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早已僵住,僵在那死在我眼前的宫女身上。
黑色的血迹摊在她触地而乱的长发里,愔恻恻地反兜了许多灯火,像是一片乌墨的血池。
迟钝的麻木令我厌倦地压下身子,横卧榻椅之中,自下朝上地倒转视角,反观了那还想阻止我的宫女,笑的格外冷戚。
“难不成你也要像她们一般以死庆下我的生辰么?若是你乐意的话,我也是愿意瞧的……这里太冷清了,一点儿也不像是应了生辰的热闹……”
这宫女脸都白了,我便笑,笑着笑着便想哭。
似是为了回应我对冷清的嫌弃,那些阴影深处的怪鸟忽地咕地嘶鸣躁动起来。
乱石上的灯笼为羽长撩倒,滚落在碎石里到处皆是,灯油扑出去,火舌立时窜将起来,照拂出那些怪鸟盘旋腹下的闪亮羽鳞,那刻意摆弄的灯盏位置此时便显了奇效,配合着盘旋在不同位置的怪鸟羽鳞,渐渐在夜空之中折射出十分奇特的景象来。
☆、卷一大梦卷之第十二章:入局
“公主!”
宫女的惊讶落在我耳中依旧是迟钝的,撑不住地耷拉了眼皮,迷糊猜着解浮生还有什么样的算计。
及至现在,他都尚未出现。
这让我不安。
“我在瞧。”
赖着身子转过了稍显舒适的位置。
许是那影像太过为奇,即便眼前模糊,也渐渐在我眼中显出了轮廓。
灯笼连串了火海,光耀折射在盘旋有序的怪鸟腹中。
那羽鳞太过暗青,折射的光芒沾染上月色,青蓝耀红地在红绸中心慢慢折射架起了盘根错节的参天枯树。那枯树生的枯残,没有任何林叶的干枝像是无数枝节枯骨,狰狞地从鬼魅身上掰扯下来,方才拼凑成眼前的枯骨残像。
上半部顶着暗暮喑蓝的天空弯月,死气斑斑地格外冷寂,下半部为耀火染红,几欲烧灼而沸,当真是一幅两生极端妖冶的虚浮画面。
解浮生倒是真有些本事,如此画面也做得算是精巧算计,难不成那时他在奴隶群中便是为了此等安排?
这念头愔愔浮出水面,压的我生不出丁点儿观摩打量的兴趣,将眼前异象懒懒落在眼底,只觉随时可以昏沉睡去。
睡去也好,便不用眼见他精心准备的残忍。
我如此想着,便觉沁了麻木汗凉的身子沉的厉害,呼吸皆是靡浊的酒气,酒醉的恍惚中,那喑蓝的月华乍然生了一簇幽蓝明火,以极快地速度扩大成燎原之势,于那死气的枯树顶处盛开了别样的清冷明艳。
原是一抹纤长的白色人影勾着明火下弦,荡着逆风而显的修致身形滑落而来。
那人似是解浮生,却又不像。
还未瞧的多分明,那白衣便在淬然炸开的幽蓝之中,飘羽也似地沾落在了红绸地毯之上,黏着悄无声息的步子朝我走来。
我眯起眼,努力蹙起一些清醒,想要捉取那人渐来的身形。
说他像,是因那见惯的雪胜白衣。
说不像,则是出于我的感觉。
解浮生那般算计小人,怎会有如此清艳之感?
他轻踏无声,倾在身前的发带似柳梢微拂,分外地温贴随漾见长,那双手拢在垂敛的长袖之中,令我不能从他左手拇指是否有纹绣来分辨那一张掩藏在青铜面具下的脸,是也不是解浮生那张生的极是好看却是万般作恶的脸来。
那些幽蓝早已在他身后炸了轻散,白色怪鸟的真身露出来,旋身落在杂乱石堆上,兀自垩白了一双戾气之眼跟着他渐来的身形。
炸开的幽蓝化作无数细小的清冷晕光,蝴蝶也似的轮廓蹁跹落下,拢在早已死去之人的尸身上。敛动的翅膀,像是午夜盛开的幽昙之花,惊艳了暮沉的死气夜华。
这人何时走近的,我竟也没能看个明白,还未所觉,他便俯下身,手臂径自穿过我的腋下腿窝,未出声,未作语,就那般极是自然地将我抱起。
我没有力气,也懒得挣扎,甚至是不愿思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挨在他心口听着那平静的心跳,一股特别的幽香挑着缝隙窜进来,令我饶有兴趣盯着他面具看的眼也是得上几分清明。
那是一张精巧的狐狸面具,许是我太醉,根本看不清那狐狸的细纹轮廓,无趣想来,道,“解浮生,你又做了什么算计?”
忍不住伸出指尖想要贴近,晃了好久才勉强敲到那狐狸面具的下颚,可惜指尖没有力气,那面具也就没发出什么声响。
真是无趣。
我醉的厉害,歪头搁在他臂窝,稍稍拉开些距离瞅着他侧颜的弧线道,“喂,你的脸是不是被我砸坏了,所以要拿这劳什子怪东西遮着,省得像那怪人一般吓坏了人?”
他脚步停顿,并没有接话,似是瞧也不敢瞧我一眼,径自抱我下过阶梯,竟是极快地朝青陵台外走去。
他的意外之举令我心有不安,更是不服气他无声不理我,闷闷生气地将指尖扣进面具贴面的缝隙,用力之时也道出自己的猜测,嘲讽道,“难道第三杯酒的愿望,是由了你来践行?看来,我的心思,也是你透露给这些人的?解浮生……”
话还未完,天地就是旋转跌落,指尖同时被冰凉地按住,身子跟着往下坠。
原是他抽出右手按住我将要揭开面具的指尖,单手抱不住人便矮身半跪在红绸之上就地支撑,放开半拉身形的空隙里,红绸上幽蝶扑簇人身的画面被突兀地放大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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