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鸢对着阿翎眨了下眼,笑着给阿翎弯腰一拜,“民女给陛下行礼啦!”
阿翎给了子鸢一记眼刀,“这些礼,你留在宫中慢慢学罢。”视线之中出现了薛家那几位公子与薛家二老的身影,阿翎凉凉地下旨道,“传朕口谕,薛家九姑娘蕙质兰心,深得朕心,诏,特封……德清郡主,即日入宫学习皇家礼仪。”
“啊?”子鸢怔了怔,还没把话说完,又被阿翎一记眼刀给剜了一下。
“怎的?还不接旨?”阿翎给子鸢递了一个眼色。
子鸢连忙跪地道:“民女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薛家上下听到这个口谕,纷纷跪下谢恩,仔细想想,薛家上下帮新君夺位算得上头功,论功行赏也是应当。
阿翎看向了薛浩,道:“本来今日该对诸位论功行赏,可是这登基大典尚未举行,敕封诏书还须等上一月方才能昭告天下,所以今夜朕只能亲自来此,先封赏薛九姑娘,还请诸位莫要……”
不等阿翎说话,薛浩连忙一拜,“今日陛下亲自驾临,已足见陛下诚心,皇恩浩dàng,我等岂敢对陛下心生怨愤?”
“那……今夜朕就先带德清郡主回宫学习宫规礼仪了。”阿翎淡淡说完,看向了子鸢,“德清郡主,随朕回宫。”
“诺。”子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弯腰送着阿翎走上马车,带着不舍回头看了一眼父兄母亲,挥手一笑,“爹爹,娘亲,哥哥们,鸢儿走啦。”
“宫中不比家里,可要好好学习宫规,切莫犯什么错。”柳夫人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子鸢重重点头,转过了身去,爬上了马车。
宫娥立在马车边,将车帘放下,道:“起驾——”
看着马车渐渐走远,薛家几人相互瞧了一眼,柳夫人心头有些不安,今日九丫头受封进宫,日后婚事可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可对于薛浩而言,心中更忧心的是,新帝今日如此,只怕是为了留九丫头做质,所求不过是薛家的继续支持。
几位薛家公子各有所思,大公子低低地叹了一声,心头暗问道:“莫非陛下对九丫头也有那不该有的旖念么?”
“踏踏,踏踏,踏踏……”
马车轱辘碾在月光落处,马蹄声声,在月夜之下显得格外清脆。
“入了宫也好,至少爹爹跟娘亲再也不能做主我的婚事啦。”子鸢有些悠闲地靠在了车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阿翎略一沉吟,问道:“他们今日提你的婚事了?”
“何止他们啊,我那大哥也提了,可是我就是……就是不想嫁啊。”子鸢烦恼地摇了摇头,掀起车帘来,看着郊外溶溶月色,“我若嫁了,可就好多事都做不成啦。”
“世间女子,终是要嫁人的……”阿翎忽地幽幽开口。
子鸢猛地转过了脸来,正色看着阿翎,一字一句地道,“萧栈雪,我若嫁了,谁来照顾你?”
“朕……”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阿翎,那个我准备好好照顾二十年的阿翎!”
阿翎怔怔地看着子鸢的严肃,只觉得心暖如昔,“照顾我可不容易,你可别后悔。”
“后悔什么?!”子鸢上前扶住她的双肩,“阿耶那父子活着一日,你的噩梦就不会终结,可是你别怕,我想,我有法子化解这个局。”
阿翎正色道:“不管你想怎么做,我只想警告你一句,莫要把xing命放在刀口上,否则……”
“否则怎么?”
“否则朕就把你囚在宫中,让你一辈子都出不去!”
“呵呵,好啊,反正你一辈子都在留在皇城中做女皇,不出去正好!”
“你!”
“怎的?”
“越来越像个无赖!”
“哈哈哈……”
慡朗的笑声自马车中响起,阿翎看着子鸢的笑脸,qíng不自禁地浮起一丝暖暖的笑来,低低地骂了一句,“臭丫头!”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共烛说危局
深宫幽静,议政殿中,灯火通明,初理政事,阿翎只觉做君王可不是一件美事。
这夜已深沉,可是那些小山一样的奏章还是堆在那里,似是半点也没有少。
“唉。”阿翎发出一声疲惫的轻叹,看向一边睡得呼呼作响的子鸢,冷声道,“请你入宫来,可是为朕分忧的,你倒是好,说睡就睡着了。”说完,阿翎将朱笔放下,披着狐裘走向了那个在坐榻上熟睡的子鸢。
“陛下……”
“嘘……你们都退下吧。”阿翎示意伺候的宫娥与内侍们都退下,“朕若是需要,定会唤你们的。”
“诺。”
看着宫娥与内侍们退出了大殿,把殿门小心合上。
阿翎来到了子鸢身边,将身上狐裘解下,准备给子鸢罩上,可动作才到了一半,便被子鸢抓住了手,对上了子鸢一双笑嘻嘻的眸子。
“你装睡?”
子鸢嘿嘿笑着坐了起来,拉着阿翎坐到了身边,“女皇陛下,可别忙怒啊,我若不装睡,你怎会想起屏退那些宫娥内侍,容我说些悄悄话。”
“你……你若是有话要说……”
“我可不好说啊,总不能直接张口道,我要跟女皇陛下说悄悄话,你们都退下吧?”
