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凌雪侧卧在chuáng榻上,温温柔柔的目光似要滴出水来一般牢牢裹在上官皓月身上。
“哐当当!”一声忽的响起,将上官凌雪惊了一惊。她循声望去,只见铜盆倾倒,水洒了一地,先前那端着水盆的式神突地一下化作了一张符纸从空中飘散下来,缓缓坠落到地上,被水浸湿了去。
“长姐……”上官皓月怯生生地回头望了望上官凌雪,脸上尽是尴尬和愧疚的神色。
“不错,相较之前已有jīng进!”上官凌雪朝她温和一笑,却是柔声安慰道。
上官皓月断是没有想过上官凌雪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夸奖了自己,立在原地微微一愣却又立刻咧开嘴来甜甜笑了笑,几步小跑到上官凌雪身旁糯着声儿说道:“都是长姐教导有方。”
“你啊!”上官凌雪最受不得她撒娇,宠溺地抬手顺着上官皓月鼻子的轮廓轻轻刮了一下,却是再不多言。
“长姐此番醒来变了许多呢!”上官皓月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浅浅笑着说道。
“是吗,你倒是说说看!”上官凌雪软着声说,饶有兴致地待她开口继续说下去。
“若是先前,皓月犯了错长姐定又要说教皓月了,那还会像今日这般……”上官皓月望着那被打翻在地的铜盆,又羞愧了几分。
“可你不是不喜欢我说教?”
“没有,皓月知道长姐说教是为了皓月好,皓月知道的……”上官皓月闷着声道。
她心里都知道,从试炼阵法中出来之后她才知道上官凌雪素日里来对自己的要求到底意味着些什么。
“你啊!”上官凌雪望着她,眸光慈柔和蔼,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地轻叹道。
“啊呀,老远就听见长姐你在这屋内叹气,咱们的小鬼灵jīng长大了,长姐怎么反而不高兴似的?”
“是三姐姐!”上官皓月听得从外飘来的说话声,眼眸顿时放出欣喜的神采来朝外望去。
但见上官流云自屏风后跨步而入,玉冠束发一副气色尚佳的模样。
“三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上官皓月见她进来忙上前去拽了她的衣袖,同她走到上官凌雪的卧榻前。
“长姐!”上官流云望见卧榻上的上官凌雪,正了正神色,福身朝上官凌雪施施然行了一礼。
上官凌雪望着她,眉目间隐隐有些复杂神色,但转瞬间又被隐匿了去。她朝上官流云轻一颔首道:“我听皓月说了,你将继任家主之位,日后这些繁礼便莫要再行了,否则,不和礼制。”
“不过流云不是还没继承这上官家么,眼下长姐你还是流云的长姐,这礼数自然是要守的!”上官流云勾起嘴角浅浅笑说道,她眸光在上官凌雪的面容上来回扫视了几番,见她面色依旧欠缺着血色,但也比先前昏迷时好了些许,便也放下心来。
“你的xing子我还不知?皓月都同我说了,你在上官家藏拙这么些年为的不就是逃离这家法礼数的制约去四海逍遥,现在这关头却恪守起礼数来反倒是一点也不像你!”上官凌雪轻咳了两声,抬起眼眸来注视着上官流云徐徐说道。
☆、第39章 夜伏【上】
上官流云见她戳破也不尴尬,只无奈地耸了耸肩直起身来斜眼瞥向身旁的上官皓月笑道:“到底还是长姐同这小鬼灵jīng亲近,我这作三姐的有什么秘密都被她给抖出来了!”
上官皓月被她这话讥得低下头来站在原地,暗暗吐了吐舌头却是缄默不语。
“好了,你也莫怪她。她也是为我上官家好,上官家眼下正危难关头,你身为上官家的人”
“身上流着上官家的血,自当扛起上官一脉的重任!长姐你莫要再说了,流云早就会背了!刚才谁还说长姐不念叨了,你瞧这转眼便又训示起来了。小小年纪,竟说胡话!”上官流云听得她那yù要长篇大论的说教语气忙出声来将她打断道。
“皓月没有胡说!”上官皓月听出上官流云华丽拐着弯说自己,心下也置了几分气,开口同她反驳道。
“行了,你二人也莫要争吵了。皓月你且先去将外间收拾了,将你方才弄掉的盆子给端出去。”
上官凌雪开口止住了她二人yù要往下说的话,轻声吩咐道。
上官皓月闻言瘪了瘪嘴,哼唧了一声后斜眼瞥了瞥上官流云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外间。
上官流云笑颜盈盈望着她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又细细竖起耳朵来听了听,待确定了那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方才收拾起了脸上的笑意,恢复那一派正色模样。
卧在chuáng榻上的上官凌雪瞧见她这模样心底暗暗长叹了一声,却也是蹙起眉头来。
“长姐……”上官流云开口轻轻唤了一声。
“你有话直说便是!”上官凌雪语声轻柔道。
“长姐,这上官家的家主只能由你来任!”上官流云顿了顿声,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你又在说些什么混话,我咒力灵力尽失,如何当得这上官家的家主!往昔jiāo予你的东西你听了都当做耳旁风是吗!”
“流云不敢,只是流云无心着家中之事,只愿天地为屋四海为家làng迹天涯,不过流云也不敢忘长姐你的教诲,我身上流着上官家的血,名字前冠着上官家的姓氏,就定然不会让上官家堕出yīn阳道!我已经寻到能治好长姐你的方法,长姐你莫急,待流云找到能治好长姐你的东西替长姐你重修灵脉,这上官府诸多事宜还要劳烦长姐你……”
“我不要你帮我重修灵脉。”
“长姐?”上官流云神色间颇有些不解。
“流云,这上官府的兴衰都是上官府的运数,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当上家主,护好皓月。”上官凌雪眸色猛然间黯了黯,语声幽幽同上官流云说道。
上官流云闻言猛然一惊,心思刹那间颤了颤,却是拧起眉头来,沉声道:“长姐何出此言,皓月乃是我妹妹,流云自当护她。长姐,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观瞧上官凌雪的神色,越发觉得上官凌雪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于是赶忙出声追问道。
上官凌雪不去阖上眼眸不去瞧她,只低着声同她缓缓道:“你莫要问我,只管答应我便是!”
上官流云眉头拧得越发紧了起来,但上官凌雪此时已然侧过身去面朝chuáng内侧而卧,显然是下了无声的逐客令。
上官流云的目光在后颈之上注视良久,终也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长姐你身子乏了便好生休息吧,流云改日再来探你。”
她说完站起身,为上官凌雪拉下chuáng边挂着的丝绸帷帐,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终是迈步离开了上官凌雪的东厢屋子。
上官凌雪蜷起身子缩在被子里,咬着唇,紧闭双眸,面色一如既往地苍白。
是夜,夜幕垂得甚早,冰轮也只露了个半面妆,在云雾的面纱后,若隐若现。上官府没了式神的动静,入了夜后便显得更加凄清。
子时刚过,院外传来细微的打更声,将沉静打破。
上官流云端坐在西厢房的屋中,双眸直直盯着对面挂满各种捉妖法器的屋墙上,目光冷冽。
屋外风chuī过,带出“沙沙——沙沙——”的声响,蓦然间那沙沙声便停了下来。
上官流云屏息静气听了片刻,深邃眸光透过窗外朝庭院里望去,但见皎洁月光下突然跃出一道人影来,那人被月色银华包裹着,带着几分清冷,出尘之姿翩然优雅。上官流云只觉目光似是被那一道清影攫住了似的,连心神也都快要被勾了去。
那人雪白苏金靴轻盈落地,身上罩着的轻纱被夜风轻轻撩起,行步婀娜,却不同于往日那般轻盈。
上官流云敛起眉目来,轻轻抿了抿唇。
那白衣女子从外走了进来,上官流云便赶忙上前问道:“如何?”
龙清寒四下扫视了一番,目光在上官流云先前凝望的那面墙上停滞了片刻,方才悠悠开口道:
“都备好了!”
上官流云望向她定了定神,眸光一沉却是拿起鹿皮囊系在腰间,万分果断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这便出发!”
龙清寒朝她微一点头,下一刻却是一个旋身,脚步轻盈绕至上官流云身旁。
上官流云只觉鼻翼间忽而飘来一阵桃花冷香,心尖儿上一颤,下一刻腰间便被一双素手轻轻圈住,微凉的温度隔着单薄的chūn衫蔓延到肌肤上,却好似带着火,让上官流云心下莫名地生出一股燥热感来。她心下一惊,下意识便要向旁退去,谁知身子刚一动便撞进了一片柔软的怀抱里,耳畔传来那人清幽淡漠的话语声:“抱紧我!”
上官流云一怔,双手却是鬼使神差地听从了那人的话,紧紧圈住了那人纤细的腰肢。
龙清寒一个纵身向外跃出,却是带着上官流云一同腾至了半空中。夜风自耳畔呼啸而来,上官流云眯着眼,却是抬头望向身旁那人jīng致的容颜,往日里的银面此时已经被她摘下,挂在腰间。上官流云想起那日在阵中自己也曾这样打量着她,感受着她怀抱的温暖,揣测着她面具下的模样。纵心知当时自己脚下空空,纵明白这女子一松手自己便会就此坠落,米分身碎骨,可上官流云却从未有过半分担忧之意,早在那时自己便这信任jiāo予她了吗?上官流云望着龙清寒神色坚毅的美人面和她挽在耳后服帖的发,暗问自己。
龙清寒脚步腾挪极快,不过弹指间功夫便已穿过阵法壁障,绕过了四宿式神,施施然落到上官沉木房间的屋顶上。
上官流云同她站定,脚下踩实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出来。她朝四下里望了望,未见有异,却也未敢掉以轻心,依旧紧紧锁住眉头。
“上官姑娘,可抱够了吗?”陡然间一声清冷话语在耳畔响起,上官流云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还环在龙清寒的腰间,紧紧圈住她纤细的腰肢,没有丝毫放开的一丝,脸上顿时尴尬灼热起来,匆忙撤回手来,偏过头不去看龙清寒的目光,只压低了声同龙清寒低声道:“多谢式神大人……”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龙清寒倾身凑到她耳畔轻声耳语道:“嘘,别说话,来了!”
上官流云听见她的话也立时噤了声,她屏息静气,朝四下里探查去。只听得“沙沙,沙沙”的声音自院子滋蔓的野糙堆里传来。
“一条,两条……不对,只有一条!”上官流云凭着卓绝的目力循声朝那杂糙从里望去。
夜色遮掩了那东西的身影,但是皎白的月光却有替上官流云作了指引。上官流云借着月光循声望,只一眼便敏锐地捕捉到糙丛中那条蛇的身影。
蛇行徘徊,却是一路轻驾旧熟地绕过了上官沉木院子里的阵法机关,径直朝着上官沉木的屋内去。
上官流云眸光沉沉,紧紧盯着那条蛇。那蛇的身形不大,约莫三尺来长,蛇头也不过一个拳头的大小,通体发黑,没有半点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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