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林笑了:“所以,我把帕子拿下来的时候,你记得对我笑,莫要哭了。”
帕子随着谢宝林猛地松手,飘飘然然从两人面前划过,落到了地面上。
谢宝林就看见这个在后宫最特别的女子从眼眸低垂,到抬眼望向她时候的风qíng。不知怎的,谢宝林似乎回到王令宜第一次进宫的时候。
她那时跟其他几位一同踏进大殿的门槛,礼仪动作无一不是标准的,从进门到行礼,连头也没有抬。可当皇帝叫她们抬眼看看的时候,王令宜就带着毫无温度的笑抬起了眼,那双凤眸当真是美得惊心动魄。谢宝林那时就觉得,这个人定然是个祸害。
果不其然。
她记得皇帝问她:“梓潼以为如何?王家女可留?”
原本一向不爱管皇帝私事的谢宝林,鬼使神差地道了句:“不错。”
皇帝以为然,于是王令宜就这样进了宫。
谢宝林想,是那天的天气暖得醉人,还是她早已厌倦了千篇一律?不过到现在,谢宝林可以确认,这个祸害,留得不错。
此刻,谢宝林却又生出了一种错觉,似乎王令宜凤冠霞帔,她方才撩起的,可就是那方大红的盖头。
王令宜媚眼如丝,笑道:“我美吧?”
如此厚颜无耻,谢宝林忽然有些后悔方才的旖旎思绪,她有些刻意地转开了话题:“你方才所问之事,我却是跟你持有不同想法。”
王令宜倒是能跟得上谢宝林的转换:“愿闻其详。”
谢宝林给了她一个“你也会用成语你还算不错”的眼神来,随后,她自然地拉过王令宜的手腕,将她带回座位上去,边走边道:“你定然知道,秦王素来护着明德。这次,在泛花楼,两个人可是有过争执的。当然,争执总会有,只是时间点捏得太过恰好。还有就是,在场的还有一个人,孙家齐。”
“孙家齐?”王令宜这次倒有些惊讶,“他不是素来饱读圣贤书的么,怎的跑到七条街去了?”
谢宝林道:“这就是奇怪之处,或许是有人将他们也计算在内,可如此明目张胆地对付秦王和明德,我总觉得哪里不好。”
王令宜道:“李景文狡猾得很,什么事她都能躲得过。”
谢宝林虽不忍心,但想了这一系列事,还是问道:“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这个啊。”王令宜似乎并不很在意,“就是她觉得我bī她太紧了吧,我以前特别任xing,应该就受不了了。”
谢宝林道:“可秦王找你提亲。”
“我那时不知道她要去西南,她之前叫秦王娶我。”王令宜这次便垂下眼眸来,“说秦王娶了我,我们便可以在一起了,可为什么非要这样呢?我当时想不明白,其实我到现在也没那么明白。”
谢宝林却沉默不语了。
就如同王令宜所说,明德狡猾,这件事,她何尝不能一举多得?秦王的婚事借机尘埃落定,连的还是王氏贵族的关系,而明德也能同王令宜长相厮守。
“谢宝林,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王令宜道,“我只让你知道。”
谢宝林颔首,又伸手拍了拍王令宜的手背,道:“明德的事,我让人紧盯着,有进展就告诉你。”
王令宜不由得会心笑了。
“对了,先前你让我教你习字,今日正巧我也有空,便择日不如撞日吧?”谢宝林提议。
王令宜:!!!
她可还没忘记她画的那副画。那副叫人心生羞耻却忍不住一看再看的画怎么办?怎么才能当着谢宝林的面把画偷出来?兴许原本这样的氛围就会崩坏于她一时兴起的画上。
好端端的,她跑凤仪宫画什么画!其实她原本只是想给谢宝林留个信儿的啊!
王令宜此刻又想不出什么话来拒绝,便只能满心绝望地跟着谢宝林慢慢走向后院书房。
一进书房,王令宜率先扑到小方桌前,佯作不经意地看了看桌上的书页,一看还是那日的一页,这也就是说,谢宝林昨日应该就没来书房,或者是没看书。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王令宜又抢先赶到了书桌前。查看了一下砚台,摸了一下笔尖,gān的。随即迅速数了一下宣纸还剩几张,直到确认跟昨日数目一样,王令宜才松口气。
看来谢宝林是真的没来。所以王令宜眼下的目标便是转移谢宝林的注意力,她则自己将画偷出来。
怎样才能让谢宝林分心呢?王令宜望着自己旁边的谢宝林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3012字。
☆、后妃两相悦
“你看我做什么?”谢宝林忽地问道。
王令宜忙面带羞涩,垂眼笑道:“我看你好看。”
谢宝林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也不戳穿,直接道:“开始吧。”
王令宜心道这哪儿成呢,便斟酌着劝道:“不若你教我一次,然后你就去歇着。”
“我发现你今日很奇怪,”谢宝林慢悠悠地研磨起了墨,“像是不愿让我在书房呆着似的。”
“我怎么不愿让你呆着呢?”王令宜连忙喊冤。
谢宝林磨完墨,拿了一支紫毫出来,然后谢宝林伸手从那叠宣纸底下往外抽纸。
王令宜当即有些愣,直接按住谢宝林的左手,问:“上面不是有纸?”