“……”
阿翎知道说不过她,忽觉身上一暖,原是子鸢将狐裘也罩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拉在怀中,共披一件狐裘。
“过了这个月,就要入冬了,到时候你举行了登基大典,那便是真正名正言顺的大晋之主了。”子鸢含笑说着,紧了紧双臂,“可是我知道,阿耶那那个老头子绝对不会乖乖看着你登上皇位,所以,我仔细想了想,阿耶那手中的筹码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大云境内沈佑那三十九万叛军,一个应该就是雀羽公主。”
阿翎一惊,没想到子鸢竟把一切看得那么透彻。
“我们薛家在寒西关明着拥你为帝,阿耶那自然知道,若是动下策暗杀于你,日后必定控制不了我们薛家,所以他必定会走上策。”子鸢一句一句地推敲着,“阿翎,她可拿雀羽公主威胁于你?”
阿翎一听到雀羽公主四个字,心头不由得一紧,默然点头。
子鸢又想了想,忽地腾出一只手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锦囊来,递到了阿翎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阿翎接过了小锦囊,打了开来,但见其中放了许多小纸条,她狐疑地拿出一张来,仔细看了看,脸色不禁一沉,“沈佑要诈降?!”
“这些都是四哥帮我抄录的阿耶那送给阿耶杰的飞鸽传书。”子鸢点点头,道:“沈佑已经率十万大军入我大晋,有国师之子一路开路,各路关卡必定不会多做阻拦,而随我们一起归来的百万雄师已各自回各自的驻地,上京内外,不过只有五万兵马。”
“他还敢在上京起兵造反不成?!”阿翎冷冷一笑。
子鸢摇头道:“造反倒是不会,但是bī婚是定局。”略微一顿,继续道,“你与阿耶杰可是有先帝婚约,阿耶杰若是又成了说服沈佑携三州归降的功臣,敢问女皇陛下,您最好的赏赐是什么呢?”
“想做朕的皇夫,他休想!”阿翎恨恨地咬牙道。
子鸢促狭地笑道:“知道他是休想,可是呢,新帝登基之日,就先否了先帝旨意,后又亏待有功之臣,这可是不孝寡恩的大忌!若是沈佑带头给阿耶杰鸣不平,煽动那十万叛军在上京外作势蠢动,朝廷中那些素来畏忌国师的官员,又有几人还敢站在你的身后?十万对五万,人人都要一条命吶。”
阿翎仔细一想,其中厉害,甚是严重。
“最麻烦的还不止这些,若是你执意登基,不肯将皇位让于雀羽公主,那么到时候,我想国师那老头子必定会将雀羽公主带上大殿,让雀羽公主痛陈你不顾姐妹之qíng,为了皇位,竟让自己的亲妹妹做蛊母寄主,这顶无qíng无义的大帽子叩下来,只怕……”子鸢有些忧心地摇了摇头,“我们薛家上下也不好再力拥你为女帝,否则,老头子又在百官面前惑众一番,说我们薛家不过是商贾世家,却多次gān扰朝政,不顾道义,昧着良心扶植一个无qíng无义,寡恩不孝的皇女称帝,到底是何居心?爹爹素来注意声名,自不会去蹚这潭浑水,自然你在登基之日的封赏,一个也不会要,反倒是会当众说,薛家只为大晋效忠,绝无左右朝剧之心,今后不会再管这天家之事,做好一个商人本分便好。”
子鸢轻轻一叹,“老头子一旦等到爹爹说这句话,你让不让位,已经不重要了,就凭着沈佑那十万叛军的威势,还有这对父子在朝中的威慑力,你注定要当场沦为阶下囚,任人宰割。”
“这……”
“你若是当众便让了帝位,那可死得更快。”子鸢连忙否决了阿翎心中想的另外一条路,“让,不让,皆是死路,既然都是死路,自然该选不让那一条。”
阿翎忽地定定看着子鸢,正色道:“既然局势已如此,你不该……”
“哎!哎!你又来了。”子鸢把脑袋搭在了她的肩头,忽地将她搂得更紧,“说好的二十年,怎的?现在就瞧我面目可憎啦?”
阿翎沉声道:“你明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傻瓜女皇陛下又要做傻事了。”子鸢将她拉入怀中,微微一笑,“人有时候该傻,可有些事啊,是不能傻的。因为啊,现在不是你一个人在扛这片江山,我可是说过的,一定要让你好好坐上你把龙椅!”说着,子鸢扑哧一笑,“今夜既然跟你说这些,我自然有我的破局之法,所以啊,你现在最应该的便是犯个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休息片刻,继续处理政事。”
“臭丫头……”
阿翎低哑地一唤,脸颊靠在子鸢温暖地胸膛上,只觉得天地之间,只有这个方寸之地,可以让她如此心安。
她发现,她开始越来越眷恋这些相处的点点滴滴,甚至,想一睁开眼来,那个“讨厌”的臭丫头就在她的视线之中。
心跳,渐渐狂烈了起来。
阿翎连忙闭上眼去,低声问道:“你的破局之法,可否说我听听?”
子鸢故作神秘地一笑,道:“这可不成!若是说得早啦,你可是会坏事的。”
“朕,命令你说!”阿翎从她怀中挣扎着坐了起来,冷冷扬眉,“否则,朕下旨封了你的嘴!”
“不成!不成!若是封了嘴,岂不是成这样了?”子鸢嘟起嘴来,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唇,扮作被fèng了嘴的样子,“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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