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缘GL+番外_若花辞树【完结】(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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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下计量之下,最终只吏部尚书随汲相同去。
吏部掌天下吏选,吏部尚书被人称作“天官”,可见其重要。由吏部尚书陪同汲相一同觐见既不会显得是他们在bī迫圣上,也不会显得没分量。
二人气势汹汹冲到建章宫,孟脩祎正在苦思明日要用什么法子将暮笙留在家中,外面这大风大雨的,太危险,还是待风平làng静再让暮笙出门的好。况且,她这回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也挺不折手段,暮笙未必喜欢她这样。
正想得入神,便听宦官来禀,汲相与吏部尚书求见。
孟脩祎坐正了身子,正色敛容道:“宣。”
这间皇帝用做书房的殿宇,吏部尚书也来过多次,却从未有哪一回是如此次这般肃杀。皇帝端坐在御座上,神色平静却暗隐汹涌杀意,仿佛一言不合,他们就将到诏狱去待着。
“二位爱卿免礼。”待二人行过礼,皇帝皮笑ròu不笑地说道,“来,赐座。”他们来做什么,皇帝自然清楚,这是他们第一回就立后一事进谏,若不狠狠打回后,往后只怕还没完。
吏部尚书亦步亦趋地跟在汲相之后。
汲相大大方方地坐下,秉着玉笏奏道:“臣等,为陛下所做错事而来,望陛下允臣直言。”
孟脩祎稍稍朝前倾了倾身子,“哦?”了一声,便郑重道:“卿为丞相,辅佐于朕,朕有过,自当指出,卿但说无妨。”
汲盎低首望着玉笏,语气不偏不倚,极为正直:“锦衣卫近日捉了几位大臣下狱,不知陛下可知此事?”
孟脩祎颔首:“锦衣卫听命于朕,朕自然知晓。”
“那么,不知那几位大人所犯何罪?能劳动天子亲军?”
“自是有人密告几人素行不端,为朝堂风气,朕理当问个明白。”
“那么眼下,陛下可问明白了?再者,是何人,敢告朝廷重臣,且能将话递到陛下耳中?所谓素行不端,又是如何不端?”汲盎如他往日一样,切中要害,从不客气。
孟脩祎一笑:“既是密告,朕岂能说他名?至于如何素行不端,待锦衣卫审过,便有分晓,汲卿不必太过着急。”
汲盎皱眉,腾地直起身,顿首道:“陛下此言臣不敢苟同,今有人密刺朝臣之过,行为何其yīn暗,陛下却与此人保护,几位大人乃重臣,素来敢于直谏,事陛下至恭,未尝有过一丝不敬,陛下不问是非黑白,便将人下狱,未免有失公允,令臣等寒心!”
吏部尚书听他这话说得着实厉害,不由心下颤颤,然见其顿首,也未曾犹豫地一同伏首,以示附议。
那一点笑意在顷刻间dàng然无存,孟脩祎冷声道:“朕何曾滥杀无辜,丞相多虑了!”
汲盎倏然抬首,瞪眼道:“人已在诏狱关着,生死不知,这还是多虑?陛下所言素行不端,臣不知,然陛下yù滥杀无辜,已是人赃并获!”
“汲盎!你放肆!”孟脩祎拍案怒起,“你是嫌外头□□逸,也想到诏狱里头待着去么!”
汲盎望着对他多有倚重,从不曾疾言厉色的君王,心头是一片痛楚,他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陛下要册后还是要立皇夫,于他而言,是两可之间,虽说从古至今从无先例,可陈规就是用来打破的,否则世人何以用墨守成规来讽刺人不知变通?
让汲盎心痛,不能接受的是,他英明的陛下,为达目的,不折手段。那些大臣,不过仗义执言罢了,本为能臣,今却在诏狱,而庞中直,酷吏耳,今大受重用。
汲盎平静道:“倘若昏君当道,臣宁可在诏狱中,至少心安。”因谏获罪,他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读书人的风骨!
