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蓉儿只是哀怨凄凉地看了他一眼,伤心地掉头离去,理也不肯理他。因为,他将太子府和齐王府的亲眷全部杀光的同时,却唯一保留了李元吉的侧妃杨氏,并将她直接带入秦王府内。虽然她一直都知道,他暗中与那杨氏眉来眼去,早已是两厢qíng愿,但纵使她的胸怀再宽广,她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这样的事实:在她陪着夫君共同经历生死之后,尚未来得及感受胜利的喜悦,便为了让他的良心好过,自己独自进宫面对他的父亲尽孝,而当她从宫内返回时,却发现他又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而且,那女人是他弟弟的侧妃。
他眼看着妻子对自己冰冷的眼神,仿佛耳边万千的咒骂声越来越高,他转向奔去找那杨氏,他两人倾慕对方已久,忍受了数年的相思之苦,如今终于在一起了,她一定可以安慰自己。但他看到的却是,那女人疯了一样扑过来,撕扯着他的衣服,声嘶力竭地哭嚎着, 已是心志混乱――她亲眼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当着她的面,杀了她年仅一岁的孩子,她又如何承受这样的打击?
没有人理他,没有人要他,刚刚还是让天下万民都颤栗的未来太子,转眼间就成了天下人的弃儿,就连他的父亲,此刻也不会要他。他突然发现,在达到自己一直向往的目标的那一刻,他得到了天下,却失去了天下人,他是天底下最孤独的人――他是众人眼中的bào君杨广!
“啪!”李世民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李世民怔了怔,有些不相信地摸着自己发烫的面颊,自从他出生以来,头一次有女人打他,这天下的女人见了他,有哪个不想投怀送抱的?这耳光是真实的么?
“如今局势刚稳,若殿下此后行事果真如同杨广,则日后也必以bào君之名与杨广同类!若殿下安邦兴国,一改太子执政时的荒废错乱,休养民生,日后再勤政爱民,则必可成为一代明君而名垂青史!若兮入唐时,也闻得众人对殿下jiāo口称赞,都云殿下日后必是海内共举的明主,难道殿下今日要自甘堕落,与粪土同类么?”
“名垂青史?”李世民猛然一惊,心头闪过昨夜那人飘逸不凡的身影,“历史真正评价的,是一个帝王为国家,为天下子民百姓,为后世千秋万代所创立的功勋业绩,而非个人的恩怨qíng仇。”没错,只要我日后勤政爱民,做一个百姓心中盼望的好皇帝,我一定可以将功补过,人们也不会再记得我做过的恩怨qíng仇!
李世民缓缓放下手,那人说的对,自己一定要彪炳史册!只怕杨广当日杀兄弑父后也是自己这般qíng形,并最终,他做了错误的选择,用贪图享乐来弥补他心灵的罪恶感,而自己今夜,几乎步上了杨广的后尘!
袁若兮只觉身上一松,李世民放开了手臂,沉吟着望了自己半晌,歉然道:“若兮小姐请饶恕在下冒犯之罪,世民已领教知错矣。”
袁若兮整理下衣襟,心神也稍稍平静了些,侧头道:“那么殿下是否该放若兮归去?”
李世民坚毅的目光望过来,眸子闪了闪,缓缓道:“世民自不会qiáng迫若兮小姐,但世民也从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在下会耐心等待若兮小姐转变心意。”
“殿下当知若兮心里并无殿下半分!”
李世民背了手,仰望着星空微微一笑,又转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自信地道:“若兮小姐当不会一直等着和一个女子成婚罢?”
袁若兮顿时怔住,却见李世民已洒然耸肩,出门而去。
李世民踱进院中,望着满天的星斗长长舒了口气,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父皇已经将大唐所有的军政大权悉数jiāo予自己,一概事由也皆由自己代为处理,对内,自己已经稳固了势力与根基,现在,该解决外患突厥了,只是……
随着一声指响,院内yīn影里闪出两人,赫然正是护送子衣从洛阳至长安的jīng悍武士:“殿下有何吩咐?”
“你二人到长安城外把卓君然找出来。切记,不可惊动各司衙门,要悄悄地进行!”
“是!”
“等等!”李世民踌躇了一刻,终无奈道,“不可伤害到那姑娘分毫。”
伴随着那两个武士身影的消失,英挺伟岸的秦王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是如此的无奈,如此的不安,似乎难以预测未来的结果,只要那姑娘没有受到伤害,至少,那人不会太恨自己罢?
