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砚的耐心快被她磨没了,忍着心头的火气,想着有账明日算,她开口道:“乖,听话,回你帐中,让湛泸和纯钧服侍你沐浴,好好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湛泸和纯钧乃是服侍宇文睿的大宫女的名字,以古代名剑给侍女命名,怕也只有她想得出了。
宇文睿蹭着景砚肩膀上的布料摇了摇头:“不要,腿软,没力气……”
景砚脸一黑,心说那你要怎样?难道要人抬了给病人预备的缚辇来抬你回帐?不明真相的,还以为皇帝不听话被太后揍了屁股呢!成何体统!
宇文睿见景砚不语,黏腻腻地道:“我就在阿嫂的帐中沐浴,就在阿嫂的榻上睡了……嘻嘻,就这么定了!”
景砚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清楚。
宇文睿看她犹豫,又可怜兮兮地开口:“头疼,腿软,朕没力气了……”
景砚扶额,只觉得耍无赖的小皇帝简直比北郑朝廷都难以对付。
绢帘内,浴桶备好,水温合适,只等着小皇帝来享用。
宇文睿这会子倒是不喊头疼腿软了。她两手撑着浴桶边缘,脑袋俯下去,悬在水面之上,抽鼻子闻——
唔,果然有阿嫂身上的味道。嘻嘻,这定然是阿嫂平日用惯了的,好,很好,好得很!
秉笔、侍墨瞠目结舌地盯着小皇帝的一举一动,还以为她醉得狠了,想要喝上一口洗澡水解渴。
宇文睿一扭头,看到只有秉笔和侍墨侍立在自己身后,“咦”了一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秉笔和侍墨听得一脑门子黑线,祖宗,我们自然是来伺候您沐浴的,难道还是来观摩的不成?
宇文睿挥了挥手:“下去!下去!请阿嫂来!”
秉笔和侍墨二人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祖宗,您是要太后主子服侍您沐浴吗?这、这、这真的可以吗?
宇文睿见二人一动不动,嘴一撅,叉着腰,高声道:“你们不走,朕就不脱衣服!”
景砚隔着绢帘,听到里面的动静。她快要被这小混球折腾得疯魔了,恨不得赶紧打发了她安睡,好消消停停的。
一撩绢帘,景砚虎着脸,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主子,这……”秉笔不放心地开口。
“无妨,哀家应付得来。”景砚淡淡的。
二人退下,掩好绢帘,侍立在外。
宇文睿歪头看着阿嫂,脑中还有点儿晕乎乎的。
她勾起唇角,打量着阿嫂玲珑剔透的身段,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景砚实不愿和她个醉猫一般见识,平静道:“这下可以沐浴了吧?”
可是紧接着下一瞬,她刚刚回复原状的面容“腾”地又通红了——
宇文睿一扬手,顷刻间就将身上的累赘之物扯了个干干净净,少女初初发育的胴|体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了景砚的面前。
“你……”景砚下意识地别过脸。
宇文睿扬唇:“阿嫂害羞了……”
说着,自己还痴痴地呆笑。
害羞个屁!景砚暗骂。一国之君,这是有暴|露的癖好吗?
她听说过,也见识过各种醉鬼,有喝醉了就睡的,有喝醉了就絮叨个不停的,有喝醉了打架惹事的……今儿她是真长见识了,若论醉了酒后之磨人、闹人,非咱们这位大周女帝莫属。
她怔忡间,宇文睿已经“哗啦啦”蹿进了浴桶中。
温热的水沁过她红润的肌肤,激得她扬着小脸儿,轻叹一声:“舒服!”
那一声叹息,如幼猫淘气的爪子,轻轻滑过景砚的心房,微痒……
第46章 天癸
哗啦啦——
少女的胴|体沁入散着淡淡香气的水中,她的双手快意而随性地划开水面,骨感而修长的手指仿若两只凫舟,于水花间翩跹翻飞,荡不尽的畅快、闲适。
景砚怔怔地凝着那双手掌,脑中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昔年读过的《昭明文选》中张协的词句,“乘凫舟兮为水嬉,临芳洲兮拔灵芝”。
少女般无忧无虑,便是如此吧?
于是她忍不住将眸光落在宇文睿的脸颊上。
宇文睿的皮肤其实并不算十分白皙。多年习武,兼之弓马骑射的历练,使得她的肌肤透着淡淡的麦色。她的身量,在同年的少女中算是修长俊秀的,交织着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气质,令人观之忘俗。
她本来就生得极好,七年的修文治武,宫廷浸染,早将尊贵之气灌注于她的骨血之中,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颐指气使的气度。
难怪……
景砚暗暗地想。
难怪悦儿会对无忧动了心思。无忧才不过及笄之年,便是这般出色,假以时日,不知要让多少少年少女为之折腰倾倒。
宇文睿在水中玩耍了一会儿,见阿嫂拢着素色外裳,盯着自己痴痴地出神。
她并不知道景砚心中所想,借着尚存的几分酒意,宇文睿嘻嘻一笑:“阿嫂瞧我好看吗?”
景砚闻言,知她又在胡说八道撒酒疯,柳眉一竖,一双凤目便瞪了过去。
却不成想,这小祖宗好死不死地突地从浴桶中站起身来。
伴着那一阵“哗啦啦”的水花急响,一具峻拔的女体霍然映入景砚的眼帘——
修长挺直的脖颈,颈下锁骨之间,悬着那块象征着大周天子身份的高祖玉佩,“卿安”两枚篆字折射过琉璃灯盏柔软的光芒,化作两道幽深的目光,晃过景砚的双眸。
景砚一凛,心脏轻轻一抖,眼风便不小心溜到了下方——
那里,两处小小的坟|起,还有下方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表征着女性特质的所在,昭昭然地晃花了她的眼,晃乱了她的心……
景砚的脸,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个通透。
“你!”她怒瞪宇文睿,这孩子发疯,还有完没完了?
宇文睿吐了吐舌头,唯恐阿嫂真的生了气,一猫身,缩回了水中。
景砚怒气难消,愤愤地盯住她,鼓着腮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会真生气了吧?宇文睿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道:“阿嫂,别生气……无忧难得出来玩,一时兴起就喝多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太后肚里能撑船……您大人不和小孩儿一般见识,阿嫂不和醉鬼一般见识……”
景砚嘴角猛抽: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再瞪宇文睿,见宇文睿正扒着桶壁,一只手掌捂在脸上,透过指缝偷瞄她。
景砚一肚子愤懑顷刻间化作无形,默然苦笑,心中暗叹:无忧确然是长大了。曾经那么丁点儿小的时候,虽然淘气,可总还是听自己的话的;可现在,尤其是亲政之后,她有了自己的心思主见,就算是淘气,也能琢磨出与往时不同的花样儿来。孩子长大了,这是好事,可为何心中却难掩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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