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结束时,可达志经过子衣身边,懒洋洋地道:“先生口角之利,我可达志已是领教了,数日后的chūn猎,在下倒想再看看,一介书生可还有什么本事!”
子衣迎着他的目光,笑嘻嘻道:“怕是将军要失望了,子衣打野shòu不会,只会吃野shòu的ròu。”
可达志一怔,子衣已洒然离去,只留下一个风华轩昂的背影,可达志暗暗握紧了拳。
李世民随在李渊身后,悄然望了一眼子衣的身影,那人,终于开始展露真正的锋芒了吗?
这一日,子衣携了君然一同至常何家,以庆贺他儿子的周岁喜宴。
“潇大哥,这…这位是……”常何望子衣身后的李世民,几疑自己花了眼,惊异地问道。
“哎呀,原来是常将军!世民真是唐突了!”李世民抢先一步抱拳道,“只道今日义妹和妹夫参加朋友喜宴,世民闲来无事跟着凑个热闹,不想竟是常将军!恭喜恭喜!”众人商议了许久,卓小姐于常何一家有恩,有卓小姐出面,更容易使秦王获得常何信任,子衣虽十分不qíng愿,却也只好如此,只那李世民当即认了君然为义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便装随在两人身后,名正言顺地跑来常何家拜访。
子衣故作惊讶道:“怎么,你们二位认识么?”
常何此时反应过来,忙行跪礼道:“常何参见秦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世民早上前扶住他道:“常将军太见外了!今日乃是贵府小儿周岁喜宴,世民也是前来讨杯喜酒喝,愿令郎岁岁康健,富贵祥瑞!”
“能得到殿下的祝福,乃是小儿的福气,常何谢过秦王!”
“呵呵,常兄,能参加令郎的喜宴,世民可是意外的惊喜呢。” 李世民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纯金长命锁和三匹上等的绸缎,“只是今日未料到是常兄府上,所带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常兄莫要嫌弃,原谅世民则个!”
常何夫妇早已受宠若惊,哪里敢受?只道:“秦王殿下千金之躯肯光临寒舍,已是蓬荜生辉,岂敢再受殿下厚礼?”
子衣笑道:“常兄勿再推辞了,跟我大哥也客气,可就太见外了,都是自己人呢,你就收下罢,这可是给贤侄的,里面还有我和君然的一份心意呢。”
这常何调入长安未久,所熟之人无几,喜宴上尽是他的几位玄武门同僚,如今能与秦王殿下同席饮宴,自是个个倍感荣幸。李世民又十分平和,与常何夫妇及众人随意聊些个家常琐事,街谈巷语,很快与常何等打成一片,渐渐地,这些宫门官将已全没了拘束与尴尬。而常何做梦都未料到,自己儿子的周岁喜宴竟能请来如此贵宾贺喜,面上更是无上欣荣。
自己小小一个宫门守卫,官不过是从四品郎将,平日里诸大臣上殿路过,谁正眼瞧过自己呢?太子殿下虽每次与自己迎面碰上时,总含笑招呼,可自己心里清楚,那不过是场面上的事,又岂会真正在意自己呢?秦王殿下向来威仪英武,每次过宫门时,虽也向众人颔首致礼,却从不象太子那般刻意招呼,众人皆知秦王不喜逢迎,只不料也是这般平易近人的,原是我等不曾近jiāo的缘故。
子衣执了酒壶,在一旁为李世民和众人陪酒,待到半酣之时,那些个宫门官将都已是醉了,竟与李世民称兄道弟起来。常何倒还有些清醒,却也不停地向李兄致谢,李世民更借着酒醉,发愿说定要送常兄弟一座好宅子。子衣见酒宴上qíng形,心知结jiāo一事已成,终也松了口气。
数日后,chūn光晴好,旌旗飘展,皇家chūn猎。
李渊率领文武百官及突厥使臣,在皇家狩猎场内蓄势待发。可达志溜了一眼,见那潇子衣懒洋洋地,只顾着与身旁的张公谨等人说笑,似是浑不在乎,禁不住眼底的狠意更深了些。那人不过一个文弱书生,生得娘们似的细皮嫩ròu,可就是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先是整死了吃人王朱粲,又靠着几名府内家丁,便将我突厥的武尊毕玄重伤擒获,这是何等的屈rǔ!前些日子据说又拿了我突厥久负侠名的公主阿黛莎,如果探来的qíng报都是真的,那么这人就太可怕了,有他在一日,我大突厥岂非一直都要在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难怪唐主要将这人宣上殿来任他嘲笑自己,莫不是借此人向我突厥示qiáng么?偏这人又身无官位,还真不好找出由头来问罪于他。哼,今日chūn猎,我倒要给他些颜色看看!