玄武门兵变后第五日,泾州大营。
子衣正同秦琼、程咬金等人研究泾州地形,商议对敌之策。事变当日,自己才辞别李渊从皇宫内出来,即被秦王府侍卫拦住,只说是奉了秦王殿下的手令,着子衣即刻启程速速赶往泾州镇守前线,不得有误!子衣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没料到,自己尚未开口向李世民辞行,顺便探探他的口风,就被直接qiáng行打发来泾州做主簿了,而王猛则被留下等待回归李靖所部。
如今突厥人限定的谈判时日已过,而和亲一事已然告chuī,敌方又不见自己使团归来,只怕是生了疑心,迟早要南下攻来。李世民的要求是,务必要拖住突厥联军的脚步,以待李靖的十万大军来援。只幸而消息封锁严密,长安城外尚无人知晓秦王政变的事,否则,突厥人必定立刻就发兵。刚刚已经有探子来报,发现突厥军队已有拔营南下的迹象,迟则十日,快则三五日只怕就要有所动作。
子衣道:“如今泾州兵力不过两万,敌我实力悬殊太过,正面对敌只恐我们要吃大亏。莫若采取当年西汉霍去病奔袭匈奴的打法,派出几个小股骑兵,不停地骚扰敌军营地,进行突然袭击,打完就跑,若对方无防备,则冲进去杀个痛快,以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为主,如此反复迂回,游而击之,使其无一日可宁,无一刻可安,时时处以戒备紧张状态,借以拖延敌军南下的步伐。他日纵使敌方与我军相遇,也早已疲惫不堪,士气低落,于我军有利无害。”
程咬金赞道:“此法甚好!咱们天策府的轻骑兵向来是所向无敌,绝对可以组成小股分队去袭扰突厥人营地,让他们尝尝咱们的苦头!如今秦王已正式被册封太子,军政大事悉由殿下作主,我等只管放手大gān一场!”
秦琼沉吟道:“我观殿下之意,怕有离间突厥之策。”
子衣心下一沉,那突厥公主阿黛莎自被带往长安后就失了消息,只知在李世民的掌握之中,如今一直追随她的部属近日忽然间失去踪迹,进入沙漠不知去向,莫非李世民与阿黛莎达成了什么条件么?遂斟酌道:“撷利与突利两人面和心不和,所属军队也是各自安营扎寨,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显见他两人间隙未消,不若我们也就此采取离间之策,所派分队只偷袭撷利一方的军队,对突利一方分毫不扰,长此以往必能加深他两方间的猜疑,日后打起仗来至少也可使他们不能合心合力。”
秦琼点头道:“ 如此甚好,将来也可配合太子殿下的离间妙计。只前些日我在前线巡查,以为若在迳州前线外依据地形布下埋伏,引敌军来攻,然后趁机歼灭,当为可行。”
程咬金嘿笑道:“这个简单。咱们的分队不停地游击突厥蛮子,时间久了他们必定也坐不住,迟早派人追击咱们的骑兵队报复,那时他们一追来,就把他们往那埋伏圈里引,包管来一个杀一个,有去无回!”
子衣打马来到俘虏营地,进了军医馆 ,却见张行泽正在为可达志检查伤口。
子衣笑吟吟坐下,道:“可达志将军找子衣来有何事?”
可达志披上衣服,打量了子衣几眼,笑道:“我突厥大军即将攻来,潇兄竟还如此悠闲,果然是令人佩服!只潇兄以为,躲在这泾州就能避过朝廷的震怒,两国的jiāo恶么?”
子衣呵呵一笑道:“多谢可兄费心了,在下也有个消息正要告诉可兄。”
可达志略略有些惊讶,道:“莫非朝廷未怪罪潇兄?”
“主簿大人请用茶。”
子衣一面接了茶,一面望着可达志道:“可兄果然是……”
可达志瞧见子衣接茶的手颤了一下,停顿不语,遂笑道:“潇兄莫非还是有隐忧么?”
子衣瞧了一眼那端茶的小厮,回过头道:“那个……可兄只怕是小看了我大唐太子。”
可达志不屑地道:“潇兄别痴人作梦了,李建成乃一力主和怕战的糙包,岂会容忍潇兄?”
那小厮低了头立在子衣身后,子衣灿烂地一笑,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细白牙:“当今太子乃是上李下讳世民是也。”
“什么?” 可达志失声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兄且在此地细心养伤,静待我大唐雄师胜利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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