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垂头丧气:“对不住,我连累你了。”
招娣憋了一会儿气,走了两步,偷偷瞄了一眼柳娘,见她一直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心中很是熨帖,不由得伸手捏捏柳娘的手,朝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姑娘下回小心便是了!”
柳娘见她不生气了,也开开心心道:“嗯!以后我会注意的!”
她伸出手拉住招娣的手,两人嘻嘻哈哈的朝花园走去,刚进了花园还没有走几步,只见前头突然走过来一个男人并几个女子,把柳娘吓了一跳,招娣反应更是剧烈,伸手便把柳娘拉到身后,扯着她退到路边站着。
柳娘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快极了,只觉得自己手心全是汗,她低着头直直看着地面。
招娣把自己挡在她身前,朝着已经到了面前的那些人福身道:“婢女见过郎君,郎君安好。”
柳娘机械的跟招娣做了一样的动作,把头低的不能再低了,只盼着这群人别停下来,别看见自己,快些过去,快些过去。
祈祷是没用的,挡在自己身前的招娣被人大力推开,一个颇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她大惊失色,几yù转身逃走,肩膀却被人抓住,一只指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用力的抬起了她的下巴。
郎君真是好容貌,柳娘大脑一片空白,人格仿佛置身事外般打量着面前这个人,他有一双桃花眼,鼻子又直又挺,薄薄的嘴唇嘴角向上,整个人看上去真是温润如玉的好儿郎——如果忽略掉他像蛇一般yīn谲的眼神。
赵世卿钩钩嘴角,挑眉道:“你是我新纳的那个小娘子吗?”
他放开柳娘的下巴,饶有兴趣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抚摸柳娘的脸颊,看着表qíng惊恐浑身发抖的她,似乎觉得颇为有趣的轻笑起来。
招娣被推到在地,只觉得自己吓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浑身发抖,连抬头看一眼都做不到。
赵世卿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子见这小婢女不敢出声,赵世卿又突然对这个姑娘上了心,心下也着急起来,两人对视一眼,恭敬的对他道:“郎君,天快黑了,双娘子可是还在等你呢,你看?”
赵世卿闻言哦了一声,收回手整理了一下大氅,转身走了一步,又回头对柳娘灿然笑道:“那便先走了。”
☆、第7章 平君的另一面
听了赵世卿那若有所指的话,柳娘只觉得浑身发冷,她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动,看着赵世卿走了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确定赵世卿带着婢女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瘫在地上,她觉得脚软的不行,连眼睛都有些花了,赶紧嚷道:“招娣快来扶我!”
似乎过了许久,才听见招娣呜呜咽咽的声音:“姑娘,我、我起不来了。”
柳娘只得用力打了打自己的脸,奋力爬起来,低头一看,招娣整个人都软倒在地上,一脸眼泪鼻涕,看上去面色苍白,似乎比自己还要糟糕。
这可把柳娘吓了一大跳,她连拉带拽的把招娣从地上弄了起来,二人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小香院。
两人都是一身的泥巴,又不敢惊动别的姑娘们,好容易换好了衣服,柳娘qiáng撑着给两个人都倒了杯凉茶,喝下去总算jīng神了许多,瞧着招娣的血色也回来了,这才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瞧着比我还要害怕?”
不问还好,一问招娣的眼泪又上来了,柳娘当真吃惊了,这婢女虽然年纪小,但实在挺让人觉得放心的,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瞧着招娣哭得可怜,想着她才不过十二三岁,柳娘有些心疼她,赶紧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哄小孩似得道:“好招娣,最是能gān了,别哭了,有什么事可别害怕,姑娘帮你一起出主意。”
招娣边抽抽噎噎的摸眼泪,边说道:“我确实有事瞒着姑娘,原先我在外院gān活的时候,也是在姑娘们的院子里gān活的,当时年纪小,也老是想着出人头地的,那边的姑娘虽然说过得不好,但得了宠的总是不同的,便想了法子在一个得宠的姑娘身边打杂。”
她说着,脸上带着十分惊恐的表qíng:“开始还好好的,郎君那一阵子可喜欢她了,常常过来找她,可有一回那姑娘的贴身婢女身体不舒服,让我替了她守夜,我自然是高兴的。”
柳娘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的摸她的背脊帮她顺气,招娣紧紧捏着圈椅的扶手继续道:“半夜里郎君突然来了,那姑娘仗着得宠撒了一回娇,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了郎君,郎君当时就发了狂,顺手拿着什么东西就狠狠的打了那个姑娘,我跪在一边劝,郎君把我踢开了继续打她,先头她还有声音,后头就不喊了。”
她边说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哑着嗓子道:“郎君走了后我去看,那姑娘的脸都不成样子了,那回我生了场大病,病好了也不敢在外院gān活了,一门心思想到后院。”她抱住柳娘,哇哇大哭,“姑娘,我真的不想去外院了。”
柳娘也被吓得不轻,一叠声道:“我不去!我还不要命了吗!不去的!”
招娣好歹安了心,抹了一把眼泪道:“可是这回让他瞧见了姑娘,他最是贪新鲜了,也不知怎生是好,听小厮们讲,郎君那人记xing可好了。”
柳娘喃喃自语道:“郎君外院那么多美人,也许没过多久就想不起我来了!”
两人沉默一会,柳娘想想又觉得胆寒,颤声道:“你说的那、那姑娘可是一条人命啊,他、他这是不怕人命案子?”
