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熙看了看他,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良久才起身去桌前,提朱砂笔写圣旨,印上玉玺后jiāo给李墨,才说:“我自是信你,但我无帝王之心,秦丞相之事千万谨慎,别出什么乱子,勿必全权亲督办好。”楚云熙说完,又看了看旁那跪着的尸体,又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天热,这尸体都要发臭了,要赶紧处理。还有太子遗体,事qíng太多。这个七月可不好过。”
“你准备现在就昭告天下皇上和太子的死讯?还有长公主,华夫人那边没有她消息传出,应该是逃出来了,但为什么不回来?”李墨问道,脸上没什么表qíng,似随意的随口一问。
楚云熙提笔的手顿了顿才又继续写,没提长公主,眼睛也没看李墨,嘴里只一字一顿的说:“史书上会记录:建文十二年七月十三日,太子薨于乱军中,七月二十二日,大将军李默带太子遗体回宫面圣。帝闻之消息,伤心yù绝,病qíng危急,医治无效,于未时崩于南行宫静心殿,长驸马楚云熙和大将军李默尊其遗诏,奉武王皇甫泽继承大位。”
李墨脸上神色僵了僵,对楚云熙把自已扯进去有些不满,便说道:“看这尸斑,还不知死了多久!”
“七月十三。”楚云熙语气不带任何感qíng的说道。
李墨讶然,这父子竟是同一天,他心中惊讶,但看楚云熙面无表qíng,他也不再多说,等楚云熙写完,接过后看了看圣旨,上面是楚云熙的笔迹,盖着国玺,他眼神闪了闪,想了想便问楚云熙:“云熙,你有没有想过,若武王没回来,要立谁为皇?”
☆、第54章 殡堂夜谈
在李墨和楚云熙密谈完的第二天晩上,武王皇甫泽回程中受袭重伤的消息传回。但谁都没想到,救了皇甫泽的竟是失踪的长公主,并传回消息说,三日之内,二人便会带兵一起回来。
楚云熙一身惨白孝服,跪在殡堂之中,正上方是具偌大的二具金丝楠木棺停放在高台之上。此时已近亥时,四周一片寂静,殿内烛火摇曳,白幡轻轻飘动,香烛huáng纸焚烧的烟雾缭绕弥漫,殿柱在烛火下投出大片yīn影,魑魅魍魉似藏在那些yīn影之中窥探着殿中的二人和二具棺木。楚云熙安静的跪在蒲团上守灵,不理殿内的轻烟如雾幽香似幻,只专心看着武王传来的信件,仔细读了二遍,拧眉良久不语。
“云熙,现在你有何打算?”李墨就跪在她身旁,同样孝服在身,毫不在意的轻扫了眼她手中信件,便低声问道。
楚云熙扭头看了看李墨,眼神清冷,面上无喜无悲的反问:“大将军何意?”
“皇上虽令武王继位,但那是不知武王如今被叛军削去左臂,成了残疾,可自古以来哪有残疾者当皇帝的?我想众臣和万民都不希望这万民之主是个残疾,惹来他国耻笑。而且武王断了一臂,将来如何主持国事,治理国家?”李墨边说边看楚云熙的神色。
楚云熙听了这话仍不动声色的就问:“那依你之见,谁可为帝?”
“诸皇子之中,论其身份贵重,只有兰妃所生的七皇子合适。”李墨装没听出楚云熙话中的禁忌言语,立帝之事岂是像他们这样私自决定的?但为心中目的自然要抓住时机急忙说道。其实李墨知道,皇上在京城就有多次yù废太子的意思,虽然现在太子死了,但皇上与武王之间素来生疏隔阂,这传位武王应是楚云熙自已的意思。而他暗中拉拢兰妃外戚慕容家后,更得知了皇上为了防止自己死后子少母壮外戚专权,更担心幼子也如他这般受到掣肘,便存了立子杀母的心思,若非华夫人叛乱,也许再过不久,太子被会被废,接下来就会赐死七皇子的生母兰妃,另立七皇子。而李墨和慕容家已暗中商定,共同阻止武王带兵回宫,继承大位,推举七皇子继位,立个傀儡皇帝,也方便他实现自已的抱负。
楚云熙看着李墨,似笑非笑的说:“二岁幼儿就能治理这万里江山?”
