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她声音如铃,却又刻意压制,似是不愿意惊动他人。
这声音……不正是方才说话的那一个么?
子鸢回过神来,终于明白,为何要说楚山公主倾国倾城,就算是身为女子的自己这样一瞧,也足以失魂落魄。
“你不说?半夜爬墙,断然算不得什么君子!”叶泠兮声音虽柔,却总是带着一丝凛意,让人不得不答。
子鸢看出她若是真想要自己的命,定早已大声呼喊,如今没有呼喊,只留了一分余地,当下跪地道:“请公主饶命,小的半夜爬进来,为的只是伸冤呐!”
“伸冤?”叶泠兮审视着子鸢的话,上下打量了几次子鸢,“你堂堂七尺男儿,就算是伸冤也该知道找刑部,为何半夜潜入国寺?”
“男儿?”子鸢错愕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穿了身黑色夜行衣,今夜打扮成了少年儿郎,当下将错就错地朝着叶泠兮重重一拜,“公主有所不知,小的本是禁卫营小小校尉,却不知怎的惹到了刘都尉,竟被刘都尉半夜暗下杀手,我侥幸逃过一劫,却又被他栽了我一个勾结巫人的恶名,让我成了个活死人。所以我才想着,等到清明大祭之时,混进国寺,告一次御状!”
“禁卫都尉,刘平?”叶泠兮在心底细细思量着眼前这少年说的一字一句,刘平这些日子越发与安乐王走得近乎,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只是眼前之人也不可轻易相信。
子鸢重重点头,抬起脸来,坦然对上了叶泠兮的若水双眸,“小的句句属实,不信公主可以将我绑上,一查案卷,便明真假。”说完,伸出双手去,示意让叶泠兮绑了。
“本宫可不想那么麻烦。”叶泠兮冰凉的剑锋横在了子鸢颈上,“这里是佛门重地,虽说见了血光是不敬,可今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你方才所言,若是真话,本宫掌中剑定不会伤你分毫,若有假话,定能割断你的喉咙!”说着,低声再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剑锋游走带来的丝丝凉意沁入了肌肤之下,子鸢倒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杆,凛凛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祁子……”
“嘘……”
剑锋从子鸢颈间滑过,子鸢话还没说完,便被叶泠兮给捂住了嘴,拉着躲到了佛堂之后。
“分明听见这边有动静,怎的什么都没有?”两名卫士按刀走入了佛堂,瞧见了其中新点的三支清香香烟袅袅,不禁疑声道,“确实有人来过这儿!”
“什么都不用搜了,你们继续巡守其他地方。”卫士长突然朝这边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卫士退出佛堂。
“可是……”两名卫士不解万分。
卫士长黑着脸走过来,沉声道:“皇上最厌旁人提起已故长公主,而楚山公主又最喜这位皇姑姑,又怕公然拜祭长公主惹来皇上不快,自然会偷偷提前来拜祭,你们两个不识趣的,快些去巡守其他地方!”
“诺!”
看着两名卫士离开佛堂,卫士长连忙对着供着长公主灵位的佛龛行了个大礼,“公主殿下请放心祭拜,卑职不会再让人打扰公主,明日也不会有什么闲言闲语传到皇上那儿。”
“有劳了。”叶泠兮应了一句,卫士长面上一红,低头退出了佛堂。
“原来公主你也是偷偷……”子鸢话说到一半,连忙住口,低头对着叶泠兮一拜,“今夜莽撞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叶泠兮轻轻一叹,“国之不幸,蠹虫横行,朝纲不振,忠臣难过。只怕明日你就算见了父皇,也无法翻案。”
“为何?”
“这个朝廷枉死之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本宫劝你,早些回去,隐姓埋名,做个平凡百姓也好。”叶泠兮淡淡说完,摆手示意子鸢速速离开,“你走吧。”
“多谢公主。”子鸢心底幽幽升起一抹敬意来,放眼当下朝廷,文有安乐王曹衙左右奏章,武有镇国大将军沈佑手掌重兵,内宫还有个大内总管在后宫呼风唤雨,国有三蠹,当今天子却视若无睹。
唯有眼前楚山公主,忧国忧民,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有心无力。
子鸢拜谢完叶泠兮,慌忙小心离开了这儿。
佛堂檐上,忽地飞下一个老宫奴来,对着叶泠兮恭敬地一拜,“公主,此人方才在井水之中似是下了毒,为何要放过他?”
叶泠兮叹声道:“你去看看如何解毒,今夜本宫来拜祭皇姑姑之事,本宫不想让父皇知道。”说完,看向了眼前的老宫奴,“这里终究是佛门净地,本宫实在是不想血污了这儿,惊扰了皇姑姑在天之灵。”
“诺。”
☆、第十八章 .误入幽冥陵
子鸢小心来到国寺入口,原以为又要想法子避开国寺前的森严守备,却不想国寺前的守备竟然少了许多。
奇怪?
