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意义的问题我不回答。”我望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车辆穿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小狸,我教你,半夜十二点时点根蜡烛对着镜子削苹果,只要果皮不断,你就可以从镜中看见以后的伴侣。”
“我已经试过了。”
“啊?!那看到了什么?!”
我走到一个车站前,正好有公共汽车靠站,我没有看是几路,跟着人群挤了上去。
“小狸,快告诉我,你看到了谁?”阳遥一再催促。
我叹了口气。
“当然只能看到自己。”
如果在那种qíng况下镜子里出现其他人,不管是不是以后的伴侣,我必定先吓个半死。
“也许这个游戏应该改良一下。”阳遥突然兴致大发,“如果是一对qíng侣削苹果,苹果不断的话,就能永远在一起,你看这样会不会比较làng漫?”
“我没意见。”人生是场游戏,要怎么玩,悉随尊便。
今天风和日丽,实在很适合到处游dàng,可惜只我一人,未免寂寞。
“阳遥,出来走走吗?”
“不行啊,今天要加班。”阳遥吸吸鼻子表示悲伤,“一大堆工作没做完……不能和你聊了。”
“去忙吧去忙吧。”维维今天也去了公司,全世界怎么就我一个人闲着呢。
车窗外,景物不断倒退,熟悉的城市,陌生的行人。
我不知道这辆公车将把我带去哪里,反正无论哪里,都是好天气。
一旦下车,就要继续选择去处,以前考数学碰到选择题时,我都是碰运气的,四分之一的机会,我却总是撞不对正确答案。
我的运气不好,所以很少去选择什么。
这一刻,我希望公车能一直开下去,不要停止,直到永远。
第十章 摊牌
我记七年前风水大师的话,能相遇,就是缘。
只有我一人坐到终点站才下车,那个站,叫偶尔chūn堤站。因为下车不远,就是那条花红叶绿的长堤。
纠正,那里的花,是白色的。
不像是梨树,密密麻麻地在长堤两边疯长,枝叶伸展开来,隔断了看向青空的视线。满树的小白花已经开始凋谢,纷纷扬扬随风翻飞,铺了一地。
初三那年,我突然搬来这个城市居住,第一次与这条长堤相见时,满心惊奇。
它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堤,附近不可能找到江河,实际上它只是一条长而狭窄的路,四周种满不知名的植物,常年水气缭绕,带着浓重的湿气,发生过几单抢劫杀人案后,更是人迹罕至。
堤名由来已久,大家这样叫着也不觉得奇怪。阳遥说,或许在千百年前,这里的确曾经建有堤坝,也的确就叫偶尔chūn堤,这条路,是为了纪念那条堤而存在的。
我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植物特有的清新芳香,四周一下子yīn沉不少,阳光被葱郁的枝叶过滤,落到地面只剩余零碎的斑斑点点。
我伸开双臂,慢慢地转着圆圈往前走,直到自己头晕目眩。此山非我开,此树非我栽,但此时此刻,我却可以独占这一条路。
风景如斯美好,我低声地哼着歌,一路蹦蹦跳跳踩着地面的阳光前行,心中依旧有所欠缺。
我仰头,看着树上一簇簇白花飘落,知道它们最美丽的时光已经过去,这场花雨是消逝前的最后仪式,芳华不过刹那。
我掏出手机,信号与电池都只剩一格,我一遍遍地拨打着维维的电话,心qíng激动。
“笨狐狸,我在工作,你找我gān嘛?”在第五次拨打时,她终于接起电话。
“维维,我突然很想见你。”如果我们在此时此地相见,我一定会重新爱上你。
即使结局还是注定分离,我也会执着地爱下去。
“你想来我公司?”她狐疑地问。
“你来找我好不好?”如果你答应了,我就等你,天荒地老也无所谓,只要你一句诺言。
我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的声音有点远,应答着对方的问话。
“笨狐狸,你无聊的话就看电视吧,我忙完了就回家。”
“你来找我嘛。”
“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捉迷藏的游戏不适合去玩。”维维的声音有点无奈,“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成熟一点?”
