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还在意什么仪节不仪节!
宇文睿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她。
可一旦面对面端详着,她发现景砚比她以为的还要瘦得厉害,一张脸灰苍苍的,仿佛大病未愈。宇文睿瞧得心疼,满腹的怒意也不由得消散了几分。
“这几日累坏了吧?”宇文睿的声音不禁柔和了下去。不论之前心里多气景砚对自己的淡漠,当真面对她的时候,还是狠不下心肠责怪她。
景砚默然一瞬,摇了摇头:“有施然在用药调理,不妨事。”
宇文睿眉头拧得更重,“还说用药!你每日吃的药,比饭都多!再忙再难受,也不能耽误了用膳啊!”
她口气中满满都是心疼,仿佛利刃刺穿了景砚的胸口。景砚登时觉得呼吸都艰难了许多,一边是无忧油然不做作的关怀,一边是……
那句诅咒,就像是越收越紧的紧箍,箍在景砚的头上,每每思及,都令她头疼欲裂,心脏更是紧缩成了一团。
“只是没胃口,不妨事。”景砚强压下心中的不适,还是淡淡地道。
不妨事!不妨事!就知道你会说不妨事!
宇文睿气极又心疼极了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更恨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宁可一个人默默忍受着,也不肯与自己言说一二。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结发”!
景砚惊觉腕上一紧,宇文睿已经欺身到她面前,擎了她的手腕。
“无忧!”景砚疾呼一声。
源自宇文睿的身体的热力,太具侵略性,何止让景砚猝不及防?离得这样近,景砚觉得自己的心理防线崩塌只在瞬间。
宇文睿愤愤然盯紧了她,实则手上并没用多大的力度,只保证景砚不能挣开就好。
“我要亲自查查,你的身体到底如何!”宇文睿说着,又不甘心地追上一句,“看你脸色都成什么样了!还说什么‘不妨事’!”
景砚心尖儿上一软,胸口酸胀得厉害,几乎要潸然泪下。
她强自镇定,吸气,正色道:“无忧,母后新哀,你不可以……”
宇文睿快被她气歪了鼻子,心道你能不能找个好一点儿的理由啊!
若景砚还说“不妨事”之类的,宇文睿或者只是为她诊了脉,便放开她了。然而,听了这句话,宇文睿原本平静下去的火气再次腾了起来——
“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嗯?”她替自己愤愤不平。
捏着景砚的手腕,看着她眼中的无措,宇文睿的心中划过一丝恶念,口无遮拦道:“那我便违背个仪礼来给你瞧瞧,你道如何?”
“不可!”景砚不知哪来的力气,拼着被宇文睿伤到,挣脱开了她的束缚,却不防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宇文睿也是出乎意料之外,忙抢过来搀扶她。
“别碰我!”景砚怒喝道。
宇文睿的双手停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像不认识景砚似的,看着她,眼中渐渐地,漾满了委屈。
景砚看得心酸不已,轻轻别开脸去,缓了缓,“无忧……让我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她无助的模样,宇文睿看得也觉心酸,想对她说自己并不是有心伤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被忽略的不甘心:“你就非得闷在心里!就不能同我说说吗!”
景砚一滞,平静道:“并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的……我只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宇文睿甩袖而去。
许久,景砚方缓过神来,抬头,发现秉笔、侍墨、申全都恭敬地立在她的身前,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主子,”申全小心道,“陛下离开时,令奴婢们好生侍候着,不许……惹您生气。”
景砚无声叹息:无忧,终究是疼着她的……
如此想着,心中的无助与痛苦似乎也减轻了几丝,只是胸中块垒依旧。
她看向申全,道:“去请英国公来。”
第195章 并蒂
从坤泰宫出来时,英国公景子乔面上的忧色难掩。想到太后方才对自己说过的话,他心中更觉愁云惨淡,不由得暗自叹息。
小内监引着他出了坤泰宫的正殿,很快便拐到了宫外的甬路上。
坤泰宫建得轩敞,宫外有大片大片的花木,郁郁葱葱的,在这初夏时节群芳吐艳,勾惹得蜜蜂、蝴蝶竞相扑来,好不绚烂多姿!
就在这繁花的边缘,立着一抹素色身影,不远处,穿着近侍服色的魏顺低眉顺眼地候着。
在前面引路的小内监先瞧见了宇文睿,他神色一凛,忙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陛下!”
他俯下。身的一瞬,景子乔也觉察出来了,心里面“咯噔”一声,暗道皇帝何时出现在坤泰宫外的?
他虽然心中疑惑,但经年的历练造就了一丝不乱,他一板一眼地也俯下。身去,拜道:“臣景子乔参见吾皇!”
宇文睿原本立在花间,正捻着一支并蒂百合轻嗅。听得小内监的拜见声倒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可乍闻景子乔的声音,俊眉微展,露出一抹淡笑,唤魏顺道:“还不快搀起景卿来?朕有热孝在身,景卿莫怪。”
后一句则是对景子乔说的。
魏顺早“噔噔噔”地跑过来搀起了景子乔。
皇帝说得客气,景子乔却不敢承了她的客气,忙恭恭敬敬道:“老臣不敢当!”
“爱卿乃国之柱石,景氏一门皆是忠良,自然当得起,”宇文睿顿了顿道,“母后新哀,朕与太后都是心中悲痛难抑,爱卿是几朝元老,该为太后与朕多多分忧才好。”
皇帝年纪越长,心思越深,景子乔饱经世事,都越觉得有些看不通透她似的。皇帝前一句话显是将景家捧到了高处,令景子乔心中隐觉不安;后一句所谓的“多多分忧”明显是指向他身为外臣此刻却出现在了禁宫之中。就算他是当今太后的亲生父亲,可太后既已嫁入天家,便是天家的人了。
可见,自己的出现,让皇帝陛下心里不痛快了。
景子乔暗暗忖度着,皇帝究竟是为何而不痛快。是因为自己被太后召见,而她竟不知道吗?还是,另有隐情?
景子乔想到太后方才在坤泰宫中托付自己的事,心中惴惴的。有些事,他问不得,但不代表他没有察觉……
不论那些风闻是真是假,眼下,最稳妥的做法莫过于本本分分的,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景子乔脑中只几个来回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再次恭恭敬敬道:“为主君解忧,是身为臣子的本分,老臣必竭心尽力而为。”
宇文睿微微一笑,却也知道从这老油条嘴里也探不出什么口风来。她太想知道景砚请了景子乔入宫所为何事了,她强烈怀疑那同太皇太后的临终遗言有关。
会是什么事儿呢?宇文睿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给母后尽孝,朕几日辍朝,前朝无甚大事吧?”宇文睿边说着,边轻抚着百合的嫩边。嗯,虽是全然白色的花,并蒂而开,也格外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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