李渊号令一下,众人一涌向前,cháo水般冲入密林中。可达志进了密林后,向手下几名突厥武士使了眼色,各人略一点头,催马散开掠入林中深处。
子衣手持长弓,背着箭袋,慢吞吞地跟在队伍后面,专寻一些野鹿野兔之类的小动物狩猎。chūn秋二季,乃是狩猎的好时节,今次为示大唐与突厥的友好,那日大殿酒宴,李渊特邀突厥使臣一同狩猎。而突厥人认为汉人之狩猎如同儿戏,打一些麋鹿野兔有甚兴头?莫如放些野láng进来,正好突厥和大唐两家来个友好比赛,看谁人的骑shejīng湛。那个可达志则更是疯狂,言说听闻近日狩猎场驯shòu房捉得一只吊睛白额大虫,不若将其放生,任众人捕猎,以此为最高战利品。李渊脸色当时便有些不好看,却也是准了,毕竟事关大唐的威名,不肯输于人下,刚刚那一众武将个个兴奋异常,估计都是寻那些野láng和老虎去了,子衣自问没那样的本事,便乖乖地去寻可爱的小野兔。
子衣正在林中纵马追逐,冷不防座下白马突地嘶鸣一声倒在地上,子衣也被摔下马来,顿时头昏脑涨,疼痛难忍,懵懵然摸着头才yù从地上起身,却迎面扑来一阵腥风,肠胃立时翻涌yù吐。一瞬间,子衣的呼吸仿佛停止了,她甚至听到了心脏的跳动声,已来不及去看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火竹,以最快的速度推栓上膛,照着那腥风扑来的方向,在听到令自己心寒胆裂魂飞魄散的虎啸同时,“砰!砰!”连开两枪。
可达志藏在一棵树后,静静地看着子衣纵马跑过来,遂张弓搭箭对准了那人。对于他们这些自小生在塞外糙原的勇士来说,找寻野láng的踪迹,简直就如喝水一样自然简单,他早已做好布置,命手下那几个武士去引两只野láng过来,他倒要亲眼看看,那个潇子衣面对两头凶猛的野láng时,是否还有擒朱粲捉毕玄的本事!只怕是吓的屁滚尿流最终被野shòu撕成碎片罢。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手下引来的,不是两条láng,而是一只老虎和一头láng。那百shòu之王的名号果然不是假的,子衣座下的白马突然遇到猛虎惊吓过度,竟然蹄软倒地,将那潇子衣摔下马去,与此同时,那大虫已挟着腥风咆哮扑来,看来,他这次是没命了。孰料,那人手中突然多出一样东西,喷出火一样的光芒,发出雷击一般的巨响,那大虫竟在扑到那人身上的瞬间,轰然倒地,骤然丧命,而且,是脑浆迸裂,血ròu模糊!
可达志惊骇地望着那地上的死虎,人已呆住,他的震惊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人手上拿的什么东西?是神话传说中的雷神之物吗?
只目光望向那人时,他的心脏骤然顿住,因为,那人,不知何时已从地上的血泊中站起,正举着手中的神物,向自己瞄准,而那人犀利的眼神,此刻正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一股寒意从后脊升起,可达志打了个哆嗦,赶忙将手中的弓箭重新瞄准潇子衣,两人的武器在同一时间对准了彼此的心脏和额头。
附近的树林静悄悄的,只有风chuī着树叶,还有一些异动的声音。两人此时相距不过十尺,可达志诡异地一笑,轻声道:“潇子衣,你输了!”那人的身侧相距十尺之外,还有一头野láng,此刻正向子衣bī近,那野shòu低吼着,前腿后倾,已准备扑向它前面的人。
子衣冷冷地盯着可达志,却是看也不看她身侧的那只野láng。在倒地的瞬间,她便望见了树后张弓搭箭对准自己的可达志,只如今,打死了那只老虎,却还有一只凶猛的恶láng将随时扑来,而这个树后的人,更可以随时一箭了结自己,这个世界,有时人比猛shòu更可怕。子衣唇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军阁下,要不要试一下,是你的箭先she出,还是我手中的火竹先在你脑袋上穿个dòngdòng?”
可达志的手心已渗出了汗,那人的意志如此坚决,仿佛对他自己身侧的猛shòu视若无睹,只狠狠地瞪着自己,难道他宁可被野shòu咬死,也要与自己同归于尽么?可恶!可达志斜了一眼那引来的野láng,却发现那野shòu正犹豫地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烟火味,惊疑不定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大虫尸身,以及它眼前这两个互相yù置对方于死地,望也不望自己的诡异生物。
附近的马蹄声密集传来,那野láng终于呜咽一声掉头逃向别处。可达志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下来,内心激烈地争斗着,以至于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和潇子衣两人正在比拼着毅力与耐xing,拿着各自的xing命做赌博,这胜算究竟有多少呢?为什么那人的眼里没有一丝恐惧?仿佛他绝对相信,他可以快过自己手中的弓箭,以至于连望都不肯望一眼身边的恶láng。莫非他认为,他可以在一瞬间同时击倒自己和那只野láng吗?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那温文尔雅俊秀柔和的外表下面,掩藏的竟是这样坚毅自信无所畏惧的锋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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