我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只是习惯了随心所yù。
“你既然那么有空,下午就来接我下班吧。”她最后说道。
“……哦”我拖长了声音回答。
“你是不是……想我了?”她笑出声来。
“嗯。”
“你现在在哪里?”她终于问道。
“我在……”电话突然传来忙音,我的手机在关键时刻没有了电。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仰着头一边旋转一边往前。
这是条很长很长的堤,望不到尽头,尽头是飘飞的落花和枯叶,这里的植物太多太杂,每一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花叶发芽和枯萎。
阳遥说过长堤的尽头有座教堂,已经荒废。这里没有岔路,而且是条死胡同,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
“有没有人啊——”我放声大叫,破坏了这里独有的安宁。
树丛后面有沙沙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回应我的呼喊。
“不是吧……?”现在是白天,虽说这里人迹罕至,也并不表示一定无人光顾。或许沿路多的是隐藏在树后亲热的qíng侣,却被我煞风景地打扰。
我注视着有响动的树丛,里面果真缓慢地走出一个人来。
纯黑色的T恤,蓝色的牛仔裤,一双波鞋还是半旧的。
那人看到我时同样吃惊,细长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及肩的秀发被风轻轻chuī起,衣服上有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她眉目间隐含着一丝柔qíng,淡色的薄唇微微上翘,表qíng似笑非笑。
“不知小姐在此赏花,在下唐突了。”我对她躬身抱拳。
她靠在树上,很随意的一个动作,便已万种风qíng。
“是你。”她低眉浅笑。
不再似是而非,而是真实的真切的……一个微笑。
是你。
短短两个字,将我带回七年前的那次邂逅,她与我隔着远远的距离,目光相撞上时,突然粲然一笑,我措手不及,毫无防备。
那天烟雨朦胧,天寒地冻,在千山万水人海里相遇,仿佛注定了某个làng漫故事的开始。
今天风和日丽,美景良辰,从别后,忆相逢,繁花寸寸飘飞,比任何故事的开头,都要唯美。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原来你也在这里。
彼此没再说话,她把手上的画板放好,背在身后,和我一路漫步。
神奇的长堤,让我有种逆着时光行走的错觉,记忆深处,每一次和她单独相处,都让我幸福无比。
一阵温暖缓慢地包裹着我的手,视线垂落在两人jiāo握的手上,一切都十分自然。
不知名的白花带着清淡的香味,渗透进空气,使人沉醉。
教堂终于出现在正前方,斑驳的墙身已经泛huáng脱落,大门只剩半边,有些窗子的玻璃已经破碎,堆满落叶与尘埃。里面yīn暗森冷,一排排残破的长椅布满尘迹,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教堂初建之时,也定然有它的光鲜时代,一对对新人在牧师的祝福下举行神圣的婚礼,亲朋好友们的掌声、笑声、欢呼声仿佛仍残留在教堂上空,穿越无重光yīn,响彻云霄。
“在主的面前,我们都说实话。”安净突然沉静地开口,脸上带着严肃的表qíng。
这里没有主,只有颓败的教堂,感觉却依旧神圣。
“你想问什么?”我心中已经隐隐猜到答案,只是不明白她为何旧事重提。
就让一切都过去、落幕不好吗,你只是我的经理,我只是你的下属,即使辞职了,也能做普通朋友。
“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她的问题,正如我所预料。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前事已成云烟。
“你自己知道,何必问我。”就在我向她坦承维维是我的恋人时,她早该想到,七年前的qíng信,并非如我所说是阳遥的恶作剧。
“我要你亲口承认。”她的视线咄咄bī人。
我点点头。
“我承认,是我写的。”既然她那么执着,我就如她所愿。
我再不是七年前那个毫无保留倾尽所有去爱一个人的傻孩子,当时所受的伤痛已经痊愈,只留下浅色的伤疤,作为少不经事的纪念。
她眼中是深不可测的墨黑,深邃无底,能把人吞噬进去。
“勇气可嘉,作为奖励,我也告诉你一件事qíng。”她神秘兮兮,仿佛dòng悉了一个惊天动地的yīn谋,正要向我泄露天机。
“我可以不知道吗?”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即将万劫不复。
“我没有抢过你的钱包,你认错人了。”她没有理会我的话,径自说下去,“你一见钟qíng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我愕然。
那一眼的感觉几乎没有不同,我的确记不住劫匪的容貌,只记住了那种心悸。
“如果在你写那封信时就知道真相,还会不会把信给我?”她问,乌黑的双眼异常清亮。
会不会?会……还是不会。
“我怎么知道?”终究笑了出来,我摇摇头,“你也太qiáng人所难了,毕竟,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七年前的我,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孩子当时会怎么做。”
安净也笑,是我从没见过的笑,带了点落寞。
“那时候太骄傲,不是完全属于我的东西我就不要。”
我的心蓦然跳得迅速,她话中有话,意味深远。
“这七年里,我也谈过恋爱,有个人全心全意地爱着我。”安净靠在教堂斑驳的墙上,目光投向翻飞的落花。
“嗯……不错,终于找到‘完全属于你’的东西。”我心头百感jiāo集。
“后来分手了。”安净接下去说,“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完不完全并非太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我以为完整的一份爱已经是爱的最高境界。
她把我拉入怀中,我被她突兀的举动惊吓得忘了反应。
“这一刻属于我……就够了。”
柔软的发丝落在脸上,轻描淡写地扫过唇边,苏痒的感觉直达心底某处。
我记起柳承之曾经说过:你的这段奇遇,是缘也非缘,其中真真假假得得失失,全在你一念之间。
总归一句话,相见自然有缘。
第十一章 重新开始
但是,如果没有过往,怎么会有现在。
“谢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地响起。安净的发梢上有残零的花瓣,我抬手为她拂去。
“嗯?”她轻轻推开我,近距离地审视我的脸。
“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我年少时并不轻狂,因为没有自负的条件,过的是最低调的生活。即使疯狂地喜欢上一个人,也很小心翼翼。
感觉没有骗人,我一直以为她至少对我抱有好感。然而那封被撕碎的qíng书说明了一切,她没作任何解释。
我被拒绝了,毫无缘由。而在此之前不久,她承认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反复去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反复地想不断地想无止境地想……
终于累了。
“只是感谢吗?”她困惑地盯着我,在她背靠着的墙上,有一道道深刻的裂fèng,仿佛是教堂苍老的纹。
52书库推荐浏览: 四非 那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