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她听到了那人撕心裂肺的吼声,这才知道,原来一向斯斯文文的冯素贞,也能发出这种近乎野shòu的咆哮之声来。
禁军刺客们顿时手上一顿,纷纷朝金亢龙攻去。
天香软绵绵得倒在冯素贞怀里,冯素贞托着她径直单膝跪下,让天香枕在自己膝上,抬手指点封住她的经脉。
金亢龙挥刀横舞,一举将众多攻击暂时挡开,纵身跃起,朝着冯素贞砍了下来——
他已抱着必死的心念,只为将冯素贞送上huáng泉。
冯素贞螓首低垂,猛然间将一剑飘红所赠的长剑cha入泥土,将剑身弓起,另一只手猛地朝它拍去,冷硬的剑身竟也如弦般抖动回弹,那饮血多年的长剑吃不住这般的内劲震动,竟赫然从中折断!
一阵诡异而尖锐的龙吟之声乍然响起,冯素贞以剑为弦,降魔琴的功力和着剑气煞然冲奔出去,而无形的音波在顷刻间就穿透了离着最近的金亢龙,也将近前的刺客悉数打飞了出去。
敌方霎时间倒下了一多半,金亢龙更是直接七窍流血而亡,见形势急速逆转,单世文忙带着其他府兵再度冲杀上前,将天香和冯素贞牢牢护在了身后。
耳旁仍旧响着刀剑相撞的钲镗之声,冯素贞却充耳不闻,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已被巨大的恐慌充斥,整个人颤抖着托着天香瘫软的身体,盯着她胸口的一片殷红。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娇小的一个人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水来?
“冯……驸马……我……我想说……我……”天香只觉得身体里的气力被一点一点抽空,整个人的jīng气神都随着胸前的刀口一点点地泄了出去。
耳旁渐渐听不到了,她只看到冯素贞那清秀白皙的面庞满是焦虑,红润的唇失了颜色,快速张合地喊着什么。她费力地辨别着冯素贞的唇形,知道她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她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吃力地探出手指,试图抚摸冯素贞细腻的脸颊。触手碰到的,有温热的液体,是冯素贞抑制不住的泪水。天香想不认同地摇摇头,却没能摇动——不断涌出的血水是她渐渐消散的生命,她终于因为失血而头晕眼花起来,眼前冯素贞泪水涟涟的模样也变作了一片漆黑。
这才是真正的濒死吧。
她想起huáng昏时分刘倩特意前来的辞别,顿时将满腹的话吞了回去,失神的双眼茫然地找寻着冯素贞的方向,颤抖的手指依旧贪恋地抚着冯素贞的鬓发:“……冯素贞,好好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活到儿孙满堂,活到鹤发jī皮,活到他李兆廷死了,你——都——不许死!”最后五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亏尽了她全部的气力。
冯素贞眼睁睁看着天香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天香……天香……”她喉咙嘶哑,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
泪水从圆睁的双眼中不间断地落了下来。
今日冬至,是一年中夜最长、最黑的日子。
天黑得早,黑得沉。
……
“回禀陛下,大长公主今日好了许多。虽然仍是睡着,但是能吃些ròu汤了。”
“真是辛苦梁夫人了,亏得梁夫人通得歧huáng之术,姑母病倒的这些时日,都是梁夫人在jīng心照顾着。不然,朕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大长公主是探望家慈之时发病,民妇的医术正是幼时由家母发蒙。于qíng于理,民妇都应当为大长公主尽一份力。”
“都这么长时间了,姑母她……还醒得过来么?姑母啊……你究竟是做了怎样的一场长梦啊……”
作者有话要说:
原剧里接仙台大战之后,五大护法的刺杀实在是太狗血了,和东方胜的属下密谋了一番不说,五个高手都没能搞定冯绍民,感觉来了一趟目的就是为了集火带走刘倩,而冯绍民在开大之后还就这么不争气地倒了。
我思考了一下,设定成老皇帝来杀冯素贞,更合理一些。
续qíng记
第50章 第五十章 死者何所知,但为生者哀
皇帝的寝殿外,太子哈了一口气,搓了搓几乎冻僵的手指。他的眼皮微垂,人已疲倦至极,却仍是qiáng打着jīng神直挺挺站着,焦虑地探头四处张望,似乎在等候着什么消息。
远处的宫灯依次暗下又亮起,是一道人影跑过那些宫灯,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太子jīng神一振,也不等那人更近一些,直接奔出去数丈问道:“张爱卿,妹妹怎么样了?”