“主虽幼但有忠臣,只要众臣齐心协力,辅佐幼主,不怕夺不回京都。”李墨的语气斩钉截铁,而且已经准备立刻回去布置一番,打定主意要让二岁的七皇子皇甫涵继位。
“李墨,你是想立幼主窃国权!”楚云熙一针见血,没去看李墨脸上表qíng,眼睛直直盯着那高台上的棺材,又接着说道:“若是你从皇上身上找到中毒或外伤的证据,那我楚云熙如今下场可能比秦丞相还惨吧。”
“云熙,我做了何事,竟让你如此疑我?”李墨沉了脸色,保持着起身的动作直直的看着楚云熙问道。
“天下动dàng不安,百姓流离失所,血流千里尸骨如山,这一切罪孽,李墨你占其三分!甚至连天花爆发,我也怀疑是你所为!李墨,你苦心孤诣,筹划一切,láng子野心,还问做了何事?!”楚云熙说着忽的站了起来,转身直视李墨,眉目如冰,面色yīn冷。
“天地为盘,众生为棋,能者居之。楚云熙,你是时势造英雄,而我是借势顺势,我们应运而生,而那些人是应劫而亡,仅此而已,若真有罪孽那也是天遣众生。”李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楚云熙所言,反而把一切说的冠冕堂皇。
“不是天遣,是人与人斗,才会尸山血海。李墨,我不能让你窃国!”楚云熙背手而立,冷冷说道,一字一顿,眼神清冷。
李墨看着她,也站了起来,二人戒备而视,李墨看了眼楚云熙身后的棺木,手握了握拳,却隐忍一笑说:“云熙,我们真的可以合作的。只要不立武王,由你称帝都行。你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已传扬天下,注定会成为传奇人物流传千古!那些跟过你的军人,甚至远远见过你的百姓,都将你奉为神明一般。我相信如果你为帝,必使臣民信服,也能重返京都,再现太平盛世。”
楚云熙不为所动,仍然看着面前的人,外面三更梆子响,殿外忽然传来兵器铁甲相撞和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李墨一惊之下想到楚云熙傍晚让他留下陪着守灵的事来,原来早就准备要害自已,刚才所言不过只是试探或拖延自已而已,想到这,李墨看着楚云熙yīn沉了脸说:“云熙,我一直一忍再忍,不与你为敌,可你却存害我之意。在你调兵而来之时可有念过当初我一路助你进京之恩?”
楚云熙退后几步,思索了会才说:“我并非是要你xing命,只是将你困于此。等天明事qíng了结后,若证实今夜之事与你无关,你自然无事。”
李墨听了这话,倒是疑惑了起来,将已入怀中的手撤了回来才问道:“今夜之事?”
“慕容家派刺客伏击武王,断其一臂,人证物证据全,按律法,谋害储君,当诛九诛,如今狗急跳墙派兵杀进来了。”楚云熙说的简单直接,看李墨神色半信半疑,便又说了句:“你一心希望七皇子继位,应该也是受了慕容家蛊惑而已,我相信你不会做出此事,待武王回来,你仍回湖州去吧。”
李墨听了却笑了起来,大笑而得意的说:“云熙,慕容家外qiáng中gān,上次营啸兵败被皇上官降三级,手上无兵无权,只是族中子弟依旧傲气十足,被bī急了真可能领些家奴反抗,但谁还有那胆子和能耐领兵bī宫?不过这招毒啊,慕容家无论是反抗还是束手待毙,反正怎么都逃不掉,兰妃和皇七子都算完了!楚云熙,你下手果然狠!不过,你休想将慕容家的事牵连到我身上,我也不会回湖州。”
楚云熙听了也不说话,外面声音停止,火把通明,却是一片寂静。楚云熙看了他良久才开口:“你不怕长公主找你算帐?”
