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允肆立厢房的门前,眉间挂着一道深深的皱痕。
“奴婢参见王爷。”青芽将才伺候完李解忧服下汤药,开门就瞧见霍允肆直愣愣的站在门前,身上连件披风都没有,两个手背在身后,一脸的苦大仇深。
“哦,咳咳,免礼吧。”霍允肆也没想到青芽会突然开门出来,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青芽再傻也知道王爷不可能没事gān的站在门口,想必也是想去看看自家公主,于是不等霍允肆开口问,便张嘴道:“王妃已经服了汤药,气色也比先前好多了,这会儿也还没睡,说是嘴里苦,让奴婢去后厨里寻些蜜枣过来用。”
“嘴里苦?”霍允肆喃喃的念叨着“恐怕不是嘴里苦,是心里吧。”
“王爷您说什么?”青芽是低着头的,霍允肆又说的小声,一时间也没听个真切。
“没什么。”霍允肆摆了摆手,又道:“本王记得后厨里有些蜜饯,你去取来吧。”说完又急忙补充道:“多取些,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能当个吃食儿。”
“是,奴婢告退。”青芽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向身后的房门瞄了一眼,在她心里还是想让王爷跟公主好,毕竟是夫妻怎么说不合就不合呢。
霍允肆看着眼前的房门又深深叹了口气,这个人应该还是不想见到自己吧?
“吱呀――”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找到蜜――”李解忧原以为是青芽,声音还颇为轻快,转身一瞧见是霍允肆不仅声音低了下去,就连脸色也不好了“妾身参见王爷。”
“不用行礼了。”霍允肆快步走到她身前,刚抬手想去扶她,就被这人躲了过去,伸出去一半的手只收悻悻的又收了回来。
“本王听青芽说你嘴里泛苦?可是汤药太难喝?”霍允肆两手背后,大摇大摆的拉过椅子就做了下去。
李解忧瞧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心头的火又冒了上来,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道:“王爷说的是。”
霍允肆微怔一下,肯理自己就好,搓了搓手指又道:“那回头叫郎中开些不苦的汤药。”
李解忧垂眸,嘴角一撇“向来都是良药苦口,妾身还从未听过喝药竟也能吃出甜味来,莫不是什么□□。”
“你――”霍允肆被李解忧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gān巴巴的看着她。
“药苦不苦妾身都已经喝了,病治好就行了,不然妾身还真的是跳进huáng河都洗不清了。”
霍允肆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明显不悦“什么跳河不跳河的,说来说去你还是再生本王的气。”
“王爷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妾身无话可说。”若说以前李解忧还愿意解释,那么现在她连说都懒得说了,面对一个不相信自己的人,说再多都是无益。
“你的脾气就这么大。”霍允肆拧着眉头,但语气却软了下来,走到李解忧身边,柔声道:“是本王错怪你了。”
李解忧转头与霍允肆对视,两人的目光jiāo织在一起,但却没有什么爱意可言。
“本王答应你,从今以后不再疑你。”霍允肆又走进了几步,伸手轻轻地拿起李解忧那只受伤的手,深深的叹息“你的xing子太烈,而王府里又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不喜欢这里,本王又何曾喜欢过,年少时的那些日子早就已经让本王的心千疮百孔了。”
霍允肆的眉间藏着太多的忧愁与yīn郁,这是李解忧不曾经历过的,所以她也没有办法明白。
“这是你的家,难道你连自己的家都不喜欢吗?”
“家?”霍允肆从没想过这个字,哪里是家?什么是家?生在帝王家,她就注定要漂泊无依“你是说皇宫还是军营又或者是现在的王府?”霍允肆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嘲笑“哪里都不是本王的家,本王没有家。”
“没有家。”李解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竟然没有家。
霍允肆当然看出了李解忧眼眸里的怀疑,摇头笑了笑“我父皇可不像你父皇那么痴qíng,除了后宫佳丽三千,还有那些无名无份的宫娥,就连本王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的兄弟姐妹。”霍允肆想起了那个被毒死的弟弟“你知道有多少皇子在盯着太子的位置吗?你又知道有有多上皇子恨不得本王死吗?”
李解忧被父兄保护的太好了,对于这种权威的争夺她向来是隔绝的,在她的世界里兄弟是友爱的,父母是亲厚的,可在霍允肆的身上这一切却没有这么简单。
“那王爷呢?你也是皇子,也想当太子吗?”
霍允肆眯起了眼睛,这个女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吗?
“从没人敢问本王这样的问题,你是第一个。”
“那解忧斗胆,王爷有想过吗?”
