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棋盘和棋子看着好看,实则材质相当普通,甚至连坊间的中等棋都比不过。不过明德用这副棋两年多了,早就熟悉每一个棋子。
她先落了白子。
围棋要的便是静心。
这局,明德自己对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此刻,她随身的侍卫从院门外进来,大步流星地走到院中,向明德行礼道:“宫里头来信了。”
明德将棋子随手一收,道:“呈过来。”
侍卫立刻奉上了信。
明德摊开来看信上的内容,眉头渐渐蹙起。那短短的一行字,她却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后妃两相悦。”
明德捏着那封信,起身去往自己的书房,她步履如常,行动间贵气天成。她站在书房中间,往东面的墙上看了看,那是她从西南封地书房带回来的画,走笔流畅,画技却还稍显粗糙,没有落款。
明德的qíng绪几乎在须臾之间平复,她伸手将信丢进火盆之中,chuī了火折子,将那封信烧了gān净。
舔舐那封信的火似乎就在明德双眸之中郁郁发光。
*
天气渐凉,谢宝林穿得比往年稍稍厚了些,但手脚依然冰凉,似乎怎么也暖不热,现在还是秋日,到了冬天又该怎么办?
谢宝林身子到底是多差?王令宜没有具体的概念,但她知道谢宝林调养了这么些时日,似乎收效甚微,这让王令宜觉得很不对劲。
的确,身子亏损,底子差,不是一日两日靠药就补得起来的,但至少也要有转好的迹象。可前一两次,谢宝林来葵水,疼痛感似乎越发qiáng烈。
王令宜一日趁着谢宝林的小厨房没注意,叫合姜去搜集了一包药渣出来,带给徐太医看。
徐太医观察后,分别捏了不同的药材渣放到指尖上嗅,再放进口中尝尝味道,蹙眉道:“娘娘,这不是皇后娘娘的药?这药没有问题。”
王令宜道:“若按照你对娘娘身体的估计,吃了这药,多久起效果?”
“下官明白了,下官再请求去为皇后娘娘看诊。”徐太医道。
王令宜颔首。她知道徐太医不会就皇后的事对自己说太多,所以她点到即止,只要徐太医再去给谢宝林看看,也多一分保证。不过,王令宜心中疑虑未曾消除。回到华阳宫,她便即刻让合姜往王家递了消息。
第二日,王令宜的嫂嫂便进宫求见。
王令宜嫂嫂这次还带着自家的小女儿来,想着逗王令宜开心。
王令宜逗弄着怀中刚满三岁的小侄女,看她生得冰雪聪明,就喜欢得很,陪她玩了好半天。玩累了,小侄女便躺在王令宜怀里睡了。
王令宜这才压低声音,笑盈盈地问道:“嫂嫂家医学渊源深厚,不知可有千金类的大夫可推荐一二?”
“怎么?动心了?”嫂嫂笑着瞧了一眼王令宜的肚子,道,“宫中太医已经是百里挑一,娘娘让我去哪里找?”
王令宜笑道:“我知道嫂嫂有办法,嫂嫂帮我尽快找一两个,有些事,我想确认下来。”
☆、30.1
嫂嫂随即应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娘娘,不知您可有听说,袁夫人的大哥在江南治水似乎很是不错。”
“袁文还有这等本事?”王令宜想起谢宝林的堂兄来,“谢家谢桢也去了的,不知谢桢可好些?”
嫂嫂却是摇头:“没怎么听说,谢家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王令宜心道治水难,能无过就已经不错,谢家嫡系单薄,谢桢还是安安全全回来好一些,功有没有再另说。
不过这话王令宜也就是心里想想,谢家的事,王令宜还是不会拿出来跟谢宝林说的。
嫂嫂看时辰差不多,也要离开了。王令宜好不容易见一次,只抱着小侄女不肯撒手,连连道:“不若让小七多住几日?”
“娘娘倒是让我省心了,您别看她这会儿乖,晚上睡觉就不老实。”嫂嫂语气很是温和。
可最后小姑娘也缠着王令宜不肯走,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嫂嫂也只能作罢,留小姑娘在这儿陪王令宜一晚。
走之前再三吩咐小姑娘的奶妈,千万哄好小姑娘,别在宫里冲撞了贵人。
小姑娘在旁边乖巧地连连点头,直到她娘亲走远了,小姑娘就拉住王令宜的手,甜甜地问:“姑姑,您能带小七去外面看看吗?”
王令宜看见这孩子,心里就软得很,什么也没法拒绝,便道:“姑姑让人给你带些糕点一起好不好?”
小七点点头。
王令宜唤人道:“合姜。”
唤了几声没见人,王令宜便起身去了殿外,四下看看也没有合姜的影子,便问洒扫的宫人:“合姜可在?”
宫人想了想,恭敬答:“回娘娘,合姜姑娘方才出门去了。”
“流芳呢?”王令宜又问。
流芳却刚从偏殿出来:“娘娘,您唤奴婢?”
王令宜道:“待会儿本宫带着小七出去逛逛,你让小厨房准备些茶水糕点之类,到时候一并带着。”
流芳应了。
王令宜走至她身边,漫不经心地问:“合姜最近有事?”
