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嗯了这么三句之后,雷丘没动静了。宋萍果盯着江心倒映的月亮,心想也让你体验一下和话题终结者聊天是什么感受,又担心一回过头会看见蹲在桥栏杆边上黯然神伤的雷丘,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后悔于刚才的冷漠,转过身刚想说话,雷丘先开口了。
宋萍果也想起了她和雷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雷丘的样子。
一直苦恼于自己不能靠刷脸只能靠实力的雷丘单论相貌真的不怎么亮眼,至少是没那种可以在人群中立刻找到她的亮眼,然后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又特别容易让人遗忘,即使是宋萍果回想起来,也只记得她那神经病一样的气质了。
她外貌上唯一显眼的地方就是长手长脚高个子,蹲在墙根下捧着盒饭吃得津津有味,宋萍果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有进城务工人员的气质。
……哦不对,是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也不对,怎么可以说雷丘不食人间烟火。
反正,就是有气质。
“小苹果,我给你讲个故事。”
雷丘这么一说,宋萍果心里的小炸弹又开始炸了,她回答:“嗯。”
“从前,夏目漱石的一个学生,把I love you翻译成了我爱你,他说日本人是不会这样说话的,应该翻译成今夜月色真美才对。”
宋萍果在心里翻给了雷丘差不多十个白眼――这个故事已经在作文素材微信公众号微博热门读者jī汤里出现了无数次了,毁掉了刚才酝酿了那么好的气氛之后就不能放过现在这个还算凑合的气氛吗?
然而雷丘是听不到宋萍果内心深处的诉求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有聚光灯正从夜空中直接照下来将她包围。
“我原先也以为,今夜的月色真美其实只是装模作样的含蓄,后来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我才明白,那是一种孤独的灵魂想在这个星球上找到共鸣的迫切,正是因为这种迫切,我才想和你分享我的人生,想让你也让我有资格分享你的。”
像这种浮夸台词,宋萍果觉得只应该在两种qíng况下出现。
第一,正式拍戏。
第二,正式拍戏之前的排练。
所以宋萍果qiáng忍着想把雷丘按在人工湖的护栏上打一顿的冲动――说实在的她确实也打不过――心平气和地问:“背台词?”
“不不不。”雷丘像是憋着一口劲儿说完这么长的台词的,她喘着粗气回答宋萍果,“这是表白。”
宋萍果觉得刚才自己还没有在现实中直接和雷丘动手的理由,但是现在她有了,毕竟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过分的人。
宋萍果虽然脾气好,但脾气好不代表行动力就差,她在雷丘说完“这是表白”之后的三秒钟就一拳往雷丘鼻子上打过去,可惜雷丘在这方面也算是半个专业人士,轻而易举地接住她的拳头,慢慢地往下放。
就在两个人深qíng对望――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yīn恻恻的声音:“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搞上的。”
雷丘抬头看着龚逍也:“呃……刚搞上?”
宋萍果又是一拳过去,这回是真打中鼻子了,雷丘捂着鼻梁哎哟了半天。
经过简短的jiāo谈,雷丘知道了龚逍也所谓的“来办事”其实就是带桑枝来约会。结果桑枝临时有事放了龚逍也鸽子,龚逍也就想找雷丘和宋萍果来混点吃的,于是就发短信问雷丘在哪儿,然后雷丘就发了一个定位过去。那时候两个人正坐在面馆里吃面呢。
结果吃完了面也没等到龚逍也,雷丘吃完面也彻底忘了还有龚逍也这档子事儿了,跟着宋萍果就来人工湖散步。
还是面馆老板友qíng提供了qíng报,龚逍也才知道“她们两个八成是去隔壁小区人工湖散步了,你去那里找找”。
龚逍也还算是方向感不错,通过地图加问路,在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城市里一个完全陌生的角落,总算找到了雷丘和宋萍果。
像她这种搅局的人,出现的时间总是刚刚好,按理说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都不会这么尴尬的,结果她就是在最尴尬的时候出现,打断了雷丘的表白计划。
不过龚逍也后来听到了宋萍果向她描述的表白过程,她觉得雷丘的表白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计划,就更别说打断了。
在得知两个人并没有搞上还处于表白后宋萍果尚未回答的尴尬阶段之后,龚逍也诚惶诚恐地问:“那要不要我到车上回避一下,等你们搞定了打电话给我。”
结果雷丘打了个喷嚏。
已经成功被雷丘培训为幼儿园阿姨兼心灵导师的宋萍果赶紧把她往龚逍也的车上塞,一边塞一边埋怨她怎么穿这么少,回头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前排驾驶座上的龚逍也幽幽地飘过来一句:“我跟你赌五十块,她要是感冒了肯定比没感冒的时候更能吃。”
龚逍也今天晚上是提前给自己订好酒店的,但是雷丘不是提前订好的,所以宋萍果十分顺理成章地邀请她在自己家住下了。
宋萍果的父母去环游世界了,家里的灯全是灭着的,宋萍果小跑着挨个把每个房间的灯都打开,雷丘站在玄关寻觅着拖鞋:“你gān什么呢?”
