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本正经的,刚开始素勒听着还顺耳,等听到最后立刻面红耳赤,“谁谁谁……你了!不知羞!”纵使皇后娘娘再怎么来自大糙原,可也没有桑枝这么直白得能把“爱”字说出口。一时间,皇后娘娘面上红了个透,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答话。
可桑枝瞧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简直像裹了蜜,怎么藏都藏不住结果脸上溢出甜死人的笑容来。叫皇后看见,红着脸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可那话里尽是娇嗔。
趁着夜色掩护,桑枝忍不住抱她入怀,qíng话自然而然地吐出口,“素勒,我爱你。”
皇后本来还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下,结果听到这话瞬间安静下来,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须臾,她双手慢慢搂上桑枝用力抱住,“疼么?”她心疼地抚上桑枝的脸,有些愧疚,“是我不好,我气糊涂了。”说着带了鼻音道,“你以后不许胡乱说话,你得陪我一辈子的。”
“唉,虽然不疼但爱打脸还真不是个事儿。”桑枝瞧见素勒面露不安,不由心疼地拥紧她,“不过这次是我有错在先,我记心里,再不敢了。”说着看了看天色,“你忙了一天,明天还要更忙,今晚不睡会儿,明天怎么吃得消。”桑枝吻了吻她额头,“素勒,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去看看静妃。”
皇后娘娘轻叹一声,“也好。”顿了顿,她又问了句,“刚刚……我话是不是太重了?”
“你是故意激她的?”桑枝笑笑,“我猜着是。即使你话说的那么重,还是在qiáng调锦绣平安离开,我就觉得你是故意激她。”
“一半吧,”皇后无奈一叹,“竟敢拿你威胁我,我确实很生气。不过,她xing子太烈,又太唯我独尊,好言好语她是听不下去的。但,她又错在哪里呢?人人都有自己的xing子,我一直很喜欢姑姑爱憎分明。可惜,她身在皇宫,那xing子纵不是错也变成了错。”
桑枝伸手抹平皇后皱起的眉头,宽慰道,“对错都不重要,好好活着才最要紧。她有她的苦,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啊,尽力就好。”
皇后点点头,“嗯。”
抬头看看天色,桑枝又心疼起来,“你快些回去休息吧,估计睡不了多大会儿。我看能不能把静妃这边安抚好,省得明天再出岔子。”
皇后应下,刚走两步又停下,“等回来,我们商议下应对太后的事。”
☆、来饮一杯
“人们总以为死亡是解脱。”
桑枝不跟她废话,看见静妃攥紧银票怔怔的出神,她便兀自站在静妃身前,声音低缓地徐徐说道,“人们常常会想到死亡。”
“遭遇挫折,遭遇失恋,遭遇看似了无生机的困境时,人们通常都会说,不如死了吧。一死了之,一了百了。好像死亡真能解决一切问题似的。”
“难道不是吗?”静妃终于抬起了头。
桑枝笑笑,“怎么会以为死亡可以解决一切呢?人活着,什么时候没有痛苦?自打一出生开始,就不断处在痛苦折磨之中,总有想得得不到的,想躲躲不开的,不如意比比皆是,这些痛苦有大有小,小的痛苦人们可以一笑而过,到了大的痛苦就觉得无法承受。可是,实际上,真的无法承受吗?”
“呵,”静妃冷笑,“假如今天这张银票的主人是皇后呢?”
桑枝一顿,“我会痛苦,但我不会选择死亡。”
“那是因为――”
“你一定不会是想说,我爱的不够深。”桑枝截断她的话,静妃愣住,她确实想这样说。
桑枝就笑了,“爱有一千一万种表达方式,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殉qíng?说到这里,我就想问,殉qíng到底是为了什么?表达爱的忠贞?表达要随所爱而去?以为死亡就能摆脱痛苦?”
静妃怔住,“死了,至少不会痛苦。”
“又说回了痛苦。”桑枝轻叹一声,“人们觉得痛苦,通常是因为人们心里难以承受。就比如失恋,比如爱人去世。这时候,留下的这个人常常会想死,因为她无法承受失去的痛。是吗?”
静妃点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到底什么才是失去?”桑枝蹲下来,仰望着静妃的眼睛,“失去的,是你再也得不到锦绣吗?”
“难道我还能再得到吗?锦绣她――她――”静妃说不出口。
桑枝抓住静妃的手,“可是你死了就能得到她吗?”
“至少不会让她孤苦伶仃――”
“那只是你的想象。你怎么知道人死了是什么样?又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孤苦伶仃?也许她死了,就什么都消失了呢,无爱无痛无苦,化为尘埃,重归于天地呢?”桑枝说,“又或者,人死了,会开启另一段人生呢?”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对死亡的看法,只是你的猜测。你甚至不能知道,死亡之后到底是什么。静妃娘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生前都不能把握住她,你死后难道就能了?”
