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停下!”公仪繁想去阻拦,却被云和上仙阻止下来,“虽然此行你们救了百岁山,只是无伤君也杀死了我百岁山的上仙,凤凰山和百岁山的恩仇就此抵消,而你也别想gān涉我百岁山的决定!此次乘胜追击,虽然不符合道义,却也是我云和替天行道,除污清秽!”
“他们已经要改邪归正了!你身为上仙又何必赶尽杀绝!”公仪繁拂开他的手,“停下!别杀了!”
只是那一群仙人哪里肯听他的话?公仪繁抱着怀中的白塔剑,呜咽着跪了下去。
刹那间天地有雨,隆隆的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将这地上的血痕纷纷冲走,也将他的生命冲走。
事到最后,他谁也守护不了。
帝京之中已然是乱成一团。方相一死李相即刻便召见了于子敬,只是在此时宁大人硬闯了密室,半柱香之后于子敬捂着小腹冲了出来,霎时便昏死了过去。下人大骇,冲进密室去看,却只剩下了李相和宁大人的尸身。之后医官验尸后,发现李相身上的伤口乃是宁大人手中之剑所留,宁大人刺出此剑之后被李相的暗器命中,却仍旧挣扎着去刺于子敬,只是于子敬福大命大,只是被他伤了腹部,虽是失血过多却也不至于殒命。
朝堂之上一下次失去了两位丞相,一时之间群龙无首,却是楚云休在此时站了出来,推荐于子敬继承相位,并在此刻向帝君请辞,想要回归故里。帝君册封了于子敬为左相,对楚云休却是万般不舍,几乎就差把他封为右相了,楚云休苦笑着摆了摆手,说想带着秦楚回故乡。帝君极力挽留无用,便同意他还乡。
帝京的chūn天终于降临,只是倒chūn寒还是厉害,此时秦楚已然怀上了楚云休的孩子,受不得颠簸,只得暂时留下。
于子敬在伤好了之后立马便来到了楚府。楚云休见他来,“秦楚有了身孕,我不会和你争夺什么,等她生下孩子我们便离开。楚某做事绝不失约,也请于大人体谅。”
“离开?”于子敬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是解不开的寒霜。“你要跟他一起离开?”
“是的,于大人。”秦楚仰起头看着他,“只是我的去留,又和大人有什么关系?”
“秦楚!”他已然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于子敬!”秦楚的眼眶已然通红,“你的女人?呵,可笑,当时你将我作为棋子安cha到碧海夜阑场的时候,当我所谓的初夜被挂上价格甚至被高价卖出去的时候,你可有想过我是你的女人?我知道,你就站在他们众人之间,你却一言不发——一言不发啊于子敬,你又是何等狠心?眼睁睁看着我被那群禽shòu欺负!对,也就是从那天起,你我就已经恩断义绝了!”
“楚楚!”腹中一阵疼痛,她霎时伸手去捂着小腹,于子敬见状连忙松开了手,“秦楚!”
“你那天,就和今日一样。”秦楚忍着疼,脸上却都是冷笑,“你也是这样松开了手,丢我一个人在那里!一模一样!”
楚云休将秦楚揽入怀中,冷眼看着眼前的男子,“于子敬,你别bī我,你若是把我bī急了,我有的是手段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好,好。”于子敬大笑几声,转过身,“是,是我利yù熏心,六亲不认,只是秦楚你记住了,就算这辈子你我再不相见,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于子敬也是你心头最深的那道疤。”
秦楚在楚云休怀中握住了拳,恨不得上前将他的喉咙咬断。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时第一次相遇,她还是秦家大小姐,他不过是于家的庶出,只是时过境迁,当秦家被抄,却是他站出来将她买下。
那一夜是在他窄小的书房之中,qíng动之时,她几乎将他的肩膀咬下来。
“秦楚,别这样!”他吃痛,却没忍心将她从身上扒下来。
“真想把你吃掉啊,子敬。”她拥住他,低低地笑,“若是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暧昧之间,却是于子敬笑出了声。“你是我的稀世珍宝,我又怎么会丢下你呢?除非你死,或是我死,不然这世间之事,没有什么能将你我分开。”
“这可是你说的!”秦楚笑,转过脸去吻他的唇,“若是你违背誓言,我可不会原谅你!”
她曾经无数次后悔,当初不该说最后那句话。之后他为了争权夺利,将她一手送去了碧海夜阑场。她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只是短短的三个月,竟然漫长得犹如一生。
骗子!骗子!秦楚终于止不住心中伤痛,捂着脸呜咽着蹲了下去,心中是十二分的绝望。
“楚楚,别怕。”楚云休伸手抱住她,“有我在呢,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便回浮萍洲,男耕女织,再也不分开。”
秦楚在他怀中重重点头。
爱如何,恨又如何?此时的她已然无力再去细想那些痛楚,她只想和身边这个男人,安安心心过完下辈子。
从没有一个愿望,会像现在这般qiáng烈。
廖温寒在知晓了杀父仇人之事后便一言不发返回了镜盒斋,从那之后一改往日之态,手段狠辣,镜盒斋在她手上逐渐qiáng大,一举成为了清平国最大最qiáng的杀手组织。
同年,齐应南猝死,天王洲众人陷入挣扎,九月,于子敬麾下将士秦泾渭率军直达天王洲,将那片山河重新揽入清平国版图之下。于子敬又命秦泾渭乘胜追击,又一连攻下浮萍洲数十座城池,十二月公仪瑾归天,他膝下又无子嗣,虽有纪相支撑却仍旧无力回天,在次年一月末端,清平国版图已一如当初。
“尽燃,你看,这阳光多好。”千染推着她走在兴和郡的大街上。那次爆炸亏得有无面相救,尽燃也只是失去了一双腿,昏迷半年之后终于清醒。
“阳光再好,也没有能重新再见到你好。”尽燃笑,“千染啊,你说我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从那场爆炸中活下来,再次看见你?”
