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长高的每一年里,那个山一样的父亲,逐渐岣嵝了背,苍白了发,到最后扶墙走路,都发不出声音,如同一片影子。
她爸小时候最爱说,倒要看看哪个臭小子把他的乖闺女领走。可当她出柜后,她爸总说,不知道以后哪个漂亮姑娘,会便宜了他家臭丫头。
祝随春眼泪滚得像是雨珠,她深呼吸一口气,用手背蹭掉眼泪。打车往北五路走。
她又想起宋欲雪,想起那一天在她家的一切。
她们那天在客厅赶了一晚上稿子,删删改改,宋欲雪给她泡了咖啡,又削好了水果。半夜终于完事后,她就在客房入睡了。
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在她这里,又好似什么都发生完了。一切的开始是九月之前酒吧的那一次对视,一切的结束大概也会在今天。
可她却一点也不沮丧,能够遇见并且爱上她,已够以心满意足。
司机提醒她抵达位置。
北五路486号,居然是一家品茗馆。
站咋门口,祝随春好想给宋欲雪打一个电话,告诉她,宋老师,出事了。可是她忍住了。宋欲雪没有义务时刻帮她解决问题。这个问题,也没法解决。
她们自那天以后就很少联系了,除了交流沟通进度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交流。她想给宋欲雪发短信,删删减减,终于发了一句话出去。
在手机显示发送成功后,祝随春把手机揣进兜里,走了进去。
服务员问她想要点什么,她没说话,只是把名片递出去。她其实是很害怕的,手都在颤抖,只是她不能,不能有任何表现。所以她都把手揣兜里,冷着脸。
服务员领着她进了内门,好似走了一万年,终于在拐拐扭扭之后到达了终点。
推开门,祝随春猜到坐办公桌背后的西装男人是王泽军,光是看他的打扮绝不会让人想到他的行事。可正是越衣冠楚楚的,才越可怕。
房间的沙发处坐了个叼着棒棒糖玩手机的脏辫女孩,祝随春没多在意。
“小姑娘?来借钱?”王泽军抬眼瞅她,又低下头。
“不。”祝随春藏在衣兜里的手握成拳,指甲盖带来的刺痛让她清醒,“我想来交换筹码。我爸祝建国刚被你带来,我想……代替他。”
王泽军终于重视了起来,放下笔,饶有兴趣地看过来:“父女情深?”他打量着祝随春,“我又凭什么答应你呢?”
房间里的游戏音不断。
“你带走我爸是想让我家替你找到薛刚,可是你不觉得,用我当作筹码更合适吗?”祝随春镇定下来,恐惧输给了爱,“要拿他人最在意的事,威胁才能发挥其最大效用。”
王泽军哈哈大笑出声,“有意思。小姑娘,你知道吗?时间到了薛刚没出现,断的就是你的手。”
祝随春毫不示弱地看向这个男人,“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如果真的有人要付出断手的代价,那么她希望是自己,而不是爸爸。爸爸操劳了一辈子,也该好好享福了。
“祝建国的女儿?你叫什么。”
“祝随春。”
游戏音戛然而止。
“爸,你也别折腾人姑娘了。我就挺喜欢她的,你把她留下来陪我玩玩呗。”
是那个叼着棒棒糖的女孩,她冲祝随春灿烂笑起。
祝随春看向王泽军,他此刻变得像一个普通的父亲,无可奈何且纵容地说:“好好好,听你的。”
于是,祝随春跟着王泽军还有女孩去了楼上走廊尽头的房间。
推开门,她的父亲被捆绑在椅上,垂着头,满脸伤痕和血渍,那白发显得刺眼。
祝随春眼泪又滚下来,她却笑着扬声道,“爸,臭丫头来接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家了。
改了名字。
第024章
祝随春的到来是祝建国没有预料也不曾预料到的, 他那已被折磨到疲惫的昏沉大脑又瞬间被点燃,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富贵?”
这是他给取的小名, 他从小叫到大。
“我说了, 我不知道。不是答应我不动我的家人,为什么还要把我女儿找过来!”祝建国颓然而愤怒。
王泽军随性一笑, “老祝啊老祝,你有个好女儿。这不, 心疼你呢。行了, 闲话少说。”
王泽军打了个响指, 就有人拿着钥匙过来为祝建国开锁。他被扣押着,看向祝随春。
“爸。”祝随春保持着笑容, “别担心。我妈还在家等你呢。”
“你个臭丫头!”祝建国老泪沾湿双眼, 他冲着王泽军说,“我留下来,你把我女儿送回去。”
“祝建国!!”祝随春头回这么严肃而声高得叫出父亲的名字, “爸,我真没事。”
“行了, 搞得我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王泽军转动着右手腕上的佛珠, “祝建国, 看在你女儿的份上,期限给你放宽点。半个月,要么你把薛刚的位置告诉我,要么我推着轮椅把你女儿送回去。”
“王泽军!我干你老母!你敢动我女儿一下你试试?!”
王泽军也不生气,挑眉, 伸手拨弄了下祝随春的小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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