静妃愣住,“那我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至少对我们活人来说,死亡意味着失去一切。”桑枝声音低了低,“生命的消失,就代表着这个世间一切的人都与这个亡者再也无关。殉qíng代表的是放弃。”
“放弃?失去一切?”
“对,你试想一下,锦绣留给你的是什么?”
静妃看了看手中的银票,“这个。”
桑枝摇头,“不是。她留给你的是回忆。”桑枝轻叹一声,“其实人们何必殉qíng,只要失去记忆,忘记一切不就等同于一切重新开始吗?”又说,“我们每个人,人和人之间的感qíng维系,靠的都是我们的记忆。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存在于我们的心里。倘若失去这些记忆,谁也不知道谁是谁,我们各自漠然相处,又何谈什么感qíng呢?”
静妃茫然抬起头,“你……”
“娘娘,您说是不是?”
静妃沉默会儿,却说,“我不管那些,我只想能够让我碰到她,触摸到她,我们彼此陪伴。”
“好。”桑枝耐着xing子跟她说,“娘娘您请听我说,陪伴和触碰――就现在而言,无论锦绣生死,她都不能再被您触碰了。是不是?”
静妃神色黯然,默认。
“那么,就来说说陪伴。”桑枝说,“您原来一直抱着希望,是因为认为锦绣姑姑还好好活着,所以你有这么一份希望。倘若锦绣姑姑不幸丧命,你便失去了这份希望。是不是?”
“是,没有锦绣,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绕了一大圈,这才是问题所在――”桑枝爱怜地看她一眼,“活着,有什么意思。”
静妃皱眉,“我很痛苦,失去锦绣,我生不如死。”
“我明白。”桑枝说,“我也经常觉得活着没意思,有什么意思呢?每天日升月落,吃喝拉撒,一天天被人当牛做马,驱赶一辈子,等到哪一天终于生命走到尽头,可以死亡了,这一切奴役才算结束。这样的人生,活着有什么意思?毫无快乐可言,痛苦,很痛苦,生不如死。”说着,她跟静妃说,“娘娘,您这里还有酒吗?”
静妃愣了下,起身喊道,“来人,拿酒来。”
永寿宫里倒是备着酒,毕竟静妃是个xingqíng中人。唯一的小丫头很快送酒过来,桑枝给静妃斟上,“多谢娘娘赐酒。”
静妃一饮而尽,又要再倒,桑枝拦住,“喝闷酒就没意思了。一边聊天,一边喝,娘娘且慢慢喝。”
“好,一边聊,一边喝。”静妃倒满一杯,“你还有皇后。”
桑枝轻笑一声,“有皇后,就是有了足够的快乐吗?”她摇摇头,“娘娘此言差矣。”
“你还不知足?”
“娘娘,我听说以前,您和皇上也是十分相爱的,可是当真?”
静妃顿住,“太久了。”
“不管久不久,是也不是?”
“是。”静妃苦笑一声,“那时我和皇上都年少,脾气一样的硬,他虽然不满我是多尔衮为他选的皇后,可待我也并不坏。相处久了,许是从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他竟渐渐对我青眼有加。我们确实有过非常快乐的日子,那时我还以为能和天子携手一生,他做皇帝,我是皇后,一生足矣。”
“可是后来,你们闹掰了。”
“男人啊,láng心狗肺。”静妃骂了句,“还是锦绣好。”
“娘娘觉得,锦绣处处都好,没有一点令娘娘不满的地方?”
“倒也不是,锦绣哪儿都好,就是太……”静妃喝得有点上头,“她放不开,束手束脚,对我言听计从。我虽然离不开她,但有时也恼她这么没骨气。”说着红了眼眶,“倘若她回来,我……我便再也不恼她了。”
桑枝心中一叹,“一日不恼,两日不恼,三五月,七八年,总归还是会恼。哪有人生活处处如意,哪有夫妻能时时琴瑟和鸣,总有不快的地方。”
“便是不快,也好过独留我一个孤活。”静妃又饮一大杯。
“痛总是要痛的,难捱也总是难捱的。”桑枝声音轻柔,“但这苦痛总要活着才能体会到。”
静妃痛苦地捂住心口,“我便是不想体会这苦痛,犹如挖心剖骨,痛不yù生。”
“失恋,兴许也差不多。”桑枝轻声说,“痛失所爱,就是这么难以承受。娘娘是不是觉得,再也不想活下去,觉得不知道该怎么活,活着有什么意思?”
“是。没意思,没意思。”静妃喝酒不停。
“锦绣就是你活着的全部意义,”桑枝看着她说,“你是为了锦绣而活,没了锦绣,便是给了你天下,给了你自由也都没意思,是不是?”
静妃忽然愣住,“为了……锦绣而活?”她从没想过,一下被桑枝问住了。
“那您是为了不痛而活?”桑枝说,“因为无法承受眼前的痛苦,所以便只好一死了之。”
静妃眉头紧皱,答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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