孟脩祎盯着汲盎,怒意如火在烧。吏部尚书几乎要吓死了,他忙膝行向前:“陛下,汲相太过忧心圣上方口不择言,他是一片忠心,望陛下莫要怪罪。”
孟脩祎扭过头,看着连连叩首的吏部尚书,道:“你可赞同汲盎?”
此时说赞同,说不定就要陪汲相一同去诏狱了,可若说不赞同……吏部尚书并未多犹豫,坦然顿首道:“臣赞同汲相所言。”
孟脩祎花了大把的心力与时间剔除了朝中的蛀虫,留下jīng明qiánggān之臣,这吏部尚书平日里是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实则心中有一杆秤,涉及底线,寸步不让,当初,她就是看中他这点端方不失圆滑,方让他入主吏部,掌天下吏选。
眼下看来,倒不如选几个真正的应声虫,到底耳边gān净!孟脩祎越想越恼怒,她盯着吏部,森冷道:“卿不惧死乎?”
吏部尚书回道:“臣惧死,更惧于心不安。”
话都说到这份儿,孟脩祎怎么忍心让这两位忠心耿耿的大臣不得安心,她已怒极,正要开口让他们到诏狱里蹲着去,便见有宦官一路小跑着来到她耳畔说了句话。
说毕,宦官便低眉顺眼地退下。
孟脩祎闭上眼,压下满腔怒火,平静了会儿心气,方缓缓道:“朕会放人,非因朕以为所行有误,只因公等良苦用心。”
这是皇帝让步了。
危机解除,吏部尚书舒了口气。
汲盎gān脆利落道:“陛下英明。”
“卿家可还有事?”
“无事,”汲盎所行目的达到,近日来一直处于忧患的心宽了不少,陛下到底顾忌着他们忠心,她并非真的任xing到不管不顾,对大臣而言,这便是最好的答复,恭恭敬敬地施礼:“臣告退。”
孟脩祎一点头,汲盎便直起身,后退几步,而后转身离去。吏部尚书目瞪口呆地望着汲盎潇洒的背影,心下直呼,汲相,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了?还没乘胜追击,规劝陛下立后的事呢!
“卿还有事?”孟脩祎qiáng忍着烦躁问道。
刚才惹恼了陛下,再单枪匹马的往枪口上撞一次,吏部尚书万万不敢,惶惶道:“臣告退。”
孟脩祎挥挥手,目光随意落在一处,眼神如在笼中挣扎的困shòu,焦躁不安。
待吏部尚书也退下,孟脩祎起身,往后殿去。
适才宦官来报,上卿来了。
碍于暮笙,皇帝不得不忍耐住了自己涌动的bào戾。
她知道,暮笙不会喜欢看到她如此对待大臣。她要册她为后,是想能光明正大与她携手,也是要给她惊喜,若是因在过程之中反倒惹得她不快,岂不是舍本逐末?
孟脩祎是皇帝,大权在握,因她的身份,她对生命有种矛盾的看法。她爱民如子,天下苍生她皆多有爱护,竭力为百姓谋利;但,就因她的目光是放在整个天下,她有一种谁都比不上的大局观,故而,在面对某些人的xing命之时,即便明知他们无辜,但为大局计,牺牲在所难免。
这回,虽非为大局,为她个人之事,她亦是如此。qiáng势的帝王大多不喜大臣染指他私事,她要立后,是她的事,与人过一生的是她又非大臣,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大臣不会这样想,皇后为一国之母,担当的是皇家颜面,岂能有误?
