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宁愿她能骂自己,甚至恨自己,也好过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自己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他人作甚?!”
她将冷岚歌小心地安放在chuáng上,指尖因为害怕而剧烈地颤抖,慌乱地为她擦着唇角蔓延开来的血。
“我要死了。”她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声音安静而飘渺。
“不!我不准!”慕容颜脸色惨白,面容狰狞地朝殿外吼道,“御医呢?御医何在?!”
一阵错乱地脚步声,三五个惊慌失措的御医连滚带爬地奔进殿内。
其中一名御医颤抖地搭上冷岚歌的脉搏,张了数下口,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说!怎么治!快说!”慕容颜焦灼地吼道。
“陛下。。娘娘她早已毒入骨髓。。怕是已无药。。”
话未说完,慕容颜重重一掌,便劈向那御医天灵盖。
一声闷喊,那御医便七窍流血着歪倒下去。
“你,过来治!”慕容颜指着下一个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御医。
她抬起寒眸,一字一字地道,“传令下去,把燕京所有的行医之人都召进宫。若再有像方才那人这样的无用之徒,来一个,我杀一个!”
夜色和绝望一起弥漫入殿,地上已倒了数十名医者的尸体。
更鼓声声重重敲落,宣告着时间的逝去。
冷岚歌要xué之上几乎都扎满了银针,为她延续着最后一丝气息。
尽管如此,她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冷,慕容颜握紧了她比冰雪更寒的手,喉间尽是苦涩酸楚,
“求你醒醒,求你不要这样来。。来惩罚我。”
有人缓缓走了进来,怯怯地说道,“让我来。。看看她吧。”
慕容颜回过头,只见苏琬伫立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比初见时瘦了许多。
良久,她终是松开了手,让到了一旁。
苏琬轻轻搭上冷岚歌的脉搏,突然眸光一颤,然后慢慢垂下了眼帘。
慕容颜看在眼里,但还是不甘地问道,“她。。怎么样?”
苏琬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她不仅中了毒,还中了蛊,而且这蛊已有时日了。”
慕容颜像被毒蝎蛰了一下,像似没听懂般,“中蛊?”
她点了点头,“她中了‘断肠蛊’。此蛊服用后,初时会令人jīng气倍增,亦有调节气血之效。但这些蛊毒会侵伏在五脏六腑之中,一旦发作,会连痛七天七日,最后肝肠心肺皆会被蛊虫吞噬gān净,尸身不保。”
一旁的瑶儿听得心惊胆战,登时想到冷岚歌先前服用的那枚金丹,难道那竟是蛊?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中这样的蛊?”慕容颜嘶哑着嗓子,双眼通红地盯着瑶儿,“你日夜陪着她,却还令她中蛊?”
“我留你何用?”她高高举起手掌,眸中已尽是杀意。
“不要。。不要枉杀无辜。。”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身上的银针终于起了效力,冷岚歌睁开了眸中,气若游丝地道,“是我自己。。甘愿服用的。”
殿内极静,过了许久,才听慕容颜悲痛地声音响起,“为什么?”
冷岚歌极轻地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时候的她,根本没想那么多,无非是想再多活几日,熬到自己救出她。
“你能救好她吗?”慕容颜转头望向苏琬,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苏琬叹了口气,“我不能。”
她顿了顿,又道,“但是,我爹爹或许可以。”
☆、第70章 归去
“公主,您瞧,您到家了。”
夜,深沉漫长;雪,纷纷扬扬。
而他的声音,比这无边无尽的夜色更加暗哑。
风,夹杂着雪粒扑簌簌地落下,落在了她的发上、睫上、肩上以及心上。
时间好像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久到让她已经记不清究竟离开故土多少年了。
站在山坡之上,绯红的裙裾翩飞。
她一动不动地凝望着眼前这座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城池,也是她真正的家乡——赫图尔顿。
漫天的泪意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眼前曾无比熟悉的城墙,长街,黑瓦,殿宇。。。
离开的那一年,她才十八岁。
记忆中,那是一个盛夏之夜。
然而在她忿然跨上骏马,一心去追逐那个不辞而别的人的时候,并没有回头望一眼这座灯火通明的恢弘城池,也并没有想过这一走,再回来时早已是天翻地覆。
一切,都变了。
此刻的赫京已是满目疮痍、颓败衰落,正如支离破碎的漠北糙原,父王和先祖们的心血已毁于一旦,不复昔日辉煌。
一路长途跋涉,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枯枝和焦黑一片的断垣残壁。
她的鼻端仿佛还能嗅到那些焦枯烟火的味道,也甚至还能隐约看到在她的父王倒下之后,那些丑陋的人心便伴随着纷乱和争斗,似最丑陋的藤蔓荆棘般疯狂地生长,野蛮地掠夺。
身后传来一骑急促错落的马蹄声。
但她没有回头。
直到那件华贵的狐裘披风落在了她的肩头,她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星火点点的赫京。
她不必回头,因为她知道,来接她的人,不会是她的父王也不会是她的王兄。
“公主。。你总算回来了。”
身后的那人,声音中带着难以控制的激颤。
楚夏缇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才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回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
他一身冰冷肃穆的黑色铠甲,下巴留有胡渣。深沉和疲倦伴随着年岁一起刻上了他的面容,他也早已不是初见时那个懵懂无知的屠夫小哥了。
可他盯着她的眼神,依旧是那样的qiáng烈而灼热,但同时又是那样压抑而隐秘。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希望她能知道自己爱慕她,可又害怕她会知道自己爱慕她。
这份难以自拔的矛盾,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
只要他一想起她,所有的甜蜜和痛苦便会一起袭来,令他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就像此时,她注视着他,虽然一言不发,但他也甘愿伫足在这样的诡静之中。
“穆将军,公主殿下想必是累了。”那个面目温润的男子,目光扫过楚夏缇和穆昆,淡淡地打破了这份沉寂,“不妨先让公主回宫歇息吧。”
穆昆疼惜地望着面容憔悴的楚夏缇,重重地点了点头,便唤人牵过马车。
“不必了。”楚夏缇却跨上了一匹马,头也不回地朝赫京的方向骑去。
“公主。。公。。”
穆昆大惊,刚要去追,却被段无忧拍下了肩,“穆兄勿慌,公主在这里,自然是很安全。”
“段兄,我。。我只是担心公主她会。。”穆昆脸色困窘,yù言又止。
段无忧眸子一眯,像似轻易地看破了他的心思,说道,“以公主的xing子,若是真要离开,难道穆兄就能追的回来吗?”
