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悠一听云晨潇口中的“水姑娘”三字,忽而哈哈一笑,已然是悲苦至极,连连摇头道:“你们云家的人果然各个薄幸!你云晨潇也不例外!好,好好……”
她连叫三声“好”后,剑光已是向云晨潇攻去。云晨潇毫无武功底子,只仗着内功精深,横过大刀上前格挡。霎时间刀剑相交,一声金石之声传来,蹭出无数火星,如火树银花一般,熠熠闪光。云、水两人同时感到虎口一阵剧痛,各自退开一步,云晨潇低头看时,那柄大刀已然被水心悠幽冥剑划得千疮百孔了。只这一招过后,云晨潇已是落了下风。
水心悠见云晨潇分神,腰肢一拧,腾起身子舞动长剑,那长剑灵动如光,无孔不入,如有□□,一剑化七,将云晨潇浑身要害牢牢封住。云晨潇此时攻无可攻,只大叫一声,跳着纵开,眼见那原来站定的地方,已是七个一尺来深的圆坑。水心悠幽幽一叹,不舍的看了云晨潇一眼,道:“傻狗儿,你挡不住我的剑的,你就让开吧!”
云晨潇听得这话,心中甜一阵,酸一阵,不知是何滋味。她愣了良久,终于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要杀我爹,还叫我让开?是何道理?我云晨潇可不是那种弑父杀君的无耻之人!”说着举起刀来,自上而下的便向水心悠劈去。
水心悠听得云晨潇拐了弯的骂自己,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泪水夺眶而出,涟涟不止。她只觉全身疲惫之极,只脉脉的看着云晨潇,竟不再去挥剑抵抗,已然危在旦夕!
云晨潇“咦”的一声,似也没料到水心悠如此,眼见刀刃已然落下,忙急匆匆的撤了大刀,嘟囔道:“这刀太重了,不好使!嗯……待我换一个可手的兵器来!”说罢将大刀往地上一抛,站在兵器架前沉吟片刻,抽出一根齐眉棍来,煞有介事的挥舞了几下道:“好,就它了!”话音刚落,便横过棍子,朝水心悠腰间打去。
“潇儿且慢!”
忽听一人声若洪钟的大声呵斥。云晨潇心神一凛,急急退后,护在那人面前道:“爹爹,你先回去,这里有女儿理会得。”
云政亭伸手在云晨潇肩膀上拍了拍,道:“这丫头是来找我的,你让开,爹爹有话跟她说!”
云晨潇此时离云政亭甚近,已是感觉到他身体不住的颤抖。她回头看了一眼父亲,但见他眼中正满是深情的注视着水心悠,当下心中一揪,缓缓的退了回去。
第45章 坠雨已辞云
却说水心悠这边见云晨潇齐眉棍袭来,一时间心如死灰,万念俱焚,只将双目一闭,也不去理会生死,竟似痴了。
云晨潇那一棍也不是装腔作势的,水心悠一瞬间只觉腰间生风,身上的衣服紧紧的贴着身子,一股热浪接踵而至。水心悠在心中一叹道:“这却也不能怪她,谁叫我要杀的人是她亲爹呢?罢了罢了……”想到这里又勾出心中悲苦。她自幼丧母,在心中其实是对父亲充满了渴望和憧憬,不然也不会常常念及幼年时光。她仅凭这五岁之前的点滴印象,猜想父亲应该是如何如何英武,如何如何正直之人。哪知事到临头,自己的生身父亲竟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这水心悠虽性子孤高,却真是个烈性旷豪之人,她闯荡江湖,图的便是这份快意恩仇快感。一时听了父亲的种种劣迹,叫她焉能不怒?但在这生死攸关之时,水心悠方才念及,云政亭不光是害死母亲的凶手,他也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啊,自己甚至一句话都没有与他说过,甚至还没来得及再叫他一声爹爹……
“爹……”
这声爹却是由云晨潇发出。水心悠愕然睁开眼睛时,却见云晨潇不知何时已严严的挡在水心悠面前,一手将齐眉棍笔直的竖立在身旁,一手向后伸出,半护着水心悠,义正词严的对云政亭道:“爹,小悠儿刚知道这真相,一时间承受不住也是有的,她刚才出手重了些,望爹爹您大人大量,原宥则个!”
云政亭捻须颔首道:“这个我有分寸,潇儿,你们……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云政亭果然是经过大世面的,不仅用兵有道,更是心细如发,窥人心思的功夫一流。云晨潇被他这一问,一时竟是语塞,嗫嚅半晌无言以对。云政亭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心中已经了然,当下微微苦笑,朗声道:“二妹呀二妹,十八年了,你终究还是来寻我了?你这招实在高明的紧,却叫我的亲生女儿来报仇吗?我云政亭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水心悠听得这话,蓦地浑身一颤,脚下一软,向后退了一步。云晨潇觉察身后人儿有异,心念急转,忙跟着水心悠后撤了一步,手中护着她的姿势不变,却仍然背对着她,横在她与云政亭之间,再没有一句言语。
“哈哈,报应呀报应,你当年怎么对师妹的,便叫你女儿怎么对你。你说好是不好?”人群中走出一个婀娜美貌的女子来。这女子看来二十来岁的年纪,眉梢含情,眼横秋波,这般勾魂摄魄的妖娆,却不是水门门主水灵是谁?
水心悠见了师父,啊的一声叫出了来,当下再也忍不住,一头钻入水灵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水心悠自幼孤苦,母亲不在人世,同门排挤嫉妒,现在又得知父亲又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就连深爱的云晨潇都不顾自己,毅然决然的站在她父亲那一边。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师父是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人。这压抑了许久的悲苦的泪水,终究还是在她最最亲近的人的面前流了出来。
水灵张开双臂,将水心悠拢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柔声道:“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是师父不好,真不该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哎……”她说罢抬起头来,向云晨潇看去,恰巧云晨潇此时也正凝视着水心悠,见得水灵向她看来,登时一窘,默默的收回眼神,低下头去,咬咬牙,终究还是站在父亲身边。
水灵轻叹一声,摇摇头低声道:“就该让你们俩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事才好。我糊涂,我糊涂啊!”
水心悠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听得师父此言,忽的将头一扬,止了泪水,挺直了身子,一脸的倔强隐忍,说道:“师父再别说这话了。事实如此,似我俩这般,不过迟早的事。也好,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她说的不错,也该做个了断了。”
水心悠声音虽轻,但云晨潇内力精湛,这几句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她只觉此时此刻,身子心灵都丢了一般,不再属于自己。她紧紧地握了那齐眉棍,心道:“完了吗?真的就这么完了吗?我那么喜欢小悠儿,她无论做什么我都欢喜,就是叫我为她死了,我也不会犹豫一下。我发过多少誓,要小悠儿幸福的过一辈子啊!这次,这次就不能顺着她的心意,叫她再痛快一回吗?”她刚刚念及至此,心中却另有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道:“云晨潇啊云晨潇,她要杀的人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自幼母亲便不再身边,是谁把你一把拉扯大的?是谁教你骑射健身的?又是谁纵容你一次又有一次的犯错的?云晨潇,没有父亲,你能活到现在吗?禽兽尚有反哺之恩,难道你真的连禽兽都不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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