“我习惯把好的留在底下,保存得好,上面这些都是练笔用的。”
眼看着谢宝林就快把那幅画抽出来了,王令宜想也没想,侧过身去,猛地亲上了谢宝林的下巴。
谢宝林一怔,然后顺势把紫毫归置好,腾出手来轻轻抱住王令宜,似乎很是享受王令宜的主动。片刻后,她抬手,抚住王令宜的双眼,忽然凑近王令宜的耳朵,小声道:“你那幅画画得不对。”
“你看见了!”王令宜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
谢宝林笑而不语。
她昨日进到书房之后,先坐下看了半个时辰书,随后便起身习字。最近她一直也没有练,手生了,用上面不太好的纸连写几张,终于觉得写得可以了,方又从那叠纸下往外抽好纸。
这一抽不要紧,居然抽出一张沐浴图来?
谢宝林之前看过王令宜画画。因着王令宜走笔的方式十分特别,就很好辨认。再加之于这书房除了谢宝林,又有谁会进来,还留下一幅画?几乎不用怎么想便知,这都是王令宜的杰作。
谢宝林看着那副画,耳朵就有些热。这王令宜贼胆子似乎是变大了,居然还敢画她……画上的人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妩媚,跟她气质完全是不同的,可就是能一眼知道画的是她。
“王令宜还有点本事。”谢宝林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将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可谢宝林也知道王令宜那点芝麻大的胆子,想着王令宜把画放到最底下,有可能是还不确定想不想让她看。谢宝林看完,便又原样放了回去,上面没了几张宣纸,便又从箱子里拿出来相应数量补上。
准备离开书房时,谢宝林为了稳妥,又将桌上的书翻回之前看的页数。
不过这些,谢宝林不想告诉王令宜。
王令宜感觉迄今为止的面子都在谢宝林这儿丢尽了,便豁了出去,即刻搂住谢宝林的脖子,拖长了调子道:“你说我画得不对,怎么就对了?嗯,是让你从水里站起来?还是……”
“你应该再画个你自己。”谢宝林道。
王令宜似乎了然:“明白了,你就是想跟本宫洗鸳鸯浴嘛。”
谢宝林恨不能把王令宜扔出去。
“对了,昨天你怎么进来的?哦,不会是从后墙那个狗dòng钻进来的吧。”
王令宜:“……”
谢宝林找回了一点面子,微笑补了一刀,道:“好好的门你不走,钻什么dòng。”
*
秦王和明德公主在师大人之死中无过,但近期还是需要尽量在□□之内活动。
该结果一出,师大人家中却并不能满意,称师大人广结善缘,平日也不爱去七条街,怎的就在和其有过口角的秦王附近出事了?但上头皇帝意思是结果明朗,坚持要按下此事。既然皇帝都已经发话,师家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但就将心头那笔账算在秦王和明德公主的头上。
一出御书房,师家当家人便开口,冷声道:“秦王,公主,当真好算计,可怜我侄心机尚浅。”
李景焕当即道:“师大人何出此言?本王原本喜玩乐,京中哪个不知?本王去七条街再正常不过,反倒是师大人的侄儿,素来不沾花丛,怎么偏偏就昨日去了?师大人难道不该查查,是否有人对大人侄儿说了什么?”
“狡辩!”师大人猛然上前一步,“我师家虽小,但绝不会放弃追究!”
李景焕倏地怒道:“师大人语气未免太大,我李景焕终归是先帝皇子,当今秦王,师大人若想拿我问罪,带着证据前来,我定二话不说大开王府门,恭候师大人的大驾!”
“你等着!”师大人撂下一句,拂袖而去。
这话最终传到御书房皇帝的耳朵里。皇帝放下手中的笔,听着回话的宫人一字不落地说完,方才道:“你退下吧。”
明德直接同李景焕一道回□□,连太后的泰禧殿也未曾去。一路两人说的话无关痛痒,回到□□之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姐姐。”李景焕忽然叫住了要回院子的明德。
此刻正是开阔之地,周围糙木甚少,一个人都藏不下。明德回过身来,远远地瞧着李景焕,应声:“何事?”
李景焕道:“这事不该将姐姐牵扯进来。”
明德一言不发。
“姐姐早应当在封地,过悠闲自在的日子。”李景焕眉目认真道,“而非跟着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受尽猜疑。”
明德朝他慢慢走近,而后驻足,轻声道:“你是我弟弟。景焕,你老实告诉我,师大人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姐姐疑心我?”李景焕问。
明德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言语,最后缓缓道:“你是我弟弟。”
说罢,明德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李景焕的肩膀,笑道:“好好休息。”
明德在□□的院子同她在西南封地的那处院子一模一样。明德虽面色疲乏,却知道自己即便躺下也休息不好的,便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唤人搬出了自己的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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