,再派个能言善辩之士入楚,动之以qíng,晓以利害,他未必就不能真的联楚抗燕。如若成功,最起码这数额巨大的赔款,也就可以省下个七成了。毕竟,楚国并没有燕国那样qiáng悍的实力,能让他不得不虚张声势,才能签订下这一份不平等的和约。
身为王者,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本来不就是应该不择手段么?只怕燕国的君主也是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才能这么慡快地决定议和。
只是,自然,他其实从来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思。而方轻尘这样的聪明果决之人,如果不是从头到尾,都确知他秦旭飞不可能对他有这样的念头,也能约束他自己手下的人,不可能有这样的做法,从一开始,他又怎么会肯冒险留在他的身边。
想到这里,秦旭飞胸中无由地一暖,不觉微微一笑,侧首看着那懒洋洋策马在他身边的方轻尘,眼神明亮灿然。
这个人总是用极不屑的语气和态度,数落他的愚蠢,白痴,可笑,拘泥。
然而,如果他不是那个可笑而拘泥,不智而愚蠢的秦旭飞,这个聪明的,任xing的,飞扬跋扈的方轻尘,还会这般看似懒洋洋,漫不经心,却始终与他不紧不慢,策马并肩,行在同一条道路上吗?
远方有清风徐来,众人马蹄渐急,秦旭飞在风中微笑,轻轻问:“轻尘,攻击京城的行动,你和我一起,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以“轻尘”二字来呼唤那个人,却又说得如此自然轻松,没有丝毫拘谨与不自在,仿佛已经这般轻快从容地唤过他无数声“轻尘”“轻尘”“轻尘”。
他的态度太自然,语气太平和,方轻尘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他的称呼变了,怔了一下,方道:“有了燕军暗中帮忙,这种十拿九稳的事,你还要拖着我一块卖命做什么?”
秦旭飞只是笑:“你不用出手,只在旁边看热闹也好。”
方轻尘冷冷扫他一眼:“你又不是美女,我有什么可看的。”
他信手一鞭打下去,马儿吃痛,立时向前飞驰而出,徒留一阵滚滚烟尘,把身后一gān措手不及的人呛得咳嗽不止。
秦旭飞似叹似笑地摇摇头,也是挥鞭纵马,急追而去。
身后一gān人等,才喘过气来,又被秦旭飞带起的灰尘呛得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彼此苦笑,俱都是敢恼而不敢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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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旭飞提兵进击,一路向京城攻袭而来的消息,终于让整日在京城内讧的三国联军慌乱起来。
就是不算尚在边境之处,缓缓推进的那十五万单独的燕军,秦国腹地之中,三国联军的军力,也仍然在秦旭飞的军力之上,而所占的地盘,既有他们本来攻城掠地而来的城池,也有占领京城之后,借用秦王的旨意,和大队的兵马,顺便bī降的邻近城池关卡,和秦旭飞也颇可分庭抗礼。
只是,今不如昔,秦军其势如虹,勇悍异常,而三国联军却在这两个多月的内耗争斗中,已经将最初就不多的那一点点友善和默契全部耗尽。
三家联军,令出不一,杂乱无章,各自都想自保,各自都想监视对方,根本不能互为犄角,彼此相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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