“纵我未救回太子,但长公主要报仇也该找华夫人才是,而获益者也是武王,就算找我又能奈我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看她父亲弟弟,一个华夏之主,一个华夏储君,如今呢?二具棺材二具尸体,地府又添二个横死鬼。”李墨毫不在意的说道,瞥了眼楚云熙,似笑非笑的又说了句:“你不怕长公主找你算帐?”
楚云熙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qíng也不再多说,只低叹了声:“算了,你不回就不回吧。”
李墨却没想就此止话的意思,继续说:“云熙,你少做悲悯淡泊之态,其实你骨子里最凉薄无qíng。只要出手,又狠又绝!”
楚云熙默不作声,似没听见李墨话一般,走近那二具棺木前。棺木置于四面九阶高台之上,比楚云熙还高上一截,不上到高台台阶之上,是看不到棺内的。楚云熙就站在高台下,昂头看着那金丝楠木散发的光泽,看着那棺木上绘的祥云和jīng彩传神的仙人引路。
其实若按华夏规矩,皇帝驾崩后,其尸身应该由帝位继承者收殓。可是太子薨后,武王未回宫。而如今战乱,各势力矛盾重重,必须有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楚云熙身不由自的成了这个人。七月份天气仍旧炎热,皇上死后停尸九天,太子尸身千里迢迢送回,虽尸身都被处理过,但也发臭,不能再放了。所以楚云熙qiáng势入殓了这一帝王一太子。然后在这二日顺其自然的收押了敌对的秦丞相,又接连除去有威胁的皇七子外戚慕容家。
“楚云熙,你如此帮皇甫家,若那天长公主要杀你你又如何?”李墨看楚云熙看着太子那略小一些的棺木愣神,便不怀好意的问。
“李墨,你聪明的话就该知道,别激怒我。”楚云熙也不回头,淡淡说道。
“你还能杀了我不成?”李墨丝毫不惧,想到外面还围着的人,脸色仍旧不太好,语气却平常。
“我现在确实不能杀你,第一,你重兵在握,杀了你你手下的将领难以约束,反给了借口叛乱;第二,你知道我身份,上次徽州易容华夫人已引出传闻,你若再传扬必会出事;第三,你还没到让我非杀不可的那一步。”楚云熙说完回头看李墨略得意的脸,却继续说:“可是你要知道,纵然是有千万个不能杀你的理由,但对将死之人来说,什么都不重要。”
李墨听闻愣住,才想起面前的人身中奇毒,生命已近尾声。他眼神仔细看了看楚云熙的神色,再想起近日她似乎常常头疼虚汗,咳嗽不止,心里就有些空空的。
其实李墨从没把面前的楚云熙当女人看过,以前楚云熙高中状元他以为她有本事,是个奇女子,但后来才发现她只是运气好,等他以为她只是运气好时,她还就凭着运气达到了他筹谋多年也达不到的位置。从状元到驸马再到侯爷,从文臣到武将,如今距皇位也仅一步之遥,她却止步了,这个不通人qíng世故更不重君臣伦理的人竟然做了回忠臣。素来楚云熙在他看来是行事诡异和神秘的,是让他始终猜不透的一个人,甚至他感觉面前的人可能是二个人,又或许是xing格相互矛盾的人。若说此人非良善之辈,但也不是什么jian恶之徒。若是说她爱名利权势,她却并不以名利权势谋私炫耀。若说她悲悯温和,她一出手却狠辣的让人心惊胆战。李墨并不认为自已是个愚笨之人,帝王心思他尚能猜测一二,但楚云熙的心思他猜不透,他虽认识她数年,貌似关系亲近,也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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