“诶,这大概是把你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光了吧?”千染笑,“真好啊,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这不是梦。”尽燃伸出手,她便伸手来握住她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再那样一意孤行了。”
“好。”双手jiāo握,迎着阳光,无论前路如何,两个人终究比一个人的力量大。
尚君墨和连九毓终于是离开了百岁山,和公仪繁一起居于凤凰山之上。公仪繁在失去其他四个同伴之后又眼睁睁看着那场杀戮,更加沉默寡言,连九毓和尚君墨看他不忍,日常便不再御剑飞行,而是御锅,那日飞出,公仪繁只是抱着白塔剑不说话,在看到两人的态势之后突然笑出了声。
“你终于肯笑了。”尚君墨落地,看着他。
“谢谢你们。”公仪繁看着他手中的锅,“只是你们把我的锅踩了,可叫我如何做饭?”
连九毓看他愿意说话,连忙过来说,“没事没事!大不了我们再买几个便是!”
凤凰山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公仪繁在前面走着,尚君墨和连九毓在他身后跟着。
他拾级而上,面前是一排卧室。
“这是大王的房间,她平时最爱读些兵书,就和她还是当年风骨巷的大王一样。”他推开那扇门,大王桌上的那摞书已然落了灰,毛笔在一旁晾着,砚中的墨已然gān透,微微翘了起来。案上的三十六计方方抄到第十二计,好像她马上就会回来,柳眉倒竖看着他,“你怎么又笑我!抄个兵法怎么了?又不是吃了你家大米挖了你家祖坟!”
“这是无忧的房间,她之前总是沉默寡言,后来被大王带着终于是醒了,当时第一次看到她,她才这么高。”公仪繁伸手在门上比划着,尚君墨和连九毓在身后看着,心下一片苦涩。“后来她竟然长得和大王一样高了,两人出双入对,可真是好啊。只是那日我们来得还是太迟了……若是早些能想到,恐怕她们现在还是好好的吧?”
“她们最后变成了一对凤凰,挺好的,无忧无虑比翼□□,你也别太伤心。”尚君墨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
公仪繁苦笑一声,“话是这么说,但人还是走了,再说什么祝福,心里还是空的啊。”
不再多言,他从这间屋子里走出,打开了下一扇房门。
在那一刻,他的眼中似乎有些湿润。午后的阳光照she进来,安静而美好,就好像她还在案前看书,见他进来,“烦烦,你怎么又不敲门?”
只是再看一眼,案上的东西已然许久未动,那个人已然不在眼前,而是住在在他怀中的白塔剑中,更住在他的心中。
“这是小阮的房间,平时无论是出生入死还是放松谈心,都是她陪着我。当时我被大哥背叛,心里终归是难以放下,若不是她酴釄相伴,我又如何能撑得过那段人生中的长夜?”公仪繁苦笑,“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若是我能早些遇到她就好了,至少在阮彻寒之前。”他抱紧怀中的白塔剑,“不过也无妨,现在虽然她不能知觉也不能说话,但是我陪着她她陪着我,也就足够了。”
连九毓听闻心下总是不好受,差些便落下泪来。尚君墨发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萧箫的房间。”他打开那间屋子,有落了满地的枯萎的兰花,三人前后进去,那案上被灰尘和砚台压着,却是一副未来得及画完的山水。画上有她,大王,无忧,白塔和自己,远处还有尚君墨和连九毓,他们欢聚在凤凰山上,把酒言欢,眉目之中都是欢乐。
画的一边,是一行簪花小楷。凤萧箫的字并不怎么好看,只是却是一笔一划在认真地写着——
愿凤凰山兴和安康,众仙百岁无忧。
“萧箫啊,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在百年之前侠义肝胆,救了我们多人的命,又是偏激固执,非要与温兰佩错过……百年之后,却突然变成了一个眼中只有复仇的疯子。”
“不管如何,她总是我的师父。”尚君墨看着那幅画,恍若又回到幼时,父亲所领的商队被劫匪袭击,他趴在无数尸身之中,连哭都哭不出。是她对自己伸出了手,说,“别怕,有我在,以后没人能欺负你。”
到了后来他长大,她却也完全没有什么师父的架子,更像一个姐姐一般亲切。
只是这一生太长,会遇到太多变故,也会改变太多人。会遇到很多人,也会失去太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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