矛盾便在于此。
孟脩祎是铁了心了要做成这件事,不计得失。但,暮笙不知便罢,若是知晓,势必不会安心地在那里等着,坐享其成。
走进后殿,暮笙站在那里,看到孟脩祎进来,她跪下,行了一个郑重大礼。
孟脩祎看了看她,什么话也没说,弯下身,yù扶她起来。
暮笙摇了摇头,纹丝不动:“陛下,臣有话要说。”
“先起来,再说。”孟脩祎固执地搀住她的手臂。
暮笙垂眸,道:“陛下,收手吧。”
孟脩祎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她苦笑:“连你都这样说,那我又为的什么?”
暮笙心下一酸,她自然知道陛下为的什么,可是,这何其艰难?世人奉行的是yīn阳相合,千百年来从未有变,人伦如此,所需如此,常人要变都不易,何况是万众瞩目的皇帝?
她想要软声劝几句,便听孟脩祎温柔地在她耳旁说道:“是我cao之过急了,缓缓的来,必能成的,我要你能在天下人前站在我身旁。”
说到此处,孟脩祎顿了顿,她目光坚毅:“若是与所爱坦dàng相守都做不到,我何必再当这个皇帝!”

☆、第八十四章

说服宗亲,这事便已成了一半了,大臣再反对,到底是外臣。
暮笙退却,是因不愿皇帝名声受损。
皇帝不肯退,既是从心底想做成这件事,也是不能退。一旦退了,紧接而来的便是议立皇夫,到时,她就会极为被动。
承平一朝的悲剧,绝不能在她身上重演。
皇帝想着自己太过激进,太想快速将这事定下来了,这qiáng势的态度反惹了大臣不悦,如此,正该缓下态度才是。只是,必得着手去办,不可搁置。拖得越久,越助长大臣的气焰。朝堂上,不是臣qiáng主弱,便是君贵臣轻,她哪儿能容得下大臣对她的私事指指点点。
暮笙仍在犹豫,皇帝抬手,落在她的肩上,语气轻快:“不必害怕,我说能成,必是能成的,大臣们不过口上坚决罢了,这事,实不与他们相gān。”
隔日早朝后,孟脩祎召汲盎建章宫议事,经暮笙那一犹豫,她已彻底倦了与大臣们玩捉迷藏的游戏。将此事拿出来,摆上御案,光明正大的商议。
先召汲盎,再召另外几个丞相,一个一个的来,她决定逐个击破。
之所以从汲盎处着手,是因汲盎虽寸步不让的请她释放逮捕官员,但从头到尾只字未提册后之事。往常亦如此,汲盎所谏皆国事,从未再她私事上指手画脚,这也是皇帝看重汲盎的原因。
汲盎一到,孟脩祎便请他坐下,而后开诚布公地将事qíng道来。
汲盎也利落,未曾有丝毫犹豫,拜道:“此陛下家事。”
昨日陛下允他所请后便立即下命释放了羁押官员,并未再寻由拖延,这令汲盎大为欣喜,以为陛下也只是一时心急糊涂了,到底还是圣明天子,故而,再提起立后,汲盎便再无犹豫。此人思想质朴得很,皇帝最要紧的便是治国,只要陛下心怀天下,立后不立后的有关系?
得到他肯定,孟脩祎大喜,但她知道,汲盎不反对,是因xing格使然,旁人就没那么容易说服了。
又隔一日,孟脩祎再召一相。这一位老大人姓顾,出身河内顾氏,老人家出身高贵,品xing亦高洁,很得人称道。只是年纪大了,难免固执,又出身世家,便难免有些死板。皇帝一开口,便立即道:“此事荒唐,臣万不敢答应。”
皇帝真心诚意地说道:“公何以不应。”
“古来未有。”
“古来未有,自吾而始。”
顾行之抬了抬眼,道:“陛下,莫使天下人议论。”
“但凡新事物,总难免惹人议论,习以为常后,便如一饮一食,平凡而已。”皇帝道。
“皇家为天下典范,一言一行,为世人准则,陛下任xing,世间秩序便乱了。”顾行之望着皇帝,苦口婆心,“若是旁的,兴许还有遮掩,可这事……,女帝立后,这世间哪有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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