“没听说有什么。”流芳答道,刚说完便想起什么来,道,“娘娘,奴婢想起件事,前几日合姜说去找凤仪宫的榕西,不知两个人说了什么,回来合姜一直没怎么说话。”
王令宜颔首道:“本宫知道了,先不管她,待会儿你随我去。”
秋日的京都叶子渐渐染huáng,在万里晴空之下却并不显萧瑟。走在树林之下的小径上,有分外静谧之感,御花园凉亭之下风铃叮咚,却与这番静谧颇为协调。
小七鲜少离开父母,难免新鲜,自己不要王令宜拉着,一个人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还自说自话,讲些小故事。
“小七,你慢些。”王令宜看她跑得急,怕她摔了,忙唤她一声。
菱湖方向的小道上却忽然拐来几个宫装女子,王令宜刚看见玫红的一角衣袖,还没来得及叫住小七,只见小七一下子撞上了为首的那个女子。
随着一声惊呼,小七就被一旁的婢女推到了地上。
“夫人您没事吧?”
王令宜见小七出了事,带人走到跟前,俯身抱起小七,道:“袁夫人,方才可还好?”
袁夫人一看是王令宜,屈膝行礼,温声道:“妹妹无碍,劳烦姐姐cao心了。”
“袁夫人身子重,还是请太医看看吧。”王令宜偏头同自己宫里机灵的小丫头道,“徐太医应当在宫里,请他过来。”
小丫头没等袁夫人她们开口,应声,转身就跑开了。
袁夫人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腹部,笑道:“姐姐,妹妹没那么娇贵。”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尤其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以防万一,王令宜可不敢到时候再出个什么事,也笑了:“附近有凉亭,咱们先过去歇一歇。”
王令宜说得袁夫人不能拒绝。
沿途,王令宜沉默不语,直到进了凉亭,她才扭头看了看小七,见她吓得脸色有些白。可难能可贵的是小七没有哭闹,只双眼通红地看着自己。
不愧是王家的孩子。
王令宜将小七轻轻放到地上,道:“小七,你知道怎么做吗?”
“娘娘,小七方才吓着您了,是小七的错。”小七上前一步,向袁夫人恭敬行了个礼,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希望娘娘可以原谅小七。”
袁夫人倒是弯身捏了捏小七的脸,温柔笑道:“你叫小七?本宫方才没事,小七很乖。”
王令宜没有言语相帮,反倒冷冷地望了袁夫人身旁的婢女一眼。
袁夫人同小七说完话,留意到王令宜的目光,便直起身子,偏头向那婢女,难得冷下声音道:“雪枝,方才你做了什么?”
闻言,雪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垂首急急地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见有qíng况,一时qíng急,便推了王小姐,奴婢实在不是有心,还请贵妃娘娘和王小姐高抬贵手,饶奴婢一命。”
王令宜瞧着那雪枝,知道雪枝是一直跟着袁夫人的。往常好说,如今袁夫人娘家渐渐抬头,袁夫人身份高了,又怀有身孕,雪枝这事还得拿捏得当。
王令宜先搂回小七,翻开她的小手,见手掌上蹭破了点皮,渗出丝丝血迹,心里疼得不行。可太医这会没来,王令宜也只能给小七chuīchuī,哄她。
“小七手都破了。”袁夫人低呼,随即颜色淡下来,同雪枝说:“王小姐受伤,你也得挨罚,服不服?”
雪枝道:“但凭娘娘吩咐。”
袁夫人身旁另一个姑姑受了命令,便撩起了衣袖。
哪只手推的,姑姑便打了哪只。
王令宜面上淡淡,冷眼旁观,既不撺掇,也不阻止。
直到第十二三下,王令宜方才悠悠地出声阻止:“袁夫人,雪枝护主心切,小惩便可。”
袁夫人道:“这怎么成?”
“小七,你说呢。”王令宜却并不回答,反而问小七。
小七乌黑的大眼睛来回看了看,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似乎都在等着她的话。小七挣开王令宜,口齿清楚,道:“娘娘,雪枝姐姐不是故意,还是不要再罚了好吗?”
袁夫人命雪枝起身,自己则褪下手上的碧玉镯来,拉过小七的手,放到她手中,笑道:“这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
小七推辞不肯要。
最后见推脱不过,回头求救似的看了看王令宜。王令宜便道:“这位娘娘喜欢你,你便收着吧。”
众人原本以为会有一场硝烟,谁知王令宜这么好说话,袁夫人脾气也是好,竟生生将此事翻篇了。
徐太医此刻到了,但他身后还有一人。
众人见了,忙起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王令宜屈膝行礼,抬眼飞快地瞧了瞧谢宝林,而后收回目光,等着谢宝林发话。
谢宝林让众人都起身,向袁夫人道:“袁夫人,让徐太医看看吧。”
徐太医几番小心确认之后,舒了口气,笑道:“袁夫人,完全无碍。”
“徐太医可是大忙人,看完皇后姐姐,又要来本宫这儿。”袁夫人放下袖口,也松了口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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