来人正是张绍民。
听到太子这一问,他神色一黯:“御医都在公主府守着,王总管也带了他的母亲去,听说是,不乐观……”
太子双眼发涩,他哽咽道:“我要,我要去看看她。”
张绍民想到天香,心下一酸,却仍是狠心回绝道:“殿下,您不用忧心那边,我已经调拨了人马过去护卫,保证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您现在不能去,您不是大夫,而是国之副君。便是您去了,也是没有太大意义——皇上,皇上他可醒了?”
太子一怔,顿了片刻才摇头涩声道:“自得到公主府的消息后就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他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攥紧了拳,咬牙切齿道:“yù仙,yù仙那杂毛怎么样了?!”
张绍民寒声道:“已经断气了。”
太子微讶:“是你——”
张绍民摇头:“不,是他本来就被烧成了重伤,也不知道在丹房里和皇上又说了什么,被皇上捆在烧着的丹炉上,被烧得皮开ròu绽。我带人进去时,里面满是焦臭味,已经、不成人样了。”
太子心内悚然,面皮却是一抽:“那杂毛死不足惜!若是我妹妹有什么好歹,我定然要把他挫骨扬灰!”
张绍民皱眉道:“他死就死了,但是,他yù仙帮的帮众仍然遍布九州,需要各州卫所前去处置弹压。更要紧的是,禁军居然有人和金亢龙勾结在一起去行刺公主府——这禁军,怕是也不可信了。殿下,我们需要给皇城的守卫换换血。”
太子一想也确实头大,只得qiáng压下不安,定了定心神:“你说得对,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张绍民深吸口气,上前和太子细说。
公主府的花园里,一片萧索的宁静。
站在园中的王总管抬头望着天际的繁星,暗暗地将双手合十,从不信神的他居然也耐着xing子把诸天神佛求了个遍。
寝室中灯火通明,空气中是汤药的苦涩和血腥气混杂的味道。
chuáng榻上,天香静静躺着,气若游丝,面如白纸,凄凄然宛若三魂没了七魄,整个人都没了生气。
冯素贞坐在chuáng边,小心翼翼地将晾凉的药汁一勺一勺地喂给她,但她宛若没有知觉,全然没有吞咽的动作,喂下去三勺倒有两勺是洒落在枕席上的。冯素贞心中涩然,颤抖着用帕子将她身上的药汁擦去。
一旁的桃儿杏儿原本只是默默垂泪,见状直接哭出声来,庄嬷嬷神色戚戚,口中念念有词,在祈祷着什么——天呐,若是你真有眼睛,就该收了我这老骨头,何苦让那么年轻的孩子受苦啊!
冯素贞把心一横,径直自己含了一口苦涩的汤药,俯身下去,一手微撑着天香的脖颈,一手抚着她的喉咙,对着天香柔软的嘴唇将那口药喂了下去。
喝下去了!
一旁的人均是神色一喜,冯素贞也是欣喜不已,立刻如法pào制地一口一口将剩下的药全都渡给了天香。
一直肃立在一旁的老乞婆见状,立即要了酒来,将怀里的几颗丸药化了,让冯素贞接着喂下去。
冯素贞含着那酒香和药香混在一起的汁液,继续口对口地为失去了神识的天香喂药。
恍惚间,她记起来,上次天香中了yīn阳夺魂之际,自己便是如此将解药渡给她的。
她顿时心痛如绞,眼里几乎落下泪来。
天香何辜,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受这濒死的苦楚!
冯素贞忍泪起身,向着老乞婆问道:“老人家,药总算吃下去了,天香定然会没事的吧?”
老乞婆伸手探了探天香的额头,神色一黯:“孩子,虽然我医术不错。但是,天香公主的qíng况,这不是毒,也不是病,这是命啊……虽然你及时封住了她的经脉,止住了血,但是这伤势太重,不知公主的身子自愈速度赶不赶得及……若能熬过今晚,兴许……”她没有把话说完,只缓缓地摇了摇头。
冯素贞圆睁的双目里满布了血丝:“老人家,我不qiáng求你,我只想知道:我能做些什么?我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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