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门。
温小姐坐在办公椅上,一盏橘色的工作灯把放置在她面前的纸张照亮,她的眉目清晰得就像是用毛笔细细描摹过一遍。
她用半只手撑着额头,也不在意方绯的到来在灯光下翻看卷宗,随口问道:“有什么想问的,还是你打算替托梦的杜梦岚骂我一顿?”
温小姐言语中带上自嘲,她这种看似豁达的诙谐却让方绯的心脏隐隐发疼。
方绯说:“没。”
温小姐说:“那你过来干嘛?”
方绯看似不在意地回答:“听听你的想法,省得官司还没打赢,你被自己给闷死了。”
她的眼角紧紧盯着温小姐的面庞,在灯光下,任何细微的皮肤抖动都能被捕捉,并且制成显微镜下的标本,以供方绯查验。
温小姐沉默一阵,“你还……”
“你还小,没学过,听不懂,”方绯嘴上露出点笑意,眼睛却是静如深井,她已经开始厌倦这个身份,“你是在骗你自己,还是真觉得我小,我的老,母,亲。”
温小姐看向方绯似笑非笑,总算有点人气。
“这个案子典型的酒醉肇事杀人案,但是一来他有个好爸爸,二来他是个未成年,和你一样大,但总有办法改到十六岁之下。”
方绯认真听着。
温小姐说:“精神失常,不管是间歇性还是直接,监管还能变通从政府到家庭。”
“我很久不接诉讼,但这里里面能做文章的太多。如果能换得一条命,那些人不在乎假证,替罪或者其他任何可以动用的手段,所以我不能直接帮老唐,她没那么大能量,我也同样。”
方绯说:“所以?”
温小姐的目光重新投向卷宗,“拖,拖到十一月,我们没本事但不代表没人能制他们。”
方绯说:“你难道能确定自己的想法一定能成真?”
温小姐嘴边又勾起一抹冷嘲,虽然很快消失,但方绯能确认它曾经存在。
就听温小姐说:“那还能怎么样?如果结局分为好的,不怎么好的,坏的,最坏的,我只能尽力规避最坏的那一种,其他只能依靠命运的怜悯。”
据说人身体体的血液大约占体重的三分之一,血液里大约有三分之二是水。
女人爱哭,好事者贴上——女人如水的标签。
莫名带上温然婉转的情感。
可方绯面前这个女人似乎天生就规避了这个弱点,既让她似乎无坚不摧,也断绝别人能破析她坚硬外壳包裹之下究竟是同样质地的内核还是一颗柔软的心脏。
方绯突然对这样的温小姐产生一丝怜悯,这丝怜悯混杂其他无法言明的情绪,让她错口问出那句话——
“温小姐,你累吗?”
温小姐又沉默下去,这段沉默似乎延续了很长时间。
方绯都以为温小姐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把手放上方绯的头。
也不摩挲,单按按。
“我不累,那是我的朋友。”
第20章 第 20 章
温小姐越来越不得空,方绯很少能见到她。
偶尔她会想起那天的夜晚,灯光下的温小姐是完美无瑕的珠玑,坚硬有脆弱。
那聚焦的光芒让她产生原本不该存在的渴求。
但立刻,记忆又会将她推向初见的彼端。
人们总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希望时光定格在那一刻,两人对视一笑,笑容里都是某种妙在不言中。
方绯却希望是否能换个更好的开端。
她不是被亲妈买出三百万高价的乡下少女,温小姐也不是那个一见面就评估自己价值的商人。
在另一个开端里,她们可以就像甜妞和老唐,或者是寻常爱情故事当中的主角双方。
因为一场突然其来的偶遇拉近比彼此距离,表白、约会,然后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那么,纵使生活如同今朝的惨烈将相爱的双方阴阳相隔,方绯也不会后悔这一次燃烧。
这原本就是奇迹,纵使是死也抹不去绽放那一刻的痕迹。
但时间飞快到了八月底,正是少雨又难熬的炎夏末端。
秋老虎在季节的另一端虎视眈眈的时刻,温小姐就像是松掉发条的人偶清闲下来,她又开始按时在工作和家庭间打卡。
照常的早餐与晚餐,温小姐偶尔询问方绯的学习进度,打量方绯身形后还会带回几件合适的衣服。
黑白灰,离不开这几种颜色。
但方绯还是莫名感到受宠若惊,甚至开始出现她和温小姐本就是家人甚至更加亲密的错觉。
充足的营养、睡眠以及必不可少的运动,让方绯推迟发育的身体发生像是雨后春笋一般的成长,她终于越过一米六的横线,长成她原本该有的模样。
这种变化几乎能够称得上“丑小鸭变天鹅”的励志故事,但与方绯朝夕相处的两人对此并不在意。
田婶只会一贯地叮嘱:“炖了三个小时的老汤,你多喝一碗。”
而温小姐只是把放在报纸上的目光挪过来一些,似乎皱着眉,“衣服短了,还得去买新的。”
方绯本人却是因为抽条不可避免的腿抽筋和胸前莫名的胀痛感到分外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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