穆昆闻言眸光一颓,攥紧了拳,便不再言语,只是无比落寞地望着楚夏缇策马离开的方向。
段无忧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勾唇一笑,便翻身跨上马,慵懒地驱马前行,但落下了一句,
“穆兄,你我都是一无所有的人啊。”
穆昆怔怔地望着他无比淡薄的背影,这句话,正是他初次见到他时说的话。
他依稀记得,两年前他到处都寻不到她,几近崩溃时。这个满身书卷气的俊雅男子突然出现自己面前,
“我可以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我都是一无所有的人啊。”
“就因为这个?”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然而这个问题,他却不再回答,只是勾起了古怪的笑。
他本并不尽信他,直到一年前他确切地给到了自己楚夏缇所在青州的下落,而且此番他竟真能顺利地将她平安带回了匈奴。
待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穆昆忍不住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再次喊问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勒住了马,回眸时带着一丝穆昆怎么都琢磨不透的光。只见他勾起唇,古怪地轻笑道,
“我想要什么,有朝一日,你总会知道的。”
往后几日,楚夏缇回归赫图尔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漠北糙原。各族部落首领纷纷赶往赫京觐见这位尚在人世的匈奴王唯一子嗣,也是匈奴国独一无二的公主。
原本奄奄一息的赫图尔顿好像重新恢复了生机,每个匈奴子民的心头也好像重新有了希望。
是啊,她可是阿提达的女儿,只要她回来了,就能带领大家重振兴邦吧!
然,却没有人能察觉到她内心难以言表的苦闷和纠困。
她多次向穆昆,向段无忧,甚至向伺候她的侍女询问燕国那边的消息,可得到的答案却总是无关痛痒。
这夜,她却蒙上面纱,越走越远。她并不是要离开,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该前往何方。
不知不觉中,她踏上了赫京最高的一处瞭望台。
寒风chuī着面颊有些生疼,但她依旧执意迎风望着东北方的天际。心中唯愿那来自遥远的风,能够带来一丝那人的消息。
她还在燕京吗?
她一切安好吗?
她又有没有在找自己呢?
楚夏缇伫立了良久,黯然失魂,待站到双腿麻木,才蓦然惊觉此刻的自己多么渴望得到那人并不算太温暖的拥抱。
她缓缓走下石阶,快到出口时,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值哨的巡逻兵嚼着舌根往这边走来,一个胖子,一个瘦子。她本无意关心,却听到熟悉的字眼飘进耳中,便下意识地往旁边的yīn暗角落一避。
“听说了么,昨个在北库山头,驸马爷跟一队燕国的士兵打了起来。”那瘦子眸中闪着兴奋的光。
楚夏缇心中微微一愣,燕军来犯?这么大的事,为何穆昆却没告诉自己?
“那胜负是?”胖子追问道。
“驸马爷神勇无双,那群燕国鼠辈又岂能相敌,自然是我军大获全胜,就连燕贼的将领都已被生擒!而且奇的是,你猜怎的,那名将领竟才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童,听说却是那位燕国新皇的心腹亲信。你说那燕国的狗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会派个孩子来带兵打仗。。。”
那瘦子正说到兴头上,突然声音戛然而止,像似看到鬼怪一般瞧着从黑暗中走出的楚夏缇。
待两人认出是楚夏缇后,忙双膝一软,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方才你说的燕国新皇,是什么意思?”楚夏缇死死盯着那瘦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回公主殿下,燕国已换了新皇帝。”
那瘦子不知楚夏缇这么问何意,只能硬着头皮回道,冷汗已出了满身。
“换了谁?”
“如今的燕国皇帝已是。。是曾经的那位大燕襄王。”他跪伏在地,不敢有丝毫隐瞒。
“她做了皇帝?”楚夏缇喃喃自语道,目光中带着最深沉的迷惘,“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路上段无忧什么都没跟她说,而到了赫京之后,好像所有人也都约好了不让她知道一丝一毫有关燕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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