招娣瘪瘪嘴,低声道:“外院的姑娘要不就是郎君的好友送的,要不是外头买的那种,牙婆自小□□,备着给高门大户做妾的,就是死上一个两个,不告不举,又有谁在意这些人的xing命呢?”
柳娘张了嘴想要反驳,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对呀,谁会在乎这些浮萍般女子的xing命呢?
她想了一想,依稀记起来赵世卿来的时候旁边有两个婢女,她们嘴里说着双娘子云云,今天赵世卿会来后院,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双娘子,她不由得有些气,问招娣道:“郎君身边有两个婢女,似乎是说双娘子在找他,谁是双娘子呀?”
招娣想了一想道:“是一直借住在府中的双娘子,郎君的亲表妹,她不常出门的,我们都很少见到她。”
柳娘听了这话,心头若有所思,再不言语了。
最后招娣qiáng打起jīng神去厨房拿了晚膳回来,两人好歹用了些,洗洗就睡了。
入了夜柳娘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她听着招娣在外间均匀的呼吸声,外头呼啸的北风,只觉得自己全身冷的不得了。
白日里见过了郎君,那人是她的郎君、主人,可是她却打心眼里害怕他,他看她的眼神好像她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那样□□luǒ。
她应该臣服于他的,乖乖做一个小妾的本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这件事,柳娘的心中便满是抗拒,她甚至是十分的厌恶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主人。
招娣嘴里的话,自入府以来的所见所闻,都让她好生害怕。
相比起与男主人相处,她更喜欢女主人,娘子对她很好,会朝着自己笑,娘子看上去那样让人觉得可靠、有力量。
娘子待别人也很好,她照顾章姑娘和二郎,把素不相识的自己和谢姑娘纳入羽下保护,但却又不像柳娘的阿娘一样善良到懦弱。
她是那样的qiáng大。
迷糊入睡之前,柳娘迷迷茫茫的想起平君舞剑的英姿。
娘子什么时候才回家,我可真想她。
小香院里主仆二人一筹莫展,平君在娘家的日子过得也不安生。
她是突然接到娘家老仆人的信,她唯一的血亲、亲弟弟王定之又病了,这次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入夜时chuī了凉风,也许是一口凉掉的茶。等平君回来在chuáng边看着王定之苍白文弱的脸,心中有种让人抓狂的无力感。
偏生正在生病的那个人还在笑。
平君无奈的拧了一把弟弟的脸,嘲讽道:“你倒是二十来岁的人了,风一chuī就病,可真是弱柳扶风呀!真难为了我,还能帮这样的弟弟找到人嫁进来。”
王定之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有些撒娇道:“阿姐可是嫌弃我了?”
平君打了个寒战,几乎翻着白眼训他:“行行好吧三郎,您可别装了。”
王定之听了这话轻轻笑了,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一会儿就咳的惊天动地,看架势大有把肺咳出来的可能。
平君驾轻就熟的一把把弟弟在chuáng上翻了个身,扶过他来按在膝头拍背,拍到不咳了又轻轻抚着他的背道:“好些了吧?我来的时候见你家那口子那表qíng,急的都要掉泪了,你说她都入门这么久了,你这三病五灾的她还没习惯?”
王定之趴在阿姐膝头闷闷的说:“阿姐,我真的有二十来岁了,你别动不动就把我翻过来掀过去好吗?”
平君又把王定之放好,被子拉上来捂住半边脸,毫无诚意的道歉:“真是对不住,好三郎,阿姐下次定不这样了。”
王定之弱弱的伸出一只手把被子往下挪了挪,露出嘴道:“阿姐,其实让你来是我得了消息,姑母病了,听说病的挺重,官家一直按着,外头都没有得到消息。”
他也没有提自己的消息是哪里来的,平君也没有问。
两人沉默一会儿,平君苦笑道:“官家老了,姑母这一病,若是不好,再没有人可以劝他几句了,内阁里王秃噜头更是势大了。”
王定之不敢大笑,闷闷的笑了几句,道:“阿姐最是狭促,王庸不过一年得了脱发病,你便年年管他叫秃噜头。”
王定之顿了顿又道:“王庸现在在内阁里一手遮天,官家信他,钱老日子也不好过。”
他一时觉得头晕的厉害,思绪有些模糊了,便伸手拉了拉平君的手,声音有些低沉:“阿姐,我真恨官家,我既恨他糊涂,又恨他太jīng明。”
平君平静的把王定之的手塞进被子里,自己也把手伸进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有些凉,到底是男子,比平君的要大上许多。
平君竟然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多年前三郎的不过小小一点,小手ròuròu的像个糯米团子,走路也走不稳,生了病就哭闹着要阿姐,平时最怕两个兄长逗他,全家都喜欢这个宝贝疙瘩。
可是一晃多久过去了,三郎都娶了媳妇了,这将军府却空空dàngdàng的,偌大一个府邸,只留下了这个宝贝疙瘩。
家破人亡呀。
平君的眼里有些雾气,她咬了咬牙,按下去一些莫名翻涌的qíng绪,摩挲着弟弟已有了薄茧的手,柔声道:“赵甫仁死了,父债子偿,还有赵世卿,王庸也活的好好的呢,我们动不了官家,也能让他不好过。”
她看着弟弟沉静的睡颜,听着他安静的呼吸声,低声道:“慢慢来,我们等了许久了,再等一会儿吧。”
☆、第8章 平君耍流氓
柳娘在小香院里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娘子回府了。
一算日子,平君其实不过走了五天,柳娘却有度日如年的感觉,特别是上次在花园碰见郎君之后,更是提心吊胆数着时辰等着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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