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半烟将自己吃了一半的柑橘递给白薰华,心思一转,向着丘布问道:“上次去新疆你们带回来的那只猞猁呢?”
丘布没有多想,立即回答道:“估计在崖上晒太阳,那东西白天懒洋洋的。”
宋半烟面露好奇之色,连忙追问:“听话吗?你能不能带过来给我们看看?”
丘布看了白薰华一眼,当即站起来,豪情的说:“成,你们等会,我去把那猫崽子叫过来。”
白薰华见宋半烟把丘布哄走,等他离开后不解的问:“怎么了?”
宋半烟凑到她身边,用脑袋蹭蹭白薰华,黏黏糊糊的说:“想跟女朋友独处的心情,难道还需要理由么?”
“少来。”白薰华闻言一笑,指尖抵着她的额头,将她推开,“有话直说,不许跟我兜圈子。”
“哦。”宋半烟听话的端坐好,拿起一个柑橘讲起来,“我刚刚跟丘布闲聊,听他的口气。这位莫爷应该是个厉害人物。这才几个月?丘布就这么心悦诚服,那年轻时候肯定更不得了。然后我就想起来,纪宝说她什么混江湖的时候,就有些好奇啦。”
她话里话外,连同语调里,都明明白白带着旁敲侧听的意味。白薰华岂会听不出来,不过她一向觉得事无不可对半烟言。既然她这么好奇,那就告诉她好了。
白薰华剥了一瓣柑橘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慢慢回忆起关于莫叔叔的点滴。
她没有见过莫叔叔年轻的样子。印象里那个男人已经被岁月与世情打磨过,却又有着年轻人也少有的强健。脸上一条蜿蜒的伤疤,还有刀斧一样的眼神,总是沉默而威严,站在那里就让人想绕开走。
没有见到莫叔之前,白薰华已经听同学说过,新来的转学生有个凶神恶煞的爸爸,有时候会开着黑色的轿车来接她。
在那个年代,那座小城里,一般家庭很少能拥有汽车这样的奢侈品。
白薰华被纪宝缠上之后,两人渐渐熟络,坐过几次那辆黑色轿车。看着外面北风呼啸大雪如刀,而车里却是暖洋洋的,第一次有这样体验的白薰华为此怔楞许久。
不过白班长更在意的是,她发现这个冷峻的男人,并不是纪宝的爸爸。他并不常常出现,特别是很少在纪宝家。纪宝非常喜欢他,当面背后都会喊他爸爸,但在妈妈面前,她就会改口说“莫叔叔如何如何”。
年少敏感的白薰华立即意识到纪宝家庭关系的复杂,她选择缄默,但心里还是暗暗期盼着“莫叔叔”真的变成纪宝的爸爸。
那样,纪宝应该会很开心。
然而世间的事情很少能如她的愿,当她从繁重的高中课业里抬起头时,纪宝已经要出国了。白薰华并不知道是因为纪老爷子的亲子车祸离世,所以才决定找回这个遗落在外的私生女。她和纪宝一样仓皇无措,只能被动接受那些强有力的手,从天而降把她们的生活打乱,然后按照自己的意愿排序。
奇怪的是,莫叔叔一直很沉默。不论纪宝如何哭闹反抗,他都只是站在一旁,仿佛置身事外般沉默着。
后来白薰华才渐渐知道,莫叔叔竟然是纪宝亲生父亲的手下。她隐隐猜测到当年的故事,但还是选择如同年少时一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在莫叔叔需要的时候,告诉他纪宝的近况。
宋半烟望着白薰华精致的脸庞,迷迷糊糊的想:寒门出贵子,大概就薰华这样吧。
白薰华侧目看向她,眉梢微挑:“半烟?”
宋半烟嗯了一声,抓抓脸颊露出疑惑的表情:“嘶,我觉得有点奇怪。”
她这话才很奇怪,以至于白薰华茫然不解:一段模糊不清的陈年往事,怎么会奇怪?
宋半烟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越想越觉得有古怪。她站起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绕得白薰华都快头晕了,她才突然眼睛一亮:“不对,我觉得...”
宋半烟话未说完,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纪宝冲了出来。她满脸泪痕,惶恐无措的喊道:“薰华,你快来!”
①古希腊诗人,阿那克里翁。
作者有话要说: ① 古希腊诗人,阿那克里翁。
第97章
注定要离去的, 谁也无法挽留。
生命的消逝就如同潮水退却, 站在岸边的人除了悲缅, 再无他法。
宋半烟静静站在一旁, 她脸上挂着肃严的神情,灵魂却抽离事外。如同墙上那只冷硬的梅花鹿标本。高高注视那些通红的眼眶、压抑的低泣, 那些睫羽上的泪珠、手背上的湿痕......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宋半烟心里感叹了一声。
亲戚或许还在悲哀, 他人早已欢唱。而宋半烟正是那个“他人”, 她游离在悲伤的人群之外, 大部分时间陪伴在白薰华身边,偶尔逗弄一下那只猞猁。
当初奄奄一息犹如猫仔的小猞猁, 已经长得半大。两耳尖尖, 皮毛顺滑,身姿柔韧矫健,有着猫科动物一贯的谨慎狡猾。即便是一直喂养它的丘布, 想要靠近也只能用食物诱惑。
其他人想要接近简直是做梦......除了白薰华。
“喂喂喂。”宋半烟挥了挥手,驱赶缠在白薰华脚边的猞猁, “拜托, 你是野生动物不是狗, 我都没你这么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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