霍允肆仿佛想起了从前的那些日子,思绪飘得很远“权利是所有人的*,可与本王而言权利只是重获自由的希望。”
“自由?”李解忧还没来得及细想,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青芽端着蜜饯,青花小碟盛着金色的蜜饯,只瞧一眼就觉得很甜了,只是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不会也跟着蜜饯一起变甜。
“让本王来吧。”霍允肆从青芽手里接过碟子,随手拿起一个送到了李解忧嘴边“本王是来赔礼的,美人不笑,本王不安。”
李解忧皱眉撇了她一眼,这人那里有个王爷样,轻浮的话随口就出。
身后的青芽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红了俏脸,有眼色的赶紧退了出去,看来王爷跟公主这是要和好了,想到这青芽止不住的咧开了嘴角。
“王妃不吃,是要本王来喂你吗?”说罢霍允肆将手里蜜饯放到了自己嘴里,脸慢慢的像李解忧移了过去。
“不用,我,我自己会吃。”李解忧可受不了她这副登徒子的模样,急忙别过脸去,从小碟中摸了一个放进了嘴里,果然之前的苦味被冲的一gān二净,满嘴的甜腻。
霍允肆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却是另外一番心思,她也不知道今日怎么会跟李解忧说了那么多,也许是在心里憋得久了,想找个人倾诉,毕竟不是铜墙铁壁,在某些时候她也会累。又或者李解忧在她的心里是安全的,霍允肆头一回有些弄不明白自己了。
第二十五章
苍漠天还未亮便骑着马往城门口走去,路过刘府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守满了重兵,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唔!”
“想要报仇,就不要出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远离了刘府,直到巷子的末尾,苍漠又向前张望,确定没有人看见他们才放开了手。
“娘!”少年在苍漠放手的一瞬间,又拼命朝前跑去,眼里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悲伤。
“回来!”
苍漠单手向前一伸,扣住少年的肩膀,只见这人也是学过一些功夫,身子灵巧一低就躲过了苍漠扣在肩上的手。
“好小子。”苍漠撇了撇嘴角,看样子学过两下子,不过这两下子在他眼里连皮毛都算不上,左腿迅速向下一扫,少年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就摔趴在了地下“你想救人也得量力而行,就这么点本事连自己都救不活!救别人更是痴心妄想!”
“你放开我!”少年的身子被苍漠单脚踩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用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祈求“我知道你有本事,求求你就去救救我娘亲吧!”
“小子!”苍漠低下身将少年的衣领提了起来,狠狠地撞在墙壁上还发出咚的一声“你给我听清楚了,刘府不能再回去,人今日你是肯定救不了了,不过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现在你只需要保住你这一条命,你若还是这么不知死活,那你就太对不起我今日这样救你了!”
少年浑身颤抖,就连牙齿都在打颤“我爹他已经死了,就算是犯了什么罪过,这还不能抵去吗?非的要抄家流放才罢休吗!”
苍漠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一字一顿道:“私藏救济粮款,望江城中的百姓已经有大半数的人被饿死了,这不是你爹以死就能解决的,皇上龙颜大怒,没有满门抄斩已经算是最大的宽容了。”
“私藏救济粮款?”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苍漠,摇头道:“不可能,我爹不会这么gān的,我不相信!”
“不相信?”苍漠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你以为你爹是什么清正廉洁的好官吗?这笔银子你爹到底私吞了多少,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你胡说!我爹一向为官清廉,府里的连一件贵重奢侈的东西都没有添置过,若他真的私吞了什么救济款,又怎么会过的如此节俭!”少年手指向苍漠,突然大喊道:“弄不好你就是跟那些官兵一伙的!”
苍漠原本用力的手,在他说这话的一瞬间便松开了,斜睨着眼前的少年“你要觉得我在骗你,那你大可以回去救你的人,不过恐怕你连仇人都没有搞清楚,自己也要白白làng费了一条xing命!”
少年的衣襟上全是尘土,一件白色青花外袍现下早已是浑浊不堪,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少年此刻决绝的心理,目露杀意,十指握拳,冷声道:“就算是死,我也要跟娘亲死在一起!”
话音还未落下,一颗石子便嗖的一下,犹如如一道疾风闪过,瞬间击中了少年的后颈。
苍漠拍了拍手掌心的尘土,低头斜睨着倒在地上的人“冥顽不灵。”
北齐皇宫。
“如今这救济粮款的事qíng已经查明了,不知十三皇弟还有什么高见。”允继满脸得意,趾高气昂的看着霍允肆,除非你是阎王判官,否则就别想让死人开口!
霍允肆抿嘴不语只微微皱眉,苍漠还没有回来,刘贤的死讯便传到了京师,现在就连整个刘府都被抄了家,所有的家眷都被流放到了青州,不用想都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太子果然好手段,臣弟自愧不如。”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此事也不能说是了解吧?之前上朝的时候,父皇也说了,救济粮款一日未查清去向,此案便一日未结。”光抓住个替罪羊有什么用,真当所有人都这么好糊弄,霍允肆不禁在心里鄙视了起来。
“哼。”允继撇嘴冷笑一声“十三弟说的没错,不过刚刚父皇也说了,此事全全jiāo由本太子处理,就不用十三弟费心了。”随后又抖了抖衣袖“本太子还要帮父皇批阅奏折,就不跟你闲聊了,且退下吧。”
霍允肆的左拳藏在衣袖里,若是允继在离得近一些,那咯吱咯吱的响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臣弟恭送太子。”霍允肆望着那人摇晃的背影,嘴里的牙齿咬得紧绷,自从当了秦江王以来,还没有哪一个皇子敢对自己这样,就连当今天子都还礼让三分,现在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皇家子弟,就是因为投得了一个好娘胎就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坐拥太子之位,霍允肆不服!若说皇帝难当,倒也不全是,自古以来坐拥帝位的又有几个明君,除去女子的身份,她自问不比那个皇子差,迟早有一天这天会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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