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睡了多久,你又累了多久?
怜惜的愧疚温柔而来,彻底打破了心底的平静,涟漪泛泛之中,也有了委屈。
若我真是阿宁,该有多好。
如此,我就不用挣扎…不用挣扎地放任了自己的心念,肆意地……
去喜欢这个妖怪了。
不可置否地滑下唇角,想要收回痴缠的不该,眼角先是挤入了一点白,原是他裹在手腕上的白绢。
意识到某些事时,指尖已不可遏制地发了抖。
这人,跟着动了。
他起了身,狐狸面具衬过烛火而显,精细勾勒的纹理霎时在退。
我怎能容他又逃?
勾住他指尖,攥在手心坐起,不顾他退缩地拉到身面撩开了袍袖。
白娟明晃地映入眼帘,渗透的血色让人泛了晕眩,自心尖儿跳起的疼痛一路窜过了血脉,迸发在捉他手腕的指尖上,下意识地,我想要逃避放开。
可一放,又攥住了,冷笑自嘲道,“看来火正三的话是对了,你果然是在以血将养我……为什么……要这样……”
他没有答话。
像是被遗弃,惊然抬眸,我咬牙道,“我不是阿宁!”
他僵住,再不退却,温凉的指尖反握住我,缱绻了轻叹,“我知道。”
“我不是。”
“我知道。”似是知晓我在确定什么,他更加温柔小心,“我知道你不是……”
“那你……”
被他一语一深的温柔肯定安抚,我软下了言语中的倔强,心底仍旧虚浮无依,空落落地还是想要求取一个支撑。
“阙伯台的事,是我没有顾虑周全。”
“嗯?”
我蹙了眉心,不解他为何突兀跳到了阙伯台之事。
火正三那日正要解释,我却没能先撑住意识,青衣山魅再度迸发出了寒意,火正三没有防备,令那寒意伤到了我,再醒来时,便是眼下的光景。
“它们,目的在我。”
他犹豫沉吟,似在考虑要怎么解释,问道,“我要说的,或许会很长,或许会再度令你惊怕,你可撑得住?”
“你要说,我听着。”
他在担心我心伤未愈,如今又为寒气浸体,身体怕是撑不住,只是对真相的渴求已让我顾不了许多,安抚他,是怕他会断却好不容易想要说出真相的心思。
只是他口中的惊怕,从何而来?
“好。”
他轻点了头,道,“天地起始,自来混沌,生有万物,各为形质,有形无形,俱皆在世以生死存之。世人以所谓的‘神’为天地起始,实不知万物皆混沌,皆灵神。人不能以恒,而质以恒,此质为万形万物,皆以混沌之质而生。人不过物形之一,混沌之一。混沌生为质死为则,心为欲,欲而见心,见所见之,见所不见。复始往返有无者,是为时日。我为时日其中,你亦为时日其中,与人,与妖与魅,与鬼与怪,与神与灵,皆不过如此。”
他混沌来混沌去,听得我一阵混沌难解,想起先生之言,以及玄武腹中金柱所述,惊问道,“那,那壁画的记述,是真实存在过的了?”
“是。”他颜色淡漠,似在刻意避开什么。
我不安地攥紧他的手,低眉看着他掌心的纷乱纹络,无力道,“你说那些山鬼精魅的目的在你,我终是有些明白了。”
“它们恨我,恨不得生生剐了我,活吞了我。”
他疏远道来,语气轻淡,却叫我大为惊惶地争辩,“又不是你一人之事,明明解浮生也参与其中,为何不恨了他,反单单只找上你一人?”
“容我说完。”
他撩眼看我,某些意外一闪而逝,轻叹为笑地安抚我来,“阙伯台的精魅常年受阳正之质沁沐,权以为拿我血脉将养你,不会打扰到它们安稳多年的良善之心。奈何仅是沾染我血气的你,也引发出了它们恒古以来的恨意,不能抑制地做下了无端的祸事。”
他别开脸,像是避过什么不堪,连带将我也避开,格外轻地道,“毕竟,是我将它们打散了有形之身,只能以无形之质存之。”
“你!”
赫然为惊的,壁画之上的残忍屠杀画面纷涌而来,我禁不住恐惧地抖了唇角,“难道那壁画上的红衣人,是你?”
“是。”
他坦然而应,没有丝毫的后悔迟疑,“是我将贪妄的无视质则本心的人,提将到本欲追逐的无规则之中,如此,才有了世间的诸多祸事。”
稍见停顿的,他望着我,“我,才是世间最为罪恶的妖魔之身,你,还要与我有一场交易么?”
他言语极轻,抬起的眼狭深藏,好似真要从我此处得一份肯定之诺才罢,可数言之词,不啻与我头顶响裂雷鸣,轰然裂开的心扉乱麻也似地搅成一团。
我从他手心缓缓褪却,不能轻易相信他平淡表述而来的是否真实发生,也不能辩出他是不是以此为由地有心避我。
想要争辩些什么,脑中早纷乱地寻思不出言辞,压着心气想要自己平静下来,奈何越是强压,越是混乱不清,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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