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爸爸‘意外过世’,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好好生活下去了。”
“但是小北,小北为什么要乱跑呢,姐姐和妈妈跟你说过那么多次,晚上就乖乖睡觉,不要乱跑,还被他看到了——”
“都是小北的错,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没有办法看到他伤害你呢,妈妈只想要弟弟,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弟弟,我只喜欢小北。”
“小北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除了我,所有人都会伤害你,你要活下去就不能相信任何人。”
“这世上也没有人会爱你,因为都是外人,人都是自私的,但事只有姐姐——我作为人的那一部分已经被毁灭了,所以我只会爱你。”
“我会保护小北的,只要小北乖乖的,好好活下去,姐姐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我会保护你的。”
“小北不要忘记姐姐,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姐姐一直在重复着“我会保护你”这样的话,却毫不留情地伤害践踏她的身体。
最初只是用毛笔沾了墨在她的背上画着图案,后来是钢笔,最后就是刻刀。
一笔一划地划下了姐姐的名字——“文西”。
她痛得几次都昏过去,却无法摆脱那样的酷刑,十三岁的女孩子已经足以控制住一个虚弱的七八岁的女孩子。
那一双手仿佛便有千金重,压得她动弹不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做错了什么?
明天会怎么样?
活着这种事……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那是她人生中哭得最惨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哭泣。
因为那时候她就知道了,哭泣没有丝毫用处,还会让伤口变得更痛。
那个清晨,她背负着血淋淋的背,被姐姐拖上山,父亲母亲在前面微笑,如果不是她的脸色苍白脆弱得骇人,表面上这就是一家和睦美满的家庭。
上山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她的老师。
老师家在附近,没事会来爬山健身,看到学生便欣喜地打了招呼。
“叶先生叶太太也来爬山啊,真巧啊,这就是文北的姐姐了吧,早就听说过了,长得好像啊……文北你不舒服吗?怎么这么多汗?”
“可能是爬山爬得太累了吧。”姐姐微笑着打招呼,紧紧地钳制住她的手,让她连求救的希望都看不到。
风度翩翩温婉可亲的父亲母亲仿佛也毫无所觉。
“是啊,她们感情一直很好呢。”
打完招呼,老师便毫无所觉地离去了,徒留她一人陷于深渊,并被一步步带上悬崖。
当她被姐姐亲手推下悬崖的时候,她反而感到了解脱。
坠落的瞬间,她的心彻底空了。
随机湍急的水流冲进她的口鼻,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进死亡之中。
窒息感刺激着她最后的清醒,当她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死了的时候,她露出了自失去声音后的第一个笑。
……
冰冷刺骨的感觉惊醒了丁殊。
丁殊一睁眼就看到赵安然蹲在她面前,担忧地看着她。
冰冷的触感正来自她手中的一瓶水。
“阿殊,你没事吧?”赵安然问。
“……没事。”丁殊的视线偏移了些许,苍白的脸色却没什么说服力。
移开的视线落到对面空荡荡的凳子上,丁殊一怔。
“陈睿呢?”
“厕所。”赵安然指了指另一边的方向。
陈睿正好从厕所里走出来,没走几步便停下来掏出了电话,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因为距离比较远,这边的两人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另外,告诉你一个沉痛的消息。”
赵安然索性转回视线,摆上认真的表情看着丁殊,一脸沉痛。
“我们一不小心错过车了。”
“……之前叫你一直叫不醒,然后——”赵安然说着又指了指陈睿那边,“他又说他肚子疼,去厕所蹲着了,现在车已经开走半个小时了。”
“……”丁殊沉默了片刻,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这个好像确实是她的锅。
“你没事吧?”赵安然却更加在意丁殊的状态,再次确认了一遍,“这几天精神好像都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正说着,陈睿已经挂了电话,快步走过来,神情震惊又夹着怀疑。
“刚刚警察给我打电话,说他出车祸住院了,在市一院。”陈睿犹豫地问,“我们还要回去吗?”
“市一院?”丁殊却对这个医院非常敏感,确认了名字之后,她脸色一变,心下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
那是丁灿所在的医院。
第77章 77
77.
丁殊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医院。
陈睿跟在她们后面,走到医院门口犹豫了片刻,便先跟她们分开,往警察告诉他的地方去了。
丁殊径直奔上楼,往丁灿的病房跑去,快得赵安然险些都没有追上她。
丁灿的病房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等到丁殊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地又停了下来。
房门紧闭着,内外都是一片寂静,只余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赵安然喘着气停在丁殊身边。
丁殊伸手碰上病房门把手,她的手一直在颤抖着,停不下来一样。
“吱呀”一声闷响,重重地敲在丁殊的心上。
——那个人来过吗?小灿还在吗?他……还活着吗?
丁殊的脑子里乱成一团,神经质地重复翻涌着这些问题。
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些想法源于何处,最终只能归结于幼年阴影带来的直觉。
「我喜欢弟弟」
「我只喜欢小北」
「我讨厌弟弟」
那三句话翻来覆去在丁殊的意识里横冲直撞,那人说那些话时的表情,有微笑着的、有怨恨着的,更多的是她看不清表情的平静。
就连她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只有行为的恶意深深地刻印在了她的反应神经之中。
一旦想起那个人,过去的那个家,她便忍不住浑身发冷,感到一阵阵的恶心眩晕,随之而来的就是本能一般的恐惧。
那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就算杀人也一样,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混乱的思绪被一双温暖的手撕开。
丁殊下意识地回头,便看到一双担心的眼睛。
赵安然伸手捂着她颤抖冰冷的手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满是急切与担忧。
“阿殊,你没事吧?”赵安然压低了声音问,“很冷吗?是不是病了?”
与此同时,门内也传来了一声问询。
“是阿殊吗?”
这是丁灿的声音。
丁殊高悬的心陡然放回了原处,她朝旁边的赵安然摇了摇头,勉强扯了扯嘴角,无声地说了一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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