子鸢想来想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莫非是她方才惊动了楚山公主,所以那公主口头上虽然放了她,却暗暗下了命令在门口设伏围堵。
子鸢想到这儿,索xing偏朝了一边,小心躲在栏柱后,仔细观察着门口的一切。
万事小心,切不可在最后的当口,毁了这翻身的计策。
“你们两个,那边去。”只见沈少将军沈远按剑走了过来,吩咐门口的守卫去远处巡守。
“沈少将军,我们若是再走开了,这儿可就成空门了。”守卫迟疑了一下,害怕这一刻的疏忽让明天的祭典出现什么纰漏。
沈远冷哼了两声,“这儿有本少将军亲自把守,怎会成空门?你们莫非小看本少将军?”
“卑职不敢!”守卫们相互瞧了瞧,只好点头答应,“卑职们这就去巡守。”
沈远冷冷点头,看着守卫们走远,又仔细瞧了瞧周围,似是准备呼唤谁出来?
子鸢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浓,暗自嘀咕道:“这小□□来这儿做什么?”
只见沈远忽地朝着一旁招了招手,嘘出一声奇异的鸟声,从国寺门口左侧的深林中幽幽走出了一位黑衣公子来。
沈远哈腰笑道:“曹兄,做兄弟的可是一切都给准备好了,今夜曹兄只管安心与楚山公主秉烛夜话,说不定明日祭典之后,皇上一个高兴,就将楚山公主给赐给你了。”
黑衣公子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来,“放眼天下,能配上楚山公主之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人?”
沈远连连称是,“那是,那是,曹兄与楚山公主自幼一起长大,素来感qíng甚笃,曹兄你成为我大云驸马那可是顺水推舟之事。”
黑衣公子听得得意,“好,若是他日我真做了驸马,定忘不了远弟你今夜相助之恩!”
“快些进去吧,可别让楚山公主一个人久等了。”沈远连忙摆手,“做兄弟的,不必言谢,只求他日富贵,别忘了小弟便好。”
“好说,好说。”黑衣公子得意地大笑一声,快步走入了国寺。
楚山公主如今一个人在国寺之中,这公子与小□□为伍,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公主实在是危险!
子鸢刚yù回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心道:“若是今夜管了这个闲事,那明日的一切可就乱了,可若是不管的话,公主又实在是危险。”
“曹世子!”只听巡防的卫士突然对着黑衣公子一拜,黑衣公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今夜你们没看见我,可听明白了?”
“诺!”
卫士只能低头离开,走出很远,才敢发出一声长叹,“这曹世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只怕公主殿下今夜要遭罪了。”
“嘘,你可别乱说,指不定就是公主殿下约曹世子来的,你想,曹世子与公主感qíng素来不错,今夜就算是幽会,也在qíng理之中。”
“哎,可惜了楚山公主,注定是安乐王家的人了。”
“小声点,当心被曹世子给听了去,摘了你的脑袋!”
“哎。”
子鸢心里蓦地想起方才楚山公主忧国忧民的样子,若是她当真与曹世子有qíng,只需嫁入安乐王府傍了曹家,云徽帝岂会不对楚山公主言听计从?明明这里就是一条明路,若是楚山公主照这个走了,又岂会连拜自己的皇姑姑都偷偷摸摸?
思来想去,子鸢索xing狠狠咬了咬牙,飞上檐角,压低了身子,快步朝着楚山公主方才所在的佛堂跑去。
“呼!”
子鸢突然翻身下檐,再次落在佛堂之前,惊动了佛堂中寂静拜祭的楚山公主。
“你怎么又回来了?”叶泠兮给佛堂内的老宫奴递了个眼色,一边示意她不要妄动,一边镇静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子鸢一步踏入佛堂,急声道:“公主快些离开这儿,曹世子支开了守卫,要单独来这儿与你幽会!”
叶泠兮愕了一下,“曹世子?”
“不错,安乐王独子,曹伯宵!”子鸢这才发现这佛堂之中还有一个老宫奴,此刻早将匕首顶在了子鸢的腰间,“我句句属实啊!”话音刚落,惊觉佛堂大门已紧紧关闭了起来。
老宫奴冷冷道:“你小子方才还在井水里投毒,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所说的又有几分能信?”
子鸢暗叫不妙,“你都看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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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宫奴给叶泠兮递了个眼色,“公主,不必再给这小子机会,不若让奴婢动手,先了结了这小子的xing命!”
“我好心来报信,你……你们竟然还想要我的命?”子鸢冷吸了一口气,“果然皇家无qíng,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回来,就由着曹世子来胡闹好了!”
“拜见曹世子!”
“嘘……”
突然听见佛堂之外响起一声惊响,叶泠兮漠然往外瞧了一眼,淡淡道:“他果然会来……”
“你们知道他会来?”子鸢惊愕无比。
叶泠兮匆匆看了一眼子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离开这儿。”说完,示意老宫奴带着子鸢先离开这儿,“一切照计划行事。”
“可是……”老宫奴迟疑了会儿。
“公主名节重要,不可如此!”子鸢连忙摇头,不顾身后的匕首,一步bī近叶泠兮,“小的不知道公主究竟准备了什么,小的只知道今夜曹世子是有备而来,这周围的卫士都被支开了。若是公主一人独见他,只怕他真对公主不敬,公主也找不到人帮忙。”
“他敢!”老宫奴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句。
子鸢郑重无比地看着叶泠兮,“天下没有安乐王不敢做之事,公主以为曹世子又有什么不敢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