“啊?”宋萍果回头看着她,“这样全开着比较温馨。”
这个瞬间,雷丘和宋萍果的立场仿佛颠倒过来了,不过也就这么一个瞬间而已,宋萍果很快就恢复到了平常状态,迅速地从柜子里扯出来一套chuáng单被套,把客房里那张空着的chuáng给铺好了。
“记得定个闹钟,明天早上还是老时间吃早饭。要洗澡的话自己去,不过我提供不了换洗衣服。”宋萍果拍拍枕头,十分满意枕头芯的柔软度,“晚安好梦。”
然后她就生怕雷丘多说一句话似的,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宋萍果趴在自己久违了的chuáng上,打了好几个滚,思考该怎么回答雷丘。按理说最好的回答时机就是雷丘刚说“我喜欢你”的时候,问题是雷丘第一次说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雷丘就补了一句“哦我这是背台词”,雷丘第二次说的时候她也没来得及回答,龚逍也就出来质问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搞上的。
所以这就很尴尬了。
龚逍也以为自己是坑到了雷丘,没想到自己是坑到了宋萍果。
宋萍果在其他方面可能显得很友好活泼易于相处,但是在这方面绝对是个闷葫芦,这从她喜欢雷丘但是一直不说就只是维持这个状态等雷丘来说就可见一斑――她宁愿等待雷丘主动来表白这么不靠谱的事儿她都不肯主动啊。
认真思考了几分钟之后,宋萍果爬起来去衣柜前拿衣服准备去洗澡,她反应过来自己有的是耐心,她完全可以等雷丘忍不住了然后再来问一次,然后她就可以自然地、毫不尴尬地回答了。
多好啊。
对于这个结果,宋萍果是满意的。
但就是不知道没得到满意回复而且还被宋萍果刻意躲开的雷丘今晚要怎么面对人生了。
☆、第三十章 亲亲抱抱和举高高
睡不着先数羊,虽然这个方法从小到大就没有过效果,但是值得一试嘛。
没用。
真睡不着的时候,别说数活羊了,数羊腿都不管用啊。
雷丘从chuáng上跳起来,在窗边踱着步,幻想着如果刚才龚逍也没有忽然出现该是个什么场景。想想又觉得不对,要是龚逍也没出现,她可能再过三十秒就要羞耻而死了。
问题是回来之后,龚逍也都不在了,也没有人工湖的夜风呼呼地刮了,宋萍果还是避开了她跑卧室里睡觉,这明显就是不想回答嘛!或者说,善良的宋萍果怕自己的回答会伤到雷丘的感qíng。
雷丘越想越觉得这会儿别说数烤羊腿了,就是给她吃烤羊腿都没用了。
辗转反侧许久,雷丘总算睡着了。
雷丘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还在那个小乡村里,忍受着学校食堂糟糕的伙食,盼望着晚上回去能吃顿好的。但是妈妈端上桌的菜总是菜多ròu少,雷丘只要抗议,她就说:“我每个星期一都去你们学校看菜单,你中午吃那么好,晚上再吃,几个月就要胖成球了。”
当时雷丘就一边扒白饭一边在心里想,你让我天天吃ròu我就是胖成球也无怨无悔。
长大之后的雷丘悔悟了,她明白过来自己不是喜欢吃ròu,而是喜欢吃好吃的。对于雷丘的妈妈和小学食堂的大师傅来说,把ròu给做好吃明显比把蔬菜给做好吃要容易得多了。
何况食堂大师傅就连ròu都做得很难吃。
长大之后的雷丘在悔悟的同时也发现自己是个吃不胖的幸运儿――至少是比一般人要难吃胖的。
现在回忆起来,雷丘的童年还是很快乐的,不过回忆是一回事,当事人经历的时候是另一回事,在这样一个忐忑不安的深夜做梦梦到,那毫无疑问是噩梦。
雷丘梦见的是她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那是她上小学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因为端午节,学校加了一道菜,三道菜分别是扣ròu、炒苋菜和白灼大虾,每个人还发了一个切开来的咸鸭蛋,那天不知道是这个食材太不容易失误还是大师傅因为心qíng好而超常发挥,扣ròu带着浓浓的ròu汁被放在雷丘碗里的米饭上,炒苋菜带着炒蔬菜的脆嫩,没有像平常的蔬菜那样被炒成软趴趴的,白灼大虾就更不用说了,这道菜要是能做难吃那雷丘是真要给食堂大师傅跪了。
直到下午第二堂课,雷丘还在回味咸鸭蛋那油汪汪的蛋huáng。
不过在梦里,雷丘还没来得及把那个蛋huáng给挖出来,导演就喊卡了。
哦,不,是画面就转换了。
雷丘又变回一个可以吃更多东西的成年人,坐在一桌好吃的东西跟前,旁边还坐了徐苒、龚逍也、桑枝、陆安――就是不见宋萍果。
她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四处寻找宋萍果的身影,终于看见她端着一个碗……端着一个盆从厨房里走出来,把那盆jī汤放在桌子中央,然后在雷丘身边的空位上坐好,右手去拿筷子,左手伸到桌子下边,拿热乎乎的手指捏捏雷丘的手掌心,在她耳朵边上抱怨:“好烫啊。”
雷丘一边安慰宋萍果一边伸筷子想抢下jī汤里的jī腿,筷子还在半空呢,jī汤就变成大排饭了。
她穿着一身清朝宫装,蹲在横店的屋檐底下吃盒饭。
雷丘当时吃了一口大排饭,蹲在那儿就想,这人要是我妈就好了,那我童年肯定要幸福多了――就是师父没法哄我去和她学戏。
前面两段梦雷丘都没来得及好好吃一顿,既然这一顿摆在眼前了,那她当然不能错过,筷子猛地往大排上一戳。
然后她就醒了。
雷丘吃力地支着身子按掉chuáng头柜上的闹铃,觉得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她向来不是那种特别有自控力的人,在昨晚睡得晚早上又难受的状况下,她选择了钻回被子里面再睡一会儿。
等她再度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嘴里好像含着什么冰凉凉的东西,没什么味儿,但她身上发热,含着这个还挺舒服,于是就咬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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