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地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拨给崔贞。
崔贞很快就接起来了,她没有说话,崇华也没有说话,她们是安静的,可是又都清楚,对方就在那里。那种让崇华堵得慌的空dàng茫然神奇地消失了,她又回到了地面。
最终,崔贞轻声说:“很好听。”
“你喜欢么?”
“喜欢。”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崇华低头笑了笑,她又看了眼曲谱,渐渐有了一个决定。
“崇华。”崔贞叫了她一声,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忧。
但是崇华敏感地听出来了,她抬头,手机换到另一个耳朵,一边问:“怎么了?”一边把曲谱锁到抽屉里。
“你的体检报告,秦颂送过来了。”崔贞讲得有点缓慢。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体检的结果一定不是非常理想。
崇华推开崔贞的房门。
崔贞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听到声音,她抬头,崇华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膝上的几张报告,笑着问:“怎么样?亚健康了?”
能让崔贞这样沉重,显然不是现代人非常普遍的亚健康而已。崇华拉开边上的椅子坐下,从她手里接过报告,崔贞看着她,静静地等她看完。
也不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周先生给她下的毒,她虽然及时地发现了,但还是吃下了不少。受刀伤也不到半年,因为三个月来忙着拍电影,饮食不规律,睡眠不充足都是常事,难免就忽略了伤后静养。果然,体检报告上的不少指标已经偏离正常值了。崇华把几张报告单重新叠整齐,没有还给崔贞,就拿在手里。她也没想到就那么严重了,事实上,日常除了累,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剧组里有哪个人又不累呢?看到这个报告,她才感叹一声,亏她年轻,底子又好,才没有累倒。
“没什么大问题啊,等拍完,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休假,到时候休养休养就回来了。”崇华安慰崔贞。
现在让她中断拍摄是不可能的,那么多人的工作都是根据这边的进度来安排的,魏鹤歌下一部戏都已经签好了,就在三个月后开拍,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商业片导演的作品。这边突然停止,会给很多人带来十分棘手的麻烦。
崔贞显然也知道这点,她只能看着崇华,说:“不要太拼命。”她见过崇华熬夜到凌晨,只为人物一个微小的动作是否合适,睡不到两个小时,就带着青黑的眼圈准时起来开工。她对这部电影,投入了很多的jīng力,这样的状态在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后,就变得非常让人担忧。
“我知道,我知道。”崇华怎么都不想让她担心,笑着保证,“多亏了你的高效,我们时间很宽裕,后面,我会更合理地安排时间,尽量保证休息时间。”
崔贞没再说话,她仍是不放心的。
两个星期很快过去,庄园部分的拍摄完成,只剩下其他地方的取景。《囚徒》虽然称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密室电影,但它确实整个过程都是在庄园完成的,其他地方的取景,只是一部分景色的衬托,周围的风景虽然不错,却不给空灵,外景还是要通过剪辑。
后面就不用崔贞全程跟随了,她只要去一个景点,那个景点是最后去的,她只要一个星期后去那边会和就可以了,其他时间,崇华表示,你可以全神贯注地想我。
都在这个圈子里,如果不是因为拍同一部戏,这两个多月,她们见面的次数应该屈指可数。崔贞开始考虑息影的问题。柏林电影节和威尼斯电影节双料影后的荣耀,应该已经是她演艺事业的巅峰了。同时获得两座含金量顶级的最佳女主角,这也是演艺圈里前所未有的辉煌,这段时间来邀她专访的媒体很多,通告也越来越多,广告商频频上门,国内首屈一指的几个综艺节目开出的出场费一个比一个高。秦颂那里挤压的工作,足够她忙到三个月后。她的事业显然又到了一个巅峰,如果不是《囚徒》还在拍,她现在就已经回到以前那种忙到脚不沾地的状态了。
可是以前是为了让崇华看到她,现在呢?
崔贞从影十一年,第一次考虑,她喜欢这份工作么?
在大荧幕上,塑造一个个截然不同的人物,演绎一个个或传奇或平凡的人生,这是她这是一年来生活的主旋律,她喜欢这样么?
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已无从辨认是否喜欢。
不过,喜不喜欢这份工作暂且不说,与崇华聚少离多,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更想能够每天看到她,而不是在相隔千里的地方,担心她是否照顾好自己,是否饮食规律,是否劳逸结合。
之前,崔贞去威尼斯的时候,崇华就考虑过她们接下去的相处模式的问题,现在,崔贞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第44章
崇华首先要取的一个景是电影开篇,琬琰、胡逸几人开着车,从林间快活地呼啸而过,惊起一林飞鸟。
背影的要求就是具有青chūn感和活力,但两旁的树木必须厚而茂密。在城市化四处延伸的现代,想要找到这样的地方有些难度,听副导演和监制一起推荐了离城市不远的一处山林,崇华就带着一帮人,收拾东西过去了。
到了那里,果然见道路两边郁郁葱葱,都是数十年的大树。道路很长,很直,并不宽,但能容纳一辆大车通过。崇华自己拿着单反,各种角度地拍了几张。
这天天气不错,夏末之际,阳光难得不猛烈,温温煦煦的,路面是还没浇上水泥的泥路,但还算是平整,路边的丛糙,弯弯垂垂,饱满苍翠,温煦的阳光照在路面,照在糙上,照在树上,像抹上了一层金huáng的光。
晚上把照片导进电脑后,崇华看着拍下的照片,照片里的画面,如此静谧,却又如此充满张力。这篇树林像被停住了时光,缺少的是打破寂静的勇者。
就是这里了,崇华心想。
这里地方比较偏僻,剧组一行人包了唯一的一个小旅馆。小旅馆的住宿环境甚至不如在庄园时的简陋,可是在这样一个接近纯自然的环境里,心境却意外地十分平和。崇华在照片上看了许久,亘古不变的寂静即将被打破,暗流汹涌,如火山爆发前般的遍布不安。她沉默地看着,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那张纸上已经有一小段字,崇华又划去了一部分,中间不断地增增删删,反复修改。
第二天,天气并不如昨天适合,有点yīn,崇华看了天气预报,说是到十点前后就会艳阳高照,她不放心,特意找了当地经验丰富的老乡老问。老乡没天气预报说得那般jīng确,但也是表示午前一定会开太阳。
崇华一想,gān脆晚一点再去。
等到八点,小旅馆外想起一阵汽车轮胎飞速碾压过石子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小旅馆设施不好,隔音也不好,崇华住在临街的那间,听到声音,估计是旅店有别的客人了,她也没在意,毕竟她昨天就把整间旅馆包下来了。店住满了,老板自然会把后来的客人打发走。
见差不多到出发时间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间,就听到楼下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崇华皱了下眉,隔壁监制也出来了,朝楼下看了一下,又听了会儿楼下的动静,说:“好像也是个剧组。”
这边就一个旅馆,来得不巧肯定就没地方住了。不过这边常用来拍摄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一般剧组拍个三两天就会转移,所以,一般遇上这种qíng况,过两天来也就是了。
像这样吵起来的,很少碰上。
监制也没放心上,他点了支烟,慢吞吞的抽了一口,青灰的烟雾缓缓升腾,在烟雾中,监制开着玩笑说:“gān脆在这里再开一家旅店得了,肯定赚。”
崇华笑了一下,没说话,竖着耳朵留意着楼下的动静。其他工作人员也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听到楼下的动静都不是很愉快。
隐约能听到楼下有几声很嚣张的笑声:“要么你把地方腾出来,要么就把你们店砸了!”
一个拍摄场地被其他剧组先占用是常有的事,像古装剧,影视城就那么几个,要拍,多半先岔开档期,不小心遇上了,也讲个先来后到,哪怕后来者仗着投资大,资历老,名气高想要行方便,也得双方负责人好好商量。这样直接吵起来的倒是少见。
不过换句话说,能底气那么足,恐怕跟剧组来头大,背景深也有关系。众人渐渐担忧起来,崇华朝森和使了个眼色,森和会意,转头找了几个工作人员聚到一起。
没过多久,楼梯上响起一阵剧烈的踩踏楼梯的声音,看样子是没和店家谈拢,想直接动粗了。
崇华摸了摸下巴,飞快地转头和不知什么时候移到她身边的森和低声说了几句,还没等到森和回应,那几个人就冲上来了。
看到走廊上站了不少人,那几个人愣了愣,接着带头的一个穿着衬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说:“都在?那就好。我们导演把整个旅馆都包下了。不过你们是先来的,我们导演也不是不讲道理,可以给你们金钱方面的赔偿。”
慢慢隐到人群里不惹人注意的森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估计这是崇导长那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可以在金钱方面赔偿她。他手里拿着手机,眼睛看向崇华的方向。
只见崇华沉稳地说:“我是这个剧组的导演,既然是你们导演发话,那就请你们导演来见见。”她表qíng很镇定,没显出任何轻视,也没有任何畏惧,平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原本已经在想是不是要回房去找个趁手的武器的众人都像吃了颗定心丸,也不着急了,就那么站着。
监制把烟按灭了说:“是啊,总得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来头,值不值得让吧。”
人多是一个优势。那几个人闯上来,一开始就像闯入别人家的恶棍,想当然的意味这户人家是弱jī,可以随便抢,陌生的环境,能增加他们作恶的刺激感。可是,等到进来才发现,这户人家不但不是弱jī,而且人数很多,自己远远落于下风,陌生的环境,就增qiáng了一种不安定的恐惧感。
要是这里是横店那样人多口杂的影视城,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张狂,不过是觉得这里地处偏僻,没有人管,张狂就张狂了。他们四点出发,一路颠簸到这里,听说没地方住,火气也很大,想到要颠簸着回去,过几天再这么辛苦地重来一次,还不如就把地方抢了,反正也不会有第三方知道。
那打头的衬衫男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有点敬畏感的,就谨慎地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个剧组的?”
崇华想到时间拖过去,说不定就要明天拍,就要耽搁她回家,她就很烦。厌烦归厌烦,崇华拿出导演的气势,说:“这个不方便透露。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是来这边拍戏的剧组,还是哪家小报的记者乔装?”
“我说谁呢,架子那么大,原来是崇导啊